第三十七章 冬天的幾個瞬間(上)
花從天而降,紛紛揚揚,雖說尚達不到燕山雪如席那卻也鋪天蓋地,舉目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年關(guān)將近,馬邑城,定楊天子府,屋檐之下,掛滿了燈籠,就連府邸內(nèi)大小樹木的樹梢上,也扎滿了彩鍛和織錦。
白虎堂的四個角落,各自擺著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盆,火焰閃爍,將寒冷從室內(nèi)驅(qū)散開去,大門大開著,高坐堂內(nèi),可以清楚地瞧見飄飛的雪景,這時,若能就著火盆涮一鍋羊肉,再閑話天下,無疑是一大快事。
劉武周和宋金剛相對而坐,在他們中間,果真擺著一個火爐,爐上架著一大肚的釜,釜內(nèi)白浪翻滾,霧氣升騰,發(fā)出泊泊的聲響,在釜旁的小案上,擺放著幾碟切得極薄的牛羊肉,以及兩小碗調(diào)料。
宋金剛將小碟內(nèi)的牛羊肉倒入了水已經(jīng)沸騰起來的釜中,下一刻,一股肉香隨著升騰的霧氣裊裊升起,坐在他對面的劉武周不由抽動了一下鼻子。
這種吃法還是從河間傳來的,據(jù)說是由高暢發(fā)明的,平時,宋金剛常對高暢怒罵不已,不過,這并不妨礙他于這寒冬之際享受高暢發(fā)明的羊肉湯鍋的美味。
“主公,請!”
“宋王,請!”
推讓了幾句,兩人開始下著,一口羊肉,一口酒,還真是這嚴冬難得的享受。
過了一會,酒足飯飽,讓左右將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撤下去后。兩人席地而坐。開始談到了正題。
“今年的雪好大啊,已經(jīng)連綿了數(shù)日!”
劉武周長嘆了一聲,宋金剛知道他還有下文。所以,并未答話,而是靜靜地望著身下地織毯,脊梁筆直地挺著,正襟危坐。
“塞外那些胡人今年應(yīng)該夠嗆,這么大地雪。明春到來,牛羊什么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吧?那些大部落倒還承受得起,他們占有著肥美的草場,今年這樣地小型雪災(zāi)倒還熬得過去,那些小部落卻不然,要想將部落的傳承延續(xù)下去,明年開春,必定會大舉南下。靠劫掠中原的財物渡過難關(guān),而馬邑將首當(dāng)其沖!”
停頓片刻,劉武周望了一眼宋金剛。
“宋王,何以教我?”
宋金剛沉默片刻。說道。
“禍水東引!”
“禍水東引?”
劉武周面露疑惑,不太明白宋金剛話里的意思。
宋金剛抬起頭。侃侃而談。
“一個多月前,李唐在淺水原大敗西秦軍,活捉了薛仁果,將其斬殺在長安街市,同時,唐軍收獲甚豐,數(shù)萬驍勇善戰(zhàn)的隴西健兒,數(shù)千匹戰(zhàn)馬,盡入李唐囊中,隴山以西,稍微大一些的勢力,唯有李軌,而李軌在前段時間也向李淵稱臣了,如此,李淵再無后顧之憂,隨時可以抽調(diào)十余萬大軍出潼關(guān),攻打中原,而這些,并不是突厥人所樂于見到地!”
“哦?”
劉武周似乎有些明白了。
“突厥人在背后我們,同樣,他也扶持了梁師都,李淵,郭子和,突厥人之所以這樣干,還不是希望中原越亂越好,誰的勢力要是出類拔萃,有一統(tǒng)天下的可能,他就會別的勢力去打壓,前段時間,卑職向主公進言,乘李唐與薛舉交戰(zhàn)之際,南下攻打晉陽,占據(jù)晉陽為問鼎中原的基地,然而,卻遭到了突厥人的反對,那時候,突厥人愿意李唐和薛舉拼個你死我活,不想李唐腹背受敵,也不愿意主公的勢力因此而壯大!”
“嗯!”
劉武周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現(xiàn)在和以前不同了,現(xiàn)在,李唐聲勢大盛,隱隱有一統(tǒng)中原之勢,突厥人絕不愿意這個勢頭繼續(xù)往前發(fā)展,在他們沒有騰出手之前,決計不愿中原出現(xiàn)大一統(tǒng)的局面,而,這就是主公地機會了!”
劉武周沒有打斷宋金剛的話,而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主公當(dāng)速派使者前往突厥的王庭,邀其明年春天出兵南下攻打晉陽,今年草原受了雪災(zāi),那些草原上的小部落無不希望在明春南下,這樣,突厥可汗可以順水推舟,讓那些小部落組成聯(lián)軍,隨我馬邑地大軍南下,那些突厥人的部落聯(lián)軍不過是需要中原地財物,糧食和人口,以便恢復(fù)自家部落的力量,他們不需要土地,而我軍需要的正是晉陽,河?xùn)|肥沃的土地,兩者各取所需,豈不快哉!”
“這個?李淵和突厥人的關(guān)系很好,突厥人能夠答應(yīng)出兵嗎?”
劉武周仍然有些猶疑。
宋金剛哈哈一笑。
“主公無須疑慮,只需派人前往突厥一試,斷不會讓主公失望!”
“如此甚好!一切就由宋王安排吧!”
劉武周點了點頭,又與宋金剛閑談了幾句天氣,隨后,宋金剛告辭了白
心情極其愉悅地唱起了上谷的小調(diào),往自家的府邸而
同樣是在下雪,不過,河?xùn)|這場雪比起馬邑來就要小了許多,黃河的上方,雖然白茫茫的一片,河水卻依然不停歇地往東奔流,暫時沒有封凍的可能。
河?xùn)|郡守府,尸橫遍野,觸目之處,一片血紅。
雪花縱然不間斷地從天空飄下,卻也淹沒不了那觸目的紅色,在大堂前的庭院和臺階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眾多身披甲冑的尸體,有士卒在尸體中走動,瞧見還未死透的,順手給了對方一刀。
“為什么?”
~風(fēng),伸出手,手指顫抖著指著面前的那幾人。
“我有何處對不起諸公?”
—
他大聲喝道,那血涌流得更急了,他的面色越發(fā)蒼白。
薛宗,李楚客不敢直視堯君素的眼睛,紛紛掉過頭去,神色有些尷尬,這兩人皆是堯君素的左右侍從,算得上是堯君素的心腹,今日做這背主之事,雖非迫不得已,卻也不敢堂堂正正地面對堯君素的訓(xùn)斥。
當(dāng)初,堯君素鎮(zhèn)守河?xùn)|時,曾對眾人說過。
圣上身為晉王的時候,他就伴隨在圣上左右,圣上對其有大恩,在大義上,他不得不以死相報,現(xiàn)在,河?xùn)|城池堅固,糧草充足,因此,麾下眾人不可以橫生二心。
u.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城投降,他們奮勇抵抗,使得唐軍數(shù)月之久,也無法攻破城池。
為了表明自己抗唐的決心,堯君素將俘獲的李唐駙馬趙慈景斬首,并且,將留在關(guān)中因而落在李淵手中前來城下勸降的妻子當(dāng)著全城軍民射殺,使得城中守軍士氣高漲,紛紛立誓奮勇抵抗,誓不投降。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表表決心就能成功的。
由于唐軍的長久圍城,河?xùn)|已成了一座孤城,無法和外界聯(lián)系,城內(nèi)的糧食漸漸吃光,居民互相格殺吞食。
這時,有人從外界得到了消息,說是楊廣已經(jīng)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殺,大隋的江山即將不保,而這個時候,在全力固守河?xùn)|又有何意義呢?
雖然,堯君素的侍衛(wèi)反應(yīng)及時,搶先將散播這消息的人斬殺,使得這消息沒能在城中擴散,沒有引起大的波動。
然而,堯君素的親信侍衛(wèi)們卻得到了楊廣身死的消息,在他們看來,堅守河?xùn)|已經(jīng)毫無意義,既然大隋已經(jīng)滅亡,不如就此投降李唐。
有心腹向堯君素進言,勸他開城投降,負隅頑抗乃是不歸之路,為了這滿城的百姓開城投降,就算是在史書上,也不會有人說他不忠,畢竟,他已經(jīng)堅守到了最后的一刻,主上已死,投降并不負他忠義之名。
然而,堯君素不但沒有聽那人的勸說,反倒拔刀將其斬殺當(dāng)場,并對左右厲聲而言,若再有勸他投降者,皆殺無赦!
眾人膽寒,皆不敢進言,可是,在他們心中,卻多多少少有些不滿。
你堯君素一人要為圣上盡忠,要為大隋帝國殉葬,盡可以去做,為何偏偏要拖我等下水呢?若是盡自己的忠心,你自己拔刀子割開自己的喉嚨不就行了,卻非要拖著全城的百姓陪你一起死,就連城中軍民自相格殺吞食這樣的人間慘劇,也當(dāng)不見。
為了不致淪為別人的腹中之食,堯君素的一些親衛(wèi)侍從在暗中串連了起來,他們決定為了自己的前途,開城投降李唐,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殺掉堯君素。
最后,他們推選薛宗,李楚客為首領(lǐng),發(fā)動這次兵變,這次兵變其實也有些倉促,也不是完全沒有破綻,可是,堯君素的大部分親衛(wèi)都已叛亂,故而,計劃還是進行得非常順利,眼看,堯君素就要死于非命了。
面對調(diào)頭不言的兩人,堯君素尚要大聲訓(xùn)斥,然而,從嘴里發(fā)出的卻是一陣咳嗽之聲,鮮血從他嘴里噴了出來。
李楚客面色鐵青,他大步向前行來,不待堯君素再言,手起刀落,將他的腦袋斬了下來,對這些叛亂的士兵來說,那一刻,整個世界清凈了!
相約開城投降,這時,朝散大夫王行本得到叛亂的消息,率領(lǐng)本部精銳從西城趕回,將薛宗,李楚客等同黨數(shù)百人,全部格殺,然后,登城據(jù)守。
新年來到,河?xùn)|仍然未下!<隋末逐鹿記第四集第三十七章冬天的幾個瞬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