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縣城的烤肉店味道一般,不過強(qiáng)在便宜實惠,一頓頂兩頓。
吃完飯胡媛媛回了酒店,孫問渠跟馬亮找了個小咖啡館聊到九點,咖啡館關(guān)門了他倆才又慢慢晃回了酒店。
孫問渠洗了個澡,躺到床上發(fā)愣。
馬亮這次來找他,不僅僅是來鄉(xiāng)下玩,也不僅僅是要跟他說那套壺,雖然是玩笑口氣,但孫問渠知道馬亮是還想讓他過去幫忙,或者談好了還想合伙。
做陶這事兒,嚴(yán)格說起來,馬亮的風(fēng)格更有老爸的親傳的范兒,合規(guī)矩,講傳統(tǒng),要有根兒。
而孫問渠讓老爸不滿意的除去他在老爸眼里莫名其妙的執(zhí)著和叛逆之外,就是有天份卻沒有按著老爸的風(fēng)格來。
老爸強(qiáng)逼著他的那些琴棋書畫,并沒能完美地體現(xiàn)在陶上。
想法太多,忘了根本。
這是老爸常說的。
孫問渠沒有辯駁,卻也沒有服從。
根本是什么,他跟老爸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
在他這里,根本這東西說得矯情些就是隨心,我喜歡,我做,我覺得它這樣美,它就這樣。
這本來不關(guān)對錯,但在老爸那里就是怎么也說不通的事。
老爸也不太關(guān)心他的想法,就算他想說,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契機(jī)。
馬亮理解他,也欣賞他的東西,被逐出師門單干之后馬亮說過,我們一起,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我們可以面對完全不同的人。
但那時孫問渠沒有方向,做陶對于他來說就是惡夢,碰都不想碰。
于是馬亮很多年都沒有再提過,最近也許是因為這套壺,讓馬亮有再次有了這樣的想法。
孫問渠沒有像以前那樣明確拒絕。
只是也沒有輕易答應(yīng),雖然他對陶的想法沒變,但要真這么做下去,他曾經(jīng)癡迷又避之不及的東西一旦要成為他的方向,就不是一個想法這么簡單了。
這一夜孫問渠睡得不太踏實,不如在方馳家那個房間里睡得安心,村里安靜的時候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寧神靜心。
縣城就沒那種感覺了,比城里更嘈雜紛亂,一大早貨車從街道跟打仗似地開過,震得床都哆嗦。
孫問渠愣是給震得五分鐘之內(nèi)就清醒得跟沒睡過一樣了。
拿過手機(jī)看時間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昨天半夜兩點多的時候方馳給他發(fā)了兩條語音過來。
大半夜的沒睡?
孫問渠皺皺眉,點開了聽了。
第一條沒有人說話,仔細(xì)聽能聽到細(xì)細(xì)的呼嚕呼嚕的聲音。
“什么玩意兒?”孫問渠又聽了聽第二條。
這回有人說話了,是方馳帶著鼻音有些迷迷糊糊的聲音:“聽到了沒,黃總總的呼嚕,它打呼嚕了。”
孫問渠聽樂了,放下手機(jī)下了床。
這小孩兒,心思真夠重的。
馬亮兩口子還挺能睡的,孫問渠洗漱完了到街上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他倆才起床。
“逛,逛街去了?”馬亮進(jìn)了他房間。
“嗯。”孫問渠點點頭。
“有人嗎街,街上。”馬亮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
“沒人,想著呼吸一下早上的新鮮空氣,”孫問渠笑笑,“也沒有,還是村里空氣好。”
“吃了早點就去呼,呼吸。”馬亮拍拍他的肩。
縣城的早點生意還是不錯的,種類也挺多,三個人吃了不少,胡媛媛還帶了杯熱豆?jié){上車。
“這車跟冰箱似的,”孫問渠說,“帶著十分鐘就冷透了。”
“你別老嫌棄我家車,”胡媛媛說,“這可是歷史見證。”
“快讓你家歷史見證……”孫問渠話說了一半被車一顛差點兒咬著舌頭,“休息休息吧。”
“還堅強(qiáng)著呢!”胡媛媛笑把充好電的兩個暖寶寶遞給他一個。
馬亮記路挺強(qiáng)的,村子他就上回去了一次,這次開著車也沒走錯,一路顛著比班車開得快。
“你兒,兒子是……不是要接機(jī)?”馬亮問。
“嗯,怕咱們開山里去了。”孫問渠說。
“是么?還是想早,早點兒……”車顛了一下,馬亮這話沒說完,罵了一句,“我操。”
孫問渠笑笑沒說話。
“叫他出,出來吧,快,到了。”馬亮說。
方馳站在天臺上,點了根煙叼著。
二叔和姑姑明后天都要回了,這會兒正整理東西,爺爺奶奶給準(zhǔn)備了一大堆土地特產(chǎn)讓帶著。
方輝在他屋里躺床上跟同學(xué)打電話,抱怨鄉(xiāng)下沒什么好玩的,順帶又發(fā)表了一些關(guān)于鄉(xiāng)村建設(shè)的虛無縹緲的見解。
其實方馳挺煩躁的,就沖方輝穿著昨天就在外面晃了一天的外套就那么滾在他床上,擱平時他就得進(jìn)去把方輝揍一頓。
但今天沒什么心情。
每年過年一開始都很熱鬧,但熱鬧過后就是突然的空蕩蕩。
大家都走了之后,爺爺奶奶又回到兩個人和小子守著這套房子的日子里,雖然看不出他倆有什么不開心的,但方馳卻很心疼。
手機(jī)在響,方馳一邊掏手機(jī)一邊跑下了樓梯,接起電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出了后院。
“我們到路口了,就有個大養(yǎng)雞場的那個路口,”孫問渠在電話里說,“大概二十分鐘到你們村那條路。”
“嗯,我現(xiàn)在出去。”方馳掛了電話,吹了聲口哨,很響亮。
幾秒鐘之后小子從后院里沖了出來,叫著跟上了他。
方馳帶著小子一路跑出去,到路口看了看,車還沒到,他從路邊撿了塊石頭遠(yuǎn)遠(yuǎn)扔了出去。
小子叫著跑過去把石頭叼了回來。
他接過石頭再扔出去,小子再歡叫著跑出去撿。
以前他等人的時候要是帶著小子,這個游戲就是他倆消磨時間的最好方式。
扔了一會兒石頭,路那邊開過來一輛車。
是馬亮的那輛破面包,門關(guān)上了得踹了才能打開的那輛。
方馳吹了聲口哨,小子跑回他腿邊站下了。
車開到他跟前兒停下,副駕的窗戶放了下來,一個挺漂亮的女人沖他笑了笑:“方馳吧?你好。”
“您好。”方馳估計這是馬亮的媳婦兒,但沒想到會是她第一個打招呼,有些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我叫胡媛媛,我是你嬸兒。”胡媛媛從窗口伸出手。
“……哦。”方馳跟她握了握手,真不愧是馬亮的媳婦兒。
車后門打開了,孫問渠跳了下來:“我靠凍死我了這破車。”
這聲音讓方馳心里一陣舒坦,以前也沒覺得孫問渠聲音好聽,就覺得這人說話總是帶著幾分懶洋洋,當(dāng)然,訓(xùn)自己的時候除外,可這會兒猛地一聽,卻突然發(fā)現(xiàn)孫問渠聲音聽著挺舒服的。
“你走進(jìn)去啊?”胡媛媛問。
“嗯,”孫問渠拍拍車門,“你們自己先開進(jìn)去吧。”
“行。”馬亮笑著點點頭。
看著馬亮開著車輕車熟路地拐進(jìn)了回村的小路,方馳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感覺很不好意思,這樣的“接人”也太……那什么了。
“小子真乖。”孫問渠抓著一直在旁邊搖尾巴的小子的腦袋揉了揉。
“他那車沒暖氣吧。”方馳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了一句。
“我三年前進(jìn)山的時候就壞了,現(xiàn)在也沒修,”孫問渠搓搓手,原地蹦了蹦,“我手套都冷透了。”
“我的……”方馳摘下了自己的手套,猶豫了一下遞到他面前,“我的是暖的。”
孫問渠笑了笑,看著他沒說話也沒接手套。
方馳看了他一眼,手往回收了收。
孫問渠一把抓過了手套,戴在了手上:“你還挺會照顧人的。”
“啊。”方馳應(yīng)了一聲,手揣進(jìn)了兜里。
“走吧。”孫問渠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回村的這條小路不算長,不過倆人都走得挺慢的,跟散步似的,孫問渠用圍脖遮掉了半張臉,只露出眼睛,也不喊冷了。
“縣城好玩么?”方馳問。
“你說呢,”孫問渠笑笑,“你在那兒待好幾年呢。”
“沒什么意思,沒有村里好玩。”方馳也笑了笑。
“昨天走親戚好玩嗎?”孫問渠偏過頭看著他。
“就那樣吧,是去我二爺爺家,就是……”方馳揉揉鼻子,“就方影她爺爺。”
“見著方影了?”孫問渠問。
“嗯,”方馳想想皺皺眉,“奶奶跟獻(xiàn)寶似的說我家來了個水渠,對聯(lián)寫得可好了什么的,她知道你在我家了。”
“知道知道唄,”孫問渠笑著蹦了蹦,“沒事兒。”
“我怕這兩天可能會過來,她跟我爺爺奶奶關(guān)系還成,”方馳有些擔(dān)心,“你要是不想見她……”
“放心,她不敢來,”孫問渠嘖了一聲,“我要不是看你面子,就她那樣,早找人收拾她了。”
“怎么……收拾?”方馳問。
“你猜?我這種紈绔子弟收拾個送上門兒來的騙子還能怎么收拾,”孫問渠笑了起來,“你是表現(xiàn)好,要不連你一塊兒收拾……是說我今天有芝麻糊吃對嗎?”
“啊?”方馳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孫問渠已經(jīng)換了話題,“哦,是。”
“好吃嗎?”孫問渠說,“能不能給加點兒牛奶。”
“能。”方馳說。
孫問渠沒再說話,方馳也沒出聲,四周挺靜的,這會兒也沒有鞭炮聲,能聽到他們和小子的腳步聲,還有呼吸。
“你屋里……”方馳低頭走著,“那個盒子,是二胡嗎?”
“哪個盒子?”孫問渠問。
“就那個看著跟武林秘笈包裝盒一樣的長條大木盒子。”方馳說。
孫問渠一聽就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來。
“怎么了。”方馳嘖了一聲。
“是,”孫問渠點點頭,“李博文送我的。”
“他送的啊,”方馳擰著眉,“他送的東西你還帶著呢?不嫌硌應(yīng)啊。”
“琴是好琴,估計李叔挑的,”孫問渠笑著搓搓臉,“扔了多可惜,我心情好了沒準(zhǔn)兒還扛著上李博文家拉去呢。”
“神經(jīng),”方馳嘆了口氣,說起來其實他很多時候并不太能弄清孫問渠的真實想法,就算知道了他神經(jīng)病的外表下面有另一副面孔,卻也還是摸不透,“你說給我拉琴,就是用這把嗎?”
“嗯,讓你聽聽好琴的聲音。”孫問渠點點頭。
走到村口的時候,馬亮已經(jīng)停好了車,和胡媛媛倆人拎了一大堆東西。
方馳一看就愣了:“干嘛呢這是?”
“拜年啊。”馬亮說。
“這也太多了,”方馳看了看,各種吃的和酒,還有幾大盒老人的營養(yǎng)品,爺爺奶奶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高級的營養(yǎng)品,“能開個店了吧。”
“開唄。”馬亮笑著說。
家里人都愛熱鬧,馬亮兩口子一進(jìn)家,就受到了熱烈歡迎,爺爺奶奶立馬就開始張羅做飯做菜,還順帶感嘆了一下方馳的朋友都是“大人”。
馬亮雖然結(jié)巴,但是比孫問渠能說,孫問渠很多時候只是沉默地坐著聽,馬亮很快就二叔幾個聊上了,再加上胡媛媛,家里一下變得非常熱鬧。
老媽把方馳叫到了院子里:“這都是你的朋友?”
“嗯。”方馳點點頭。
“你上哪兒認(rèn)識的這么些人?”老媽看上去有些不放心,“孫問渠一看就是個公子哥兒,這個馬亮出手也大方,這都是做什么的?”
“做陶,”方馳說,“孫問渠他爸好像挺牛的。”
“陶?”老媽對這個不太了解,也問不出別的,只是又說了一句,“這些人跟我們普通老百姓不是一路人,你交這些朋友自己要留心點兒啊。”
“……哦。”方馳點點頭。
今天的午飯挺豐盛的,按以往都是晚飯更豐盛些,但因為馬亮兩口子晚上還要回縣城,所以爺爺奶奶把拿手菜都在中午這頓招呼上了。
方馳照例是埋頭吃,孫問渠也話不多,馬亮和二叔老爸他們倒是喝得很愉快。
老媽的話讓方馳有些恍惚。
不是一路人。
這話方馳覺得并不準(zhǔn)確,但孫問渠認(rèn)真做陶時那種強(qiáng)大的氣場和完全不一樣的狀態(tài),給他帶來的那種距離感卻是清清楚楚能體會到的。
他轉(zhuǎn)頭看了孫問渠一眼,孫問渠正拿著個雞腿在啃,也偏過頭,跟他目光對上了。
“好吃么?”方馳問。
“嗯,”孫問渠應(yīng)了一聲,“你奶奶說你們家小孩兒都不吃雞腿。”
“反正我不愛吃,我喜歡吃雞翅。”方馳說。
“那你吃啊,”孫問看著他,“你今天看著有點兒食欲不振。”
“沒。”方馳笑了笑,低頭扒拉了兩口菜。
吃完飯大家又是麻將,胡媛媛去了廚房跟爺爺討教做扣肉的秘方,孫問渠和馬亮上了樓,估計是談事兒。
方馳也沒什么打麻將的心情,就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院子里跟自己影子逗著玩的小子。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孫問渠和馬亮又下來了。
“我跟亮子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孫問渠走到他跟前兒說了一句,又伸手捏了他腦袋頂上的頭發(fā)搓了搓,“你一塊兒去么?”
“不了,”方馳搖搖頭,他看得出馬亮跟孫問渠有正事兒,他不想跟著,“你們別走遠(yuǎn)了,別走小路,當(dāng)心被狼叼走。”
“……知道了。”孫問渠從兜里拿了顆奶糖放到了他手里,轉(zhuǎn)身跟馬亮出去了。
“你倆是,不是,干什么了。”馬亮跟著孫問渠順著路往村后的山邊遛達(dá),一邊點煙一邊問了一句。
“嗯?”孫問渠轉(zhuǎn)過頭。
“小孩兒狀態(tài)不,不對。”馬亮吐出一口煙。
“嘴不利索眼神兒還挺靈活。”孫問渠說。
“上,上床了?”馬亮問,想想沒等孫問渠開口,他又搖了搖頭,“不像。”
孫問渠笑了笑沒說話。
“反正是有,有點兒什么事兒,了。”馬亮叼著煙盯著他瞅。
“從我臉上看出什么來了?”孫問渠轉(zhuǎn)過臉對著他。
“沒,”馬亮說,“你這方面是老,老狐貍。”
“放屁呢,”孫問渠嘖了一聲,走了兩步又說了一句,“說不上來,吃不準(zhǔn)他是怎么個想法。”
“那你有想,想法?”馬亮很敏感地追了一句。
“談不上,”孫問渠說,“我不是小孩兒了。”
“不玩了?”馬亮看著他,“玩不,起了?”
“會不會說話了還!”孫問渠樂了,“有你這么聊天兒的么。”
“我以為方馳成,成熟點兒,”馬亮伸了個懶腰,“你會有想,想法,以前說不……碰小孩兒,憋了三,三年,沒準(zhǔn)兒想,開了。”
“成熟什么,”孫問渠從兜里拿了顆奶糖放到嘴里,“再成熟,感情上也還是小孩兒,突然打開新世界大門,哎呦荷爾蒙一爆發(fā),什么都沒準(zhǔn)兒,過兩天回過神兒,就過眼云煙了。”
“說你……自己呢。”馬亮仰頭對天噴了口煙。
孫問渠沒說話,就算是曾經(jīng)的自己吧,那也是經(jīng)驗。
倆人溜達(dá)了一會兒,馬亮把話題轉(zhuǎn)回了正事兒上,孫問渠現(xiàn)在是不肯合伙,但除了那套壺,馬亮還想讓他做些別的設(shè)計,不是合伙,暫時算幫忙,他答應(yīng)了。
不過馬亮突然問起方馳的事,他有點兒被攪亂了思維,好一會兒才定了神。
有點兒什么,是有。
干了點兒什么,是干了。
但方馳這性格有點兒說不上來,太過小心翼翼,你能看出來他不好意思,尷尬,或者不爽了,但你判斷不出他在想什么,要什么,抗拒什么。
而他眼下的狀態(tài)沒有心境去一點點琢磨。
再說方馳還馬上要高考了。
順著那天方馳帶他跑步的路轉(zhuǎn)了一圈,孫問渠和馬亮回到了方馳家。
小子在院子門口偏個腦袋撓癢癢,孫問渠過去對著他耳朵彈了一下,沉迷于撓癢癢事業(yè)的小子嚇了一跳,蹦開好幾步之后才又搖著尾巴過來了。
胡媛媛還在廚房,看樣子是跟爺爺學(xué)得不錯,馬亮也進(jìn)了廚房湊熱鬧。
孫問渠往客廳看了一眼,兩桌麻將,沒看到方馳。
上了樓,能聽到方輝在方馳屋里打電話,語氣挺澎湃的,孫問渠推門進(jìn)了自己那間屋子。
方馳正趴在桌上,扣著大耳機(jī)寫作業(yè)。
孫問渠走到他身后看了看,還挺認(rèn)真的,草稿紙上都寫滿了。
“哎。”孫問渠在他肩上拍了拍。
“嗯?”方馳回過頭,扯下了耳機(jī),“回來了?”
“轉(zhuǎn)了一圈齁冷的,”孫問渠抄過黃總暖著手,“一會兒馬亮回縣城了。”
“事兒談完了?”方馳問。
“差不多吧,其實電話也能說,就是我跟他打電話吧,費勁,面對面聊我差不多不用他說完一整句就能明白意思,”孫問渠笑笑,“你做題吧。”
“哦,”方馳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寫著,“他什么時候走?得送他出去吧。”
“你甭管了,復(fù)習(xí)你的,”孫問渠放了一顆糖在他卷子上,“亮子又不是別人,不用這么客氣。”
方馳重新戴好耳機(jī),埋頭繼續(xù)做題。
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復(fù)習(xí)第一次有這么投入的狀態(tài),跟吃錯了耗子藥似的,心里挺靜的,就那么一頁頁寫著。
一直到孫問渠把他腦袋上的耳機(jī)拿了下來,他才猛地一下抬起頭。
“幾點了?”窗外一片漆黑的天色讓他非常震驚。
“八點多了,焦點訪談都談完了。”孫問渠說。
“哎?”方馳愣著,“我還沒吃飯呢!你吃了嗎?”
“吃了,就坐你后頭吃的。”孫問渠笑笑。
“怎么沒叫我吃飯啊?”方馳摸了摸肚子,“我餓了……”
“實在太難得看你有點兒復(fù)習(xí)的樣子,我認(rèn)識你這么久就碰上這么一回,”孫問渠說,“不得幫你保持一下么,奶奶給你留菜了,一大堆呢。”
“我想吃面,我煮幾根兒面條吃,”方馳站起來才覺得腰酸背痛的,站原地扭了半天,“哎我腰要斷了。”
“斷之前給我順便弄點兒芝麻糊吧,”孫問渠伸手在他腰上按了按,“是這兒要斷么?”
方馳沒說話,背猛地挺了挺又僵住了。
“我給你砸兩下?”孫問渠拿了本書用書脊往他腰上敲了敲。
方馳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轉(zhuǎn)過了頭。
“嗯?”孫問渠看著他。
“我……”方馳松開他的手,“去煮面,你要牛奶芝麻糊是吧。”
“是,牛奶多來點兒,糖也多擱點兒。”孫問渠點頭。
“嗯。”方馳走出了房間。
孫問渠聽著他腳步聲沒走兩步,樓梯上就傳來了一陣唏里嘩啦,聽著像是樓梯拐角放著的年貨們翻倒在地的動靜,接著是什么東西咚咚從樓梯上滾落的聲音。
“哎喲媽呀方馳你沒事兒吧!”樓下傳來方蕓的喊聲,“怎么滾下來了啊?”
孫問渠愣了愣,趕緊走出房間。
樓梯上全是散落的年貨,方馳剛從樓梯下面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之后抬頭往上掃了一眼,又嘖了一聲:“踩空了,沒事兒。”
然后轉(zhuǎn)身往院子里邊走邊說:“馬失前蹄兒狗失前爪……”
孫問渠回到屋里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