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彌天大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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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彌天大謊
“........一場沈韞與陸綺兒設(shè)下的彌天大謊。”
蘇少瑯背脊發(fā)涼,聽長公主說了下去。
原來二十二年前,沈韞與陸綺兒本是一對偷偷相戀的璧人。
皇上選秀,陸家獻(xiàn)出嫡女陸綺兒。
陸綺兒容貌昳麗,是個罕見的美人,中選是必然。
彼時陸綺兒的父親不過是個正五品翰林大學(xué)士。
后續(xù)陸綺兒中選,頗得皇上寵愛,家族一度水漲船高,威望也漸漸起了來。
哥哥陸鴻年更是混的風(fēng)生水起。
那時,陸綺兒仿若一個天真無邪的仙女,像個小白兔一樣,純真無害,也深得沐皇后的喜歡。
沐皇后待她不薄。
其更是極為幸運(yùn),第一個月侍寢,便懷了皇嗣,后續(xù)誕下二皇子魏璟卿。
而后七年間,沐皇后與大皇子魏璟承對她母子的好是有目共睹,更是長公主親眼所見的。
怎么說呢?
便是不會游泳的魏璟卿溺水,魏璟承能第一個沖上去救弟弟。
但誰又能想到,這會是一個恩將仇報(bào)的故事........
長公主表述到此,微微哽咽。
“義姐。”
蘇少瑯急忙為她遞了帕子。
她試了試淚,心疼侄兒,緩了一會兒,方才再度張口,接著講了下去。
七年彈指一瞬。
事情發(fā)生在十五年前。
老滇寧王突然遭逢暗殺,心口中箭,性命危在旦夕,生死難料。
沐皇后思父心切,帶著將近十歲的魏璟承回了趟云南。
然,誰也沒料到,這是一條不歸路。
事情確實(shí)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且出入極大。
沐驍護(hù)送妹妹與外甥歸回之時,的確是在兩廣之地遇上了外敵入侵。
但此外敵能來,并非偶然,乃沈韞與其勾結(jié)的結(jié)果。
沈韞卻大言不慚,一口咬定,說外敵乃沐驍勾結(jié)而來,沐驍意圖謀反,以此為由,拒絕打開城門,且不分?jǐn)澄遥粩嗟刈屓朔偶呕稹?br/>
沐驍與五萬滇寧軍被攔截在城門之外,身后是蠻族十萬大軍,身前是城門緊閉的自己人。
然,此時還哪里有什么自己人?
攻城,沐王府乃至皇太子都將背負(fù)勾結(jié)外敵,意圖謀反的罪名,不攻便只能如此一面殺敵,一面再被自己人殺死。
簡言之,沈韞只給了他們兩條路。
清白的死與背負(fù)謀反罪名的死。
腹背受敵,沐驍與五萬滇寧軍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真實(shí)的感受到了什么是人間地獄。
然事情已經(jīng)至此,沐驍又如何參不透?
將近十年了,他聲望愈發(fā)地高漲。
民間不乏有傳言,說其功高蓋主。
即便他再本分,再忠心,也抵不過帝王的猜忌,抵不過那句外戚勢力過大。
皇太子越是長大,武德帝便越怕,越是非池中之物,武德帝便愈忌憚。
他怕有朝一日,他沐驍謀反,擁護(hù)皇太子登基上位,挾幼主令諸侯,奪他江山!
沈韞便是膽子再大,沒有武德帝的授意,他也斷斷不敢做出屠殺國舅之事!
所以,讓他死的不是別人,是武德帝啊!
五萬滇寧軍全軍覆沒,沐驍站在城門之下,萬箭穿心仍屹立不倒,緊緊地盯著那如何也不被打開的城門,嘶聲力竭。
“我沐驍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黎明百姓,從未負(fù)過武德帝一絲一毫,更沒負(fù)過你沈韞。今日武德帝恩將仇報(bào),意欲亡我,我認(rèn)死,但皇后和太子是他的發(fā)妻和長子,你打開城門,讓他們回家.......”
然城樓之上的男人負(fù)手在后,唇角輕動,輕描淡寫。
“呵,殺的就是你三人,別急,一個也跑不了........”
沐驍活活戰(zhàn)死。
當(dāng)夜,暴雨襲來,天漏了一般,閃電雷鳴不止不休。
這場暴雨也砸向了京城。
皇宮之中,被留在宮里,沐皇后的陪嫁丫鬟茉熙姑姑也便是在這日發(fā)現(xiàn)了一樁關(guān)于陸綺兒的驚天秘密!
原來那陸綺兒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純潔無害,且竟是非處子之身入宮,與那兩廣總督沈韞有染,更有甚,二皇子并非龍裔!
其與那沈韞合謀,意欲殘害忠良及沐皇后太子母子,更是要將他們的孩子推上那當(dāng)朝儲貳之位,妄圖撬奪魏家江山!
便是老滇寧王遭逢暗殺都是他們的計(jì)謀。
那一夜烏云密布,雷雨滂沱,暗無天日,長夜難明,茉熙姑姑逃將出去,又被人抓回,在陰暗的角落里,身上足足被人插了十七刀后丟入井底,終是死不瞑目。
但她仍在逃亡周旋之際,咬破手指,在帕子上寫下了“陸綺兒與沈韞有染,二皇子非龍裔”這一消息的關(guān)鍵字眼,將帕子夾在了石縫之中,渴望老天有眼,此事終有一日能得以昭雪。
或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陸綺兒怕是做夢都想不到,她對茉熙姑姑犯下的滔天罪行,皆被彼時只有十歲的小宮女紫綃看得一清二楚。
那紫綃曾受過茉熙姑姑的一飯之恩,一心想要報(bào)答,一直跟在姑姑身后好幾日,如此陰差陽錯,目睹了這一切。
她悲痛地蜷縮在假山之中,瑟瑟發(fā)抖,失聲痛哭,一動亦是不敢動。
終是待平靜了,她拿到了茉熙姑姑夾在石縫之中的帕子,后幾經(jīng)周折,耗時六年方才將東西送到了靖-國公府上,親手交給了沐二郡主,訴說了茉熙姑姑當(dāng)年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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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皇后與璟承在亂軍之中被沐驍將軍的十幾個親信救走,但終是被沈韞的數(shù)萬兵力圍困在玉梅坡。沈韞一場大火,妄圖毀尸滅跡,制造成敵軍所施的一場意外。沐驍將軍彼時最后僅剩的兩名親信終是在絕境之下挖了地道救人,璟承換下衣服到一具和他年齡相仿的死尸身上,以此偷梁換柱活下,被帶回了沐王府外公處。沐皇后為了璟承能成功逃脫,沈韞不起疑心,亦是為了哥哥不白死,報(bào)了必死決心,留了下來,最后,或是彼時只有十五歲的武安侯家世子,現(xiàn)在的兵部尚書張顯之的及時趕到,救了沐皇后一命。沈韞發(fā)現(xiàn)沐皇后醒來后瘋了,加之十五歲的張顯之對她寸步不離,護(hù)的極緊,讓他一度沒有機(jī)會再動手,便姑且留了沐皇后的性命,直到確定其真的瘋了,這事方才作罷。得知璟承的死,沐皇后的瘋癲,皇上一度悲痛欲絕,直接追封了沐驍將軍為護(hù)國大將軍,永遠(yuǎn)懷念他已故的長子,但,也升了沈韞的官........”
蘇少瑯聽得背脊發(fā)涼,甚至汗都從額際上滲了出來。
長公主接著道:
“事情便是這樣,所以,他是一定會回來為沐驍將軍,為五萬滇寧軍,為死去的自己復(fù)仇的,也一定會為沐王府及沐皇后雪恥。這么多年來,他的變化很大,性子已經(jīng)和以前那個溫潤如玉的小少年完全不同了。人很偏執(zhí),聽不進(jìn)去勸,誰的話他都不聽,本宮與沐二郡主拿他沒有辦法。便說囚-禁妧妧之事,本宮與沐二郡主不知他做的不對么?但沒有辦法說服他放人,這樁心事了了,或許他能好些.........但有一點(diǎn)好處,少瑯放心便是,妧妧和他在一起勢必會很安全,否則,沈韞與那蘭貴妃無所不用其極,若知他那么在意妧妧,以之相威脅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少瑯聽后久久都沒緩過神來,心中震驚無比,但他終于明白了。
男人終是嘆息一聲。
為裴紹肩上所負(fù),為他年少時的經(jīng)歷,也為自己的妹妹。
既是事情是這樣,長公主關(guān)于妹妹之事,所言自是有道理的。
眼下看來,風(fēng)雨即將來臨........
裴紹怕是已萬事俱備,唯在等待滇寧軍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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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裴紹不知長公主將他那過去之事,講給了蘇少瑯。
他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怎么想他。
這么多年來,他確實(shí)是變得很偏執(zhí),很陰狠,甚至病嬌。
但他也沒想改。
他坐在寺卿府的書房之中,把玩著杯蓋,手下不時進(jìn)來稟道:
“大人,太子還在找蘇小姐,且已經(jīng)對蘇侍郎下了最后通牒,言如若三日內(nèi)找不到人,將不顧及蘇小姐的名聲,會直接稟明皇上貴妃,派兵在京城之中大肆搜查。”
裴紹“嗤”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那就讓他見一面,緩一緩,正好,本官也想讓她看看他的真面目。”
手下應(yīng)聲去了。
隔了兩日的一個中午,妧妧剛午睡醒來,丫鬟小玉便過了來。
讓秀兒幫她梳妝,穿衣,大人要讓她出去一趟。
妧妧一聽便明白,怕是魏璟卿的人又來搜查了。
小姑娘已經(jīng)從容不迫不為之所動,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被丫鬟帶好帷帽,同秀兒在幾個女殺手的護(hù)送下,出了去。
這次沒有裴紹,但有秀兒相陪,秀兒也戴了面紗。
馬車還是去了集上,然行至郊區(qū),突然有人劫車!
妧妧心微顫,但也只有一瞬而已便就平復(fù)了下來,相比之下秀兒極其慌張,扶住她。
“小姐!”
妧妧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不一會兒馬車便轉(zhuǎn)了方向,后面是裴紹的女殺手在后追緝的聲音。
馬車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小姑娘只會因?yàn)榕紶栴嶔ざ疽幌旅碱^,除此之外,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都沒有,鎮(zhèn)靜的秀兒都覺得可怕。
終是不知拐了多久,馬車停了下。
她被請進(jìn)一間屋中,等了不過須臾,外頭腳步聲十分急促,再接著她見到了魏璟卿。
“妧妧!”
魏璟卿進(jìn)門便直奔她而來。
“妧妧你可好?孤惦記極了你。”
他神情很激動,看得出見到她很歡喜。
但妧妧頗淡然。
她如此樣子,魏璟卿很緊張。
“妧妧可是怪孤沒護(hù)好你?都是孤的錯,孤日后定好好補(bǔ)償妧妧。”
他說著便要去握小姑娘的手,但妧妧略微向后閃躲了一下。
“不是殿下的錯,都是我的錯,我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走的,不應(yīng)該高攀殿下,鑄成大所。現(xiàn)在讓一切恢復(fù)成原樣吧,殿下可對外稱妧妧死了,怎么說都可以,只不有損殿下名聲就好,妧妧怎樣都行,此事妧妧真心覺得有愧于殿下。”
“妧妧.......”
她這般一說,魏璟卿顯然更慌了。
他心中極是難受。
妧妧其實(shí)也頗急。
不知為何,在她心中,裴紹一旦發(fā)起瘋來,誰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何況他有備而來,不論是云南沐王府亦或是靖國公家都有兵權(quán),且他還有五軍都督與兵部侍郎的相助。
魏璟卿雖貴為太子,但實(shí)則并沒有實(shí)權(quán)。
舅舅雖官大,也無兵權(quán)。
裴紹既是要篡位,妧妧想他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不是魏璟卿,所以她心中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天真的想法,想讓魏璟卿跑掉算了。
但這想法只在腦中靈機(jī)一閃也便罷了。
人家是太子,怎會像她一樣就知道跑?
除此之外,她自是也不會泄露裴紹的秘密。
然這時,萬萬沒想到,那魏璟卿竟是塞進(jìn)她手中一包藥,而后語聲變得急促了起來。
“妧妧,事到如今,孤也不瞞你,你知道他意欲何為?他要造反,要奪權(quán)篡位!你知道何為造反?一旦開始,便是開戰(zhàn),必將生靈涂炭,死傷無數(shù),遭殃的是黎明百姓。他師出無名,只為自己的野心,一己私利,便如此掀戰(zhàn),乃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賊子,更是辜負(fù)了父皇對他的信任。妧妧,你聽孤的,把這包藥給他服下,孤讓一切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你還是孤的太子妃,來日孤繼承大統(tǒng),后位非妧妧莫屬,孤,是真的愛你,絕不可能放棄你,失去你。只有他死,我們才能有未來,一切才能恢復(fù)成原樣,他只能死!”
魏璟卿的話仿佛是剛說完,外頭便傳來了他部下的聲音。
“殿下,人追上來了。”
魏璟卿聽罷,眸光復(fù)又落到了妧妧的小臉兒上。
小姑娘怔住,顯然是沒想到他適才的一番話,更沒想到他會讓她做這樣的事。
若是還有其它更好的辦法,魏璟卿發(fā)誓,他斷不會將她拉進(jìn)來。
但,不錯,眼下唯獨(dú)裴紹死了,事情才能被制止。
而她,也只有她,能輕而易舉地殺了裴紹。
“妧妧,五日內(nèi),動手,事成之后,孤接你回家。”
短短一會兒,外頭已經(jīng)第三次催促,魏璟卿不得不走。
他走后,妧妧仍呆立在原地,手中機(jī)械地攥著魏璟卿給她的那包藥粉,人完全傻了。樂文小說網(wǎng)
直到腳步聲漸進(jìn),有人推門進(jìn)來且喚了她,妧妧方才回過神兒。
她第一反應(yīng),攥住了手中的東西。
女殺手與秀兒相繼奔將進(jìn)來,看她一切無礙,都松了口氣,但也不免相問。
妧妧簡單地答了幾句,有些魂不守舍。
后續(xù),她又被帶回了云閣。
一下午,她都沒怎么說話,只殺手問她什么她答什么。
到了晚上,裴紹來了。
那男人站在門口,當(dāng)著她的面,很從容自然地朝著女殺手問話。
所問問題,諸如,“誰劫走的?”“說了什么?”
妧妧便就在屋中,但他不直接問她,卻是聽第三人轉(zhuǎn)述。
小姑娘低頭笑了一下。
倆人真的是已經(jīng)生疏至極,僵到一定程度了。
女手下按實(shí)說。
“是太子魏璟卿。”
“蘇小姐說他要她離開大人,蘇小姐和他明說了,是她做錯了,最開始就錯了,想要結(jié)束這場鬧劇,一切恢復(fù)成原樣。”
妧妧便是如此與她言的,可謂沒說謊,但自是有所隱瞞。
那男人聽罷許久,微微挑了下眉頭,“哦”了一聲,走了。
但他只是出了妧妧的房間而已,并未離開云閣。
到了外邊,裴紹便叫來了今日護(hù)送的女殺手之一,聲音凜然,甚至有著幾分的狠意。
“碰哪了?”
女手下躬身答道:“哪也沒碰到,蘇小姐有閃躲。”
聽護(hù)衛(wèi)如此說,那男人方才沒再說什么,也沒再回她的臥房。
但第二日,他又來了。
小姑娘和他還是相顧無言,沒話說。
繼而第三日,第四日,他都過了來。
如此頻率,是他囚禁她后沒有過的。
到了第五次,他開了口,讓她給他倒水。
五日來,或許已經(jīng)不是五日了,倆人多少日沒正面說話,妧妧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他今日第一次和她正面交流竟然是讓她做這樣一件事。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魏璟卿給了她一包毒藥,此時在給她機(jī)會。
妧妧當(dāng)時便笑了出來。
她覺得這實(shí)在是太好笑了。
是以,她也便說了出來,很輕松的狀態(tài)。
“裴紹,鏡子破了果然就再難重圓了,即便將它強(qiáng)行圓了起來也是有著不可磨滅的裂痕的,對不對?你真是太小瞧我了,我會毒死你么?我希望你死么?我........”
她說到這最后一個“我”時,聲音有些微微的哽咽,沒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輕松的狀態(tài)。
但在心里,她卻是說了出來。
她想說,她就是自己喝了也不會給他喝.......
說來荒唐,魏璟卿想利用她除掉裴紹,她沒什么感覺,只是有些意外。
但裴紹試探她會不會真的毒死他,卻讓她很難過。
心又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