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櫻向吳春琴確認了一下當年事件的細節(jié)，吳春琴證實了邰靜的說法，邰家和魏成業(yè)之間確實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在。
    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邰家也未必是幫助卓家兄妹的“神秘人”了！
    當聞櫻敲開吳春琴家大門時，邰五剛到魏成業(yè)的律所。
    邰五說要見魏成業(yè)，律所的接待人員先問他有沒有預(yù)約，邰五自然是沒有的。
    接待人員的微笑像是用尺子量過：“我可以為您介紹其他律師，或者——”
    “不，我只見魏律師。”
    邰五態(tài)度堅決，接待人員為難：“魏律師很忙的，需要提前預(yù)約。”
    “我現(xiàn)在不就是在和你預(yù)約嗎？”
    邰五現(xiàn)在看起來人模人樣，曾經(jīng)也是個混蛋，他拿出混蛋的作派來還挺難搞。接待人員摸不清他的來頭，只能客客氣氣請他坐著等。
    “我向魏律師確認一下，請問您貴姓？”
    “你告訴魏律師我姓邰，是從京城過來的，他會見我。”
    邰五大馬金刀坐到了律所休息區(qū)。
    過了會兒接待人員客客氣氣告訴他：“魏律師在來律所的路上，他讓我轉(zhuǎn)告您，他最多半小時就到，請您在律所等等。”
    邰五點點頭，“好，謝謝。”
    目的達成，邰五又變成了很好說話的樣子。
    這么多年都被瞞在鼓里，邰五不介意多等半小時。
    魏成業(yè)果然守時，不到半小時就到了。
    這是邰五第一次見魏成業(yè)，卻不是魏成業(yè)第一次見邰五。
    邰五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從接待人員通知他到魏成業(yè)踏進律所大門，一共才過去了24分鐘。
    “你就是魏律師？”
    “是我，去我辦公室聊吧。”
    沒有了第三人在場，魏成業(yè)說話也很開門見山：“你小時候，我見過你，不過你應(yīng)該沒什么印象了。”
    面對魏成業(yè)，邰五本來沒有一點想拉家常的閑心，但魏成業(yè)的開場白一下抓住了邰五的心。
    “你什么時候見過我？”
    邰五打量魏成業(yè)。
    魏成業(yè)長得不算很出眾，不過五官端正，氣質(zhì)也比較正派，初次見面的人很容易產(chǎn)生好感和信任，干律師還真是選對了職業(yè)。
    不過邰五端詳了一陣，確實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見過魏成業(yè)。
    “你媽媽帶著你，我們是在京城見的，你們家附近一家麥當勞店里，你還有印象嗎？我當時還不是律所主任，我太太患了重病求治無門，邰家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我非常感激。尤其是你媽媽，她為我太太找到了最好的專家做手術(shù)。無奈的是我太太手術(shù)雖然成功，病情復(fù)發(fā)卻很快，短短幾個月就去世了連第二次手術(shù)的機會都沒有。我對邰家心存感激，邰家讓我?guī)兔φ夷莻€流落在外面的孩子，這些年我一直當成自己的事在辦。”
    不等邰五詢問，魏成業(yè)竟搶先坦白了一切。
    邰五對小時候在麥當勞見過魏成業(yè)這事兒毫無印象。
    不過他小時候沒心沒肺的，只要有吃有玩的，大人帶他去哪里都沒意見。
    可能是真見過，可能沒見過，這也不是什么重要事。
    邰五更在乎別的：“所以，確實是存在那么個孩子？”
    邰五本來想用“私生女”來稱呼，話到嘴邊還是留了口德。這和卓家兄妹的情況還不太一樣，卓家兄妹是卓錦心處心積慮故意生下來謀取利益的，卓琛、卓玥接受了卓錦心的教育，現(xiàn)在也長成了膈應(yīng)人的玩意兒——而邰家這邊，和邰五未成謀面的那個孩子卻是邰政始亂終棄的犧牲品，若讓人家自己選，人家未必想被生下來！
    當然，邰五現(xiàn)在比較包容，是因為目前來說那個孩子并未冒出來膈應(yīng)他媽媽。如果對方和卓玥一樣惡心，多難聽的話邰五都說得出口！
    魏成業(yè)點頭：“我確定那個孩子是存在的。你爸爸在上學時談的對象叫石紅，石紅退學后沒有去處，我也不知她孕期是怎么熬過的，在即將臨盆時因營養(yǎng)不良暈倒在街上被好心人送到醫(yī)院，所以她的孩子是生在醫(yī)院的。她委托我去找邰家時曾給過我一份出生證明，是個女孩兒。她說孩子生下來沒有爸爸，計生部門一直在找她，而她而連繳醫(yī)院的費用都沒錢，只能趁人不注意抱著孩子離開了醫(yī)院。她說一開始也想過把孩子好好撫養(yǎng)長大，可她手忙腳亂幾個月連給孩子上戶口都沒辦法，老家那邊嫌她未婚先孕太丟臉也不允許她回去，她只能把孩子送給別人養(yǎng)。”
    沒了孩子的拖累，石紅輾轉(zhuǎn)到了魔都發(fā)展。
    她雖然沒有拿到畢業(yè)證，好歹是讀過大學的，人也年輕漂亮，在魔都招工市場頗受歡迎。
    幾年后，石紅掙到了一些錢，也遇上了不錯的追求者。
    石紅本來有機會將走歪的人生修正，過上和其他同學差不多的生活，沒想到被查出來患了不治之癥。
    “她患了和我太太一樣的病，我太太在醫(yī)院看病時認識了她。她們都很年輕，都很想活下去，所以有很多共同話題，沒多久就成了朋友。”
    提到早逝的妻子，魏成業(yè)臉上有一抹罕見的柔情：“那時候，我?guī)鹤尤ゲ》颗阄姨|動了石紅的心事，她對我太太說了自己曾生過一個女兒被迫送人的事。她的病情比我太太進展快，沒多久就到了彌留之際。我太太見她可憐，問她還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們能幫就幫幫。石紅拿出一張保留了很久的出生證明，請我?guī)兔D(zhuǎn)交給你父親，她要讓你父親知道那個女兒的存在。”
    “然后呢？”
    邰五已經(jīng)完全進入了情緒：“她這樣做目的是什么？”
    魏成業(yè)搖頭，“我不確定。她請我?guī)兔Γ粊碛形姨那槊嬖冢硭哺读藞蟪辏易匀灰嫠k到。但我猜，她并不想那個女兒被你們邰家認下，因為她從頭到尾都沒提過把孩子送給了誰撫養(yǎng)，即便是我太太追問，她也沉默應(yīng)對。”
    石紅并不想讓邰家去認女兒。
    生命走到了盡頭，石紅自然要回顧自己的人生。在她短短的一生中，未婚先孕，退學產(chǎn)女和送養(yǎng)女兒都是她后來不愿意提及的“苦難”。然而得知自己時日無多時，石紅又忽然很想很想那個被送人的女兒。
    她若是死了，還有誰會記得女兒呢？
    她的人生已是這樣苦了，把她害成這樣的“大功臣”憑什么可以家庭幸福、事業(yè)有成？！
    所以石紅要讓前男友邰政知道孩子沒有打掉！
    讓邰政知道有一個女兒存在，又永遠都找不到，這件事自然會成為邰政心里的一個疙瘩。
    “石紅說你們邰家應(yīng)該是很看重血脈后代的，因為她當年一懷孕，你爸爸就慌了。后來她知道了你爸爸的家庭背景，又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才明白你爸爸在慌什么——如果邰家當時知道她懷了你爸的孩子，你爸爸就只能娶她了。”
    魏成業(yè)的話讓邰五無從反駁。
    邰五想到家里老爺子的性格，也承認石紅的分析很有道理。
    要是爺爺知道了石紅已經(jīng)懷了邰家的骨肉，不管石紅家里條件好不好，也不管邰政本人是否愿意，一定會壓著邰政娶了石紅的——不僅是邰家如此，換了謝家、章家或者彭家都會這樣做。
    搞大了女孩子肚子還不想負責，在當時那種社會風氣下怎么可能被允許發(fā)生？
    所以，阻擋邰政對石紅負責的根本不是家里反對，是邰政自己。
    邰政只想和石紅談對象，沒想過要和石紅結(jié)婚。
    這段校園戀情，本來可以在雙方畢業(yè)后自然分手，石紅的忽然懷孕打亂了邰政的計劃。
    邰五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出生時間，涌起陣陣惡心。
    石紅的女兒前腳剛出生，他媽媽后腳就懷孕了。
    申爾蓉和邰政是相親認識的。
    在邰政即將大學畢業(yè)的前半年，那個寒假，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門當戶對的申爾蓉。一開始，邰政未必是真喜歡申爾蓉，但娶了申爾蓉顯然更有利于邰政將來的發(fā)展。
    那時候，石紅和邰政還在談對象，邰政已經(jīng)背著石紅開始相親了。
    邰政心里已經(jīng)有了取舍，回學校后發(fā)現(xiàn)石紅懷孕了。
    邰政自然會慌。
    這件事要是傳回京城，不僅他剛相上的申爾蓉會告吹，邰家一定會按著頭讓他娶了石紅。邰政不想娶石紅，也不能失去門當戶對的申爾蓉，便和石紅提了分手，讓石紅打胎。
    此后才是石紅懷孕的事被學校得知，石紅退學后消失。
    邰政則順利畢業(yè)，順利分配到了在京城的工作，又順理成章和申爾榮領(lǐng)證結(jié)婚。申爾蓉在新婚蜜月期就懷了身孕，算算時間，邰五和石紅生下的那個女兒也就相差一歲左右！
    “然后魏律師你就按照石紅的遺愿找到了邰家，把她替我爸生過一個女兒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邰五冷笑。
    這么做，當然是對得起石紅臨終前的委托了，他媽媽申爾蓉夾在中間卻多么無辜！
    魏成業(yè)否認了邰五的指責：“我按照石紅的遺愿找去了邰家，她的遺愿是讓邰先生知道有個女兒存在，并不是想去膈應(yīng)你媽媽，所以我只找了邰先生一個人。一開始你媽媽并不知道這件事，后來邰先生得知我太太患了和石紅一樣的病，主動提出幫我太太轉(zhuǎn)到首都腫瘤醫(yī)院。你媽媽以為我是邰先生的朋友，很積極幫忙安排我太太接受手術(shù)。她知道這件事是在我太太去世后，當時她應(yīng)該是大受打擊，所以帶著你來找我。她問了我很多關(guān)于石紅的事，問我能不能找到石紅的女兒……也向我咨詢過離婚的事。”
    當時才幾歲的邰超沒心沒肺，拿著麥當勞的漢堡和其他小孩玩得很開心，并不知道隔了幾張桌子外，申爾蓉和魏成業(yè)的談話內(nèi)容有多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