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嗝……唔……嘻嘻……”亂蹬著一對小短腿,蘇梅在馬焱懷里蹭落一雙小鞋,整個人好似一個圓球一般用力而執(zhí)著的想把自己塞進馬焱懷里。
面無表情的伸手將貼在自己身上的蘇梅塞到宴案下頭,馬焱側(cè)頭往老太太處看了一眼,還未轉(zhuǎn)頭,便感覺自己腳邊一痛,垂首只見那小東西撅著小屁股光著一對腳丫子從宴案下頭鉆了出來,身后稀稀拉拉的落著一對素白羅襪,通紅著一張小臉,七倒八歪的直往一旁半人高的花盆處爬去。
一把抱住那半人高的花盆,蘇梅眨著一雙濕漉漉的水眸,扭頭對提著她的一對小鞋匆匆走來站在她身旁的馬焱道:“噓……娥娥是花兒……”
一邊搖頭晃腦的說著話,蘇梅一邊努力的直起小身子,小胖手使勁的往花盆里頭撈道:“快把娥娥埋起來……娥娥要開花了……”
說罷,蘇梅撅著小屁股,瞪著小短腿就要往那花盆里頭鉆,被馬焱眼疾手快的一把給拽住了后衣領(lǐng)子,這才沒有腦袋沖下的沾上一臉爛泥。
拉著蘇梅的后衣領(lǐng)子,馬焱也不管那小東西嘟嘟囔囔的在說些什么話,直接便拖著人往宴案走去。
“唔……花……娥娥要開花……”蹬著小短腿,蘇梅鬧得厲害,馬焱直接將人按在宴案后頭的軟墊上,然后伸手拿過宴案小碟上的一只吉祥果掰開一半塞進了蘇梅嘴里。
馬焱掰的這瓣吉祥果正正巧巧的堵住了蘇梅的小嘴,又不至于噎著她,趴在宴案上頭的蘇梅捧著自己的小臉,努力的開合小嘴想將嘴里的東西吐出去。
看著終于是安分了一點的蘇梅,馬焱輕緩的呼出一口氣,抬首便見面前內(nèi)侍帶著一個身穿灰褐色長袍的男子緩慢步上御座。
今日福壽園壽宴,男女分席而坐,除卻一些幼稚小兒如馬焱之類混雜女席,其余皆遵照內(nèi)外園苑之分,外苑男席,內(nèi)園女席。
內(nèi)侍將羅生從外苑男席處引到內(nèi)園女席,穿過下首兩排宴案,直接便上了御座。
御座上氣氛微重,羅生抱拳行完禮之后,身形挺拔的站在那處,一張剛毅面容上神情嚴(yán)肅。
“羅生,朕喚你來,是因為太后想與你做媒保姻,你意下如何?”皇帝背靠在身后寶座之上,扶在兩側(cè)的手掌微微施力。
“臣,已有意中人。”羅生雙手抱拳,神情坦然道。
聽到羅生的話,皇帝微不可及的輕松一口氣,而他身側(cè)的太后卻是陡然從座椅上起了身,雙手端于腹前,沉聲與羅生道:“羅生,哀家的盈兒端莊大方,知書達理,可是難得的賢妻啊。”
“太后的好意臣心領(lǐng)了,只臣與表妹自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早已訂了親事。”羅生拱手與太后行禮道。
聽到羅生這一番不卑不亢之語,太后面色微變,猛的甩了一下寬袖道:“哀家倒想知道是哪家的女子,還能比的過盈兒?”
“氏族小家,不足掛齒。”羅生依舊一副沉穩(wěn)模樣,似乎一點都未被面前太后突發(fā)的怒氣所影響。
“母后,羅愛卿既已訂了親,那朕也不能棒打鴛鴦,盈兒這事,日后再議,您看如何?”皇帝從寶座上起身,走到太后面前道。
聽到皇帝的話,太后雙眸微瞇道:“皇帝這話,莫不是在暗諷說哀家是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了?”
“這,母后,您明知道兒臣沒有這個意思……”皇帝面上顯出一抹為難神色,一旁的蘇靨也提著裙擺緩步走到太后面前道:“姐姐,這強扭的瓜不甜,小輩的事便由著小輩自個兒去做主吧。”
說罷,蘇靨隨手招過一旁的宮婢道:“都這時辰了,招呼開宴吧。”
那宮婢垂著腦袋站在一側(cè),先是怯怯的看了一眼面色難看的太后,然后又看了一眼面色溫和的蘇靨,趕緊躬著身子用小碎步下了御座去傳召開宴。
看著那宮婢的身影消失在木梯處,蘇靨轉(zhuǎn)頭與太后道:“姐姐,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自個兒的身子,這姻緣之事,天,注定。”
聽到被蘇靨著重說出的這個“天”字,太后原本難看的面色一瞬便變的又愈發(fā)難看了幾分。
好一個蘇靨,拿剛才她對皇帝說的話堵她,指桑罵槐,這不是明擺著說她逾越了皇權(quán),這宮中還是應(yīng)該皇帝坐大嗎?
側(cè)頭看了一眼身旁姿容皎美的蘇靨,太后怒火中燒道:“既是天注定,那哀家便看皇帝剛才指的那對姻緣,上頭的那個天老爺準(zhǔn)不準(zhǔn)!”
抬手指了指天,太后也不等蘇靨回話,直接便朝著平陽長公主的方向招了招手道:“平陽,你過來。”
聽到太后的話,平陽長公主自座椅上起身,緩步走到太后面前行禮道:“母后。”
“那小兒是你新收的義子?”太后沉聲道。
“是。”平陽長公主微挑了挑眉,站直身子道。
“你去把他給哀家?guī)怼!碧蠓瓷碜刈危榫w已然平復(fù)下來。
“母后,意欲何為?”聽到太后的話,平陽長公主微瞇起了雙眸。
“自然是看看這姻緣是天定……還是人為了!”
哼,這下頭的天,哪比得上這上頭的天……
這大漢王朝,她可不會拱手讓人,你既想做這下頭的天,那她便做那上頭的天!
……
馬焱被內(nèi)侍帶上御座,他漫不經(jīng)心的踩著腳下木梯,不時轉(zhuǎn)頭看一眼那趴在宴案上頭的蘇梅,粉團子正乖順的蹬著一雙小腳丫子,努力的扒拉著嘴里的吉祥果,一張白嫩小臉鼓的圓溜溜的,更襯得那雙水眸渾圓了幾分。
“公子,這邊請。”內(nèi)侍引著馬焱上了御座,御座之上眾人氣氛微妙,馬焱一一行完禮之后被內(nèi)侍帶至太后面前。
太后上下打量了馬焱幾眼,并未言語,而是招手對身旁的宮婢耳語了一番。
宮婢點頭離去,片刻之后,御座下首處赴宴之人皆被請到一旁,正中過道處緩緩升起一根竹竿。
太后遠看了那竹竿一眼,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寬袖,然后抬首與面前的馬焱道:“雖然皇帝與你賜了婚,但哀家覺得,這姻緣之事,天注定,所有這樁婚事,還是要看老天爺?shù)囊馑肌!?br/>
說罷,太后隨手一指那豎在御座下首處的竹竿,轉(zhuǎn)頭對皇帝道:“今晚夜朗星稀,秋風(fēng)尤盛,這竹竿若是落在哀家這處,那皇帝便收回成命,如何?”
外頭的秋風(fēng)呼烈作響,吹得御座之上的一排琉璃燈晃悠非常,皇帝坐在寶座之上,看了一眼面前那一排隨著秋瑟冷風(fēng)而往御座里面轉(zhuǎn)的琉璃燈,面色微妙。
“母后,這風(fēng)向已然如此明顯,按照臣女之意,不若算左右之勢如何?左為臣女,右為母后?”聽到那太后的話,平陽長公主嗤笑一聲,慢悠悠的開口道。
斜睨了平陽長公主一眼,太后靜思片刻后道:“那便如此吧。”
太后話落,一眾人便轉(zhuǎn)身往那御座下首處的竹竿看去,只見那竹竿插了一截在松土之中,那細(xì)瘦的桿子隨著一陣秋瑟烈風(fēng)左右搖擺。
秋風(fēng)愈發(fā)大了幾分,竹竿搖晃的更是劇烈,左右搖擺不定。
突然,一陣猛風(fēng)吹來,竹竿傾倒而下,帶起一陣細(xì)膩泥沙。
太后看著那緩緩傾倒于右側(cè)的竹竿,嘴角輕輕的勾起了一抹笑,眸色也松快了幾分。
不同于太后那輕快神色,平陽長公主則的狠狠皺了皺眉,那掩在寬袖之下的手掌也是微微握緊了幾分。
眼見局勢已成定局,那竹竿卻是突然又迅速從半空之中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猛地往左側(cè)旋靠,然后砰然落地。
“怎么回事?”太后眼睜睜的看著那竹竿調(diào)轉(zhuǎn)方向,氣得猛然從座椅上起身,被身側(cè)宮婢扶至御座欄桿處往下看去。
只見那竹竿上抱著一個粉嘟嘟的嫩團子,正用力啃著上頭鮮嫩的翠葉,也不知細(xì)細(xì)囔囔的在說些什么話,許是覺得那翠葉不好吃,她隨手丟了抱在手里的竹竿,又撅著屁股鉆回了宴案下頭,讓守在竹竿一側(cè)的宮婢連下手的機會都無。
急急忙忙的提著裙擺上了御座,那宮婢看到太后難看的面色,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奴,奴婢剛才確實都清了下首宴案處的人的,但卻是未曾想到那宴案下頭,竟然還藏著人……”
剛才蘇梅突兀的從宴案下頭鉆出來,那宮婢根本連看都沒看到她,就見面前那竹竿突然的變了方向,這才發(fā)現(xiàn)異樣的宮婢驚惶垂首,便看到一個還不及她大腿處的小東西通紅著一張小臉,用小胖手把傾倒的竹竿給掰到了懷里用力啃著上頭的翠葉,而不巧的是,蘇梅的宴案正是放置在左邊的。
太后聽完這宮婢的話,正欲開口說話,卻是被一旁的蘇靨搶先道:“姐姐,看來連這老天爺,都舍不得拆散這對姻緣呢。”
聽著蘇靨這不陰不陽的調(diào)子,太后氣悶非常,狠瞪了她一眼道:“明明是有人從中作梗!”
“噗……”聽到太后那氣急敗壞的聲音,平陽長公主嗤笑一聲道:“母后,這從中作梗之人,您自個兒心里應(yīng)當(dāng)是清楚的。”
說罷話,平陽長公主轉(zhuǎn)頭看向那站在太后身側(cè)的宮婢,嘴角輕勾,眼中顯出一抹明顯諷刺意味。
順著平陽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側(cè)瑟縮著身子的宮婢,太后被氣得連話都不欲多說,直接便甩袖離去。
太后一走,在座之人皆松了神色,馬焱一語未發(fā)的轉(zhuǎn)身下了御座,便見那從宴案下頭露出撅著的半個屁股的蘇梅扭著小腰,“吭哧吭哧”的在挖那青石板磚。
彎腰將蘇梅強制性的從宴案下頭拎出來,馬焱皺眉看著她那一身臟污的小襖裙,神色難看。
“噓……”一把將自己沾著污泥的小手拍在馬焱的嘴上,蘇梅歪著小身子奶聲奶氣的道:“娥娥……要開花了……”
說罷,蘇梅就地一滾,用力的蹭著地上不知何時從一旁花盆里頭摳出來的細(xì)泥,撅著小屁股又要往花盆里頭爬。
再次將蘇梅拎到身邊,馬焱伸手拿掉她嘴角沾著的翠葉,開口道:“那花盆太小,裝不下你,我?guī)闳フ掖蠡ㄅ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