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外頭,王桂珍早就被老王壓著腦袋給按在了青石板磚上,她抬眸看到那被秀娘拎著一只耳朵硬拽出來的王桂榮,臉上立刻便顯出一抹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
“王桂珍!”咬牙切齒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旁的王桂珍,王桂榮一等秀娘與老王進(jìn)屋,立刻便張牙舞爪的飛撲了上去。
王桂珍也不甘示弱,擼起寬袖便與王桂榮干在了一起。
老王與秀娘站在大堂之中,抬眸看到那又像是一卷麻花一般絞在一處的王桂榮與王桂珍,對視一眼之后,皆是無奈的嘆出了一口氣。
“讓爺看笑話了。”老王轉(zhuǎn)身站在馬焱面前,拱手與其行禮道:“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便養(yǎng)成了這兩人現(xiàn)下的這副犟脾性。”
“無礙。”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茶盞,馬焱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老王道:“今日想在你這處暫住一宿,可方便?”
“自然方便,自然方便。”聽到馬焱的話,那老王驚喜的點(diǎn)著頭,然后趕緊與一旁的秀娘道:“快去收拾屋子,再備上一桌酒席,今日我要好好招待爺。”
“是。”秀娘應(yīng)聲,轉(zhuǎn)身出了大堂。
蘇梅坐在一方圈椅之上,捧著手中茶盞輕啜,一雙濕漉水眸一會子落在馬焱身上,一會子又溜到那老王身上,忙碌非常。
“這位是……”注意到蘇梅的目光,老王微躬著身子道。
“這是我娘子。”伸手輕撫了撫蘇梅那張沾著干硬泥塊的白細(xì)小臉,馬焱嘴角含笑道:“性子太過頑皮,偏要往那山上去,這才落了一身的泥漿子。”
“爺是從那山上來?我聽聞那山上昨晚崩了泥流,爺可無礙?”聽到馬焱的話,老王趕緊一臉緊張的道。
“無礙,只是濕了身子,你這處可有干凈衣裳?”捻了捻自己的指尖,馬焱聲音沉穩(wěn)道。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爺快到里屋去坐,我讓丫鬟替爺和夫人燒桶熱湯過來,好好的凈個(gè)身。”說罷話,老王趕緊引著馬焱與蘇梅進(jìn)了一側(cè)里屋。
里屋的角落處燒著暖爐,熏香裊裊,兩側(cè)隔有屏風(fēng),蘇梅與馬焱一人一間凈室的換洗了衣裳,舒舒服服的凈完身之后,這才重新坐回了里屋的圓桌邊。
圓桌上頭早就擺好了新沏的熱茶,還有一盅漾著甜膩奶暈的杏仁茶,秀娘坐在圓桌邊,一看到那穿著一身青黛色襖袍從屏風(fēng)后出來的蘇梅時(shí),目光一滯,片刻之后才喃喃開口道:“夫,夫人?”
聽到那秀娘的話,蘇梅抿唇輕笑一聲道:“我在家排行老四,您喚我蘇四便好。”
“哎,這,這可使不得,夫人便是夫人,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從蘇梅那張帶著粉嫩水汽的白細(xì)小臉之上艱難移開,秀娘趕緊起身擺手道:“來,夫人快請坐,不知夫人歡喜吃什么,我便各自準(zhǔn)備了一盞清茶和一盞杏仁茶,偏僻小地,沒什么好東西,還望夫人莫怪罪。”
順著秀娘的手端坐在那繡墩之上,蘇梅雙眸微睜,眼角細(xì)挑之際顯出一抹難掩的嬌嗔嫵媚色道:“有勞了。”
癡癡的看著蘇梅那張艷絕面容,秀娘停頓片刻之后才喃喃道:“果真只有夫人這般絕艷的女子,才配得上爺。”
聽到秀娘的自言自語,蘇梅那端著杏仁茶的手一頓,卻是沒說什么話。
哼,明明是他配不上自己好嗎!還腆著臉皮說她是他的夫人,臉真大!
面上不顯,心中卻暗自俳腹的蘇梅似乎忘記了今日在那醉鄉(xiāng)樓中,臉大的到底是誰。
“哎,我的滾滾呢?”正吃著杏仁茶,蘇梅卻是突然想起了那只小東西。
“夫人說的是那只貔貅?我已差人去替它凈身了,夫人莫擔(dān)憂,過會子便會抱過來的。”秀娘話音剛落,那頭一個(gè)丫鬟便抱著懷里不安分的滾滾緩步走了進(jìn)來。
伸手接過那丫鬟手里頭的滾滾,蘇梅細(xì)細(xì)的撫了撫它圓滾滾的小腦袋道:“你呀你,總算是干凈了。”
“咩咩……”蹭在蘇梅懷里,滾滾四下翻騰著,那副憨態(tài)可掬的小模樣,直把蘇梅逗得滿臉?gòu)擅男σ狻?br/>
“咱們這貔貅鎮(zhèn)啊,就是貔貅多,不然怎的喚名貔貅鎮(zhèn)呢,不過夫人可不要看著這小東西現(xiàn)下模樣憨態(tài),這若是等它長大了,那可不敢再養(yǎng)了。”垂眸看到那被蘇梅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的滾滾,秀娘語氣輕緩道。
“為什么?”聽到秀娘的話,蘇梅的眼中顯出一抹疑惑神色。
“這貔貅在我們這兒又喚作食鐵獸,只因著有次山上大發(fā)泥流,這貔貅在山中無食,只好溜進(jìn)一戶人家偷食,卻誤把人家家里頭那口做菜的大鐵鍋給啃了,所以便流出來這么個(gè)名字。”
秀娘聲音細(xì)緩的說罷話,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正扒在蘇梅胸口處折騰的滾滾道:“夫人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伸手接住那跌坐在自己膝蓋上頭的滾滾,蘇梅輕輕的撫了撫它的小腦袋,然后聲音細(xì)糯的與那秀娘道:“我知道了,多謝王夫人。”
“咩咩……”感覺到那撫在自己小腦袋上的軟膩小手,滾滾發(fā)出一串歡喜細(xì)叫。
“我那兩個(gè)雙胎都喚我秀娘,夫人若是不嫌棄的話,也可喚我一聲秀娘。”聽到蘇梅對自己的稱呼,秀娘趕緊開口道。
“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秀娘。”蘇梅側(cè)頭對著那秀娘嫣然一笑,姿態(tài)橫生。
看到蘇梅臉上的那抹笑意,秀娘神情微怔,片刻之后才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今晚小鎮(zhèn)上頭有燈會,不知夫人可有興趣前往賞游一番?”
這般絕艷的女子,若是讓她的那兩個(gè)雙胞看到,不定要鬧出什么事呢。
“燈會?”蘇梅抱著懷里的滾滾,一副懵懂模樣的看向那秀娘道:“今日可是什么大日子?”
“夫人忘了?今日是元宵佳節(jié)呀。”秀娘輕笑一聲道。
“啊,原來是元宵節(jié)呀……”恍然大悟的點(diǎn)了點(diǎn)小腦袋,蘇梅正欲說話之際,卻是只見一旁的馬焱洗漱完畢,水汽蒸然的穿著一身暗褐色襖袍,慢條斯理的踩著腳上的布履鞋緩步走了過來。
“爺來了。”秀娘從繡墩之上起身,趕緊給馬焱端了一盞清茶道:“這襖袍是老王新制的,還未穿過,款式模樣是舊了一些,爺莫要嫌棄。”
“不會呀,我看著挺好的。”蘇梅撐著下顎靠在繡桌上,看著馬焱那短了一截的襖袍,笑的彎瞇了眼。
看到蘇梅那副幸災(zāi)樂禍的小模樣,秀娘也是忍不住的微彎了唇角道:“老王已經(jīng)親自替爺去外頭購置衣裳了,這襖袍就請您先將就穿些時(shí)辰。”
說罷話,秀娘轉(zhuǎn)頭吩咐那站在一旁的丫鬟挑了挑暖爐,又多添了一團(tuán)檀香,這才重新坐回到繡桌邊。
蘇梅抬眸看向那正在吃著茶的馬焱,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寬袖道:“我聽說今晚上外頭有燈會,我們一道去吧?”
聽到蘇梅的話,馬焱慢條斯理的放下自己手中的茶盞,沉靜片刻之后才開口道:“這王府里頭沒燈嗎?”
“啊?”沒有聽明白馬焱的意思,蘇梅怔怔的吐出一個(gè)音。
“既然王府里頭有燈,又為何偏要去看外頭的呢?”漆黑暗眸低垂,馬焱聲音低啞,語氣沉穩(wěn)非常。
“那,那不看燈,也是可以出去看看人的嘛……”聽出馬焱話中的不悅之意,蘇梅蹙著雙眉,似乎十分不解這廝怎的又開始陰晴不定了。
“我不是人?”輕掀起眼瞼,馬焱抬眸看向面前的蘇梅,漆黑暗眸之中顯出一汪深潭般的沉靜暗色。
“……你自然是人,可是你與外頭的人不一樣,這王府里頭的燈,也與外頭的不一樣嘛……”揪著懷中滾滾的軟毛,蘇梅噘著粉嫩唇瓣一副委屈模樣道:“不就看個(gè)花燈嘛,你又做什么發(fā)脾氣?”
秀娘坐在一旁,看到蘇梅那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樣,趕緊上前安慰道:“夫人莫急,這外頭的花燈其實(shí)也沒什么好看的,待我晚間差人替您多賣幾盞花燈回來掛在院子里頭,咱們也開個(gè)燈會,可好?”
“不用了秀娘,我出去透透風(fēng)。”低垂著小腦袋,蘇梅蔫蔫的說罷話后,抱著懷里的滾滾直接便轉(zhuǎn)身出了屋子。
看著蘇梅消失在房門口的纖細(xì)身影,馬焱伸出修長手指輕扣了扣桌面,那張清俊面容之上顯出一抹沉色。
屋外,疾風(fēng)穿廊而過,帶起一陣細(xì)小綿雨,蘇梅仰著小腦袋站在房廊處,一眼便看到了那互相打鬧著從大堂處走來的王桂榮和王桂珍。
細(xì)雨綿綿,小院角落處的嬌梅冷香浸著疾風(fēng)撲鼻而來,蘇梅有些不適的掩了掩唇,正欲轉(zhuǎn)身之際,卻是突然聽見那王桂珍的一聲暴呵道:“呔!站住!”
被那王桂珍突然的暴呵嚇了一跳,蘇梅怔怔的站在原處,看著那王桂珍拖著身上臟污的襖袍一路朝著自己飛奔而來。
“小賊,你這衣裳哪處來的?”王桂珍站在蘇梅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拽著她的寬袖,聲音洪亮道:“這可是秀娘做給我的及笄禮服,你偷了它就罷了,竟然還敢大搖大擺的將它穿出來!”
抬眸對上王桂珍那雙怒目圓瞪的眼眸,蘇梅雙眉微蹙,并未答話。
“還掩著口鼻,怎么見不得人嗎?”一邊說著話,王桂珍一邊伸手粗魯?shù)膶⑻K梅那覆在自己鼻上的寬袖給扒了下來,正欲破口怒罵之時(shí),卻是怔怔的站在原處半響沒動靜。
王桂榮攏著寬袖慢條斯理的從王桂珍后頭晃過來,他先是伸手拍了拍王桂珍那僵直的肩膀,然后站在廊下仰著腦袋隨意的瞥了一眼蘇梅,但經(jīng)過這一眼之后,他卻是再未能將目光移開。
“仙,仙女……”半張著嘴站在王桂珍身后,王桂榮顫顫的伸手碰了碰蘇梅的寬袖,在觸及到那細(xì)滑的綢緞面料時(shí),整個(gè)人一驚,嚇得一屁股差點(diǎn)坐到地上。
“啊啊,活的,活的仙女!”一把抱住王桂珍,王桂榮聲嘶力竭的喊道:“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啦,啊哈哈……咳咳咳……”
太過于興奮的王桂榮被那迎面而來的疾風(fēng)灌了一大口,瞬時(shí)便面紅耳漲的開始咳嗽起來。
聽到王桂榮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王桂珍這才像是猛然回神,她趕緊一把放開了那按在蘇梅寬袖上的手,然后用力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在感覺到臉頰處的那抹鈍痛時(shí),整個(gè)人渾身一顫,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王桂榮正咳得厲害,整個(gè)人吊在王桂珍的身上,王桂珍一摔地,他也便跟著落了地。
垂眸看著那摔滾成一團(tuán)的王桂珍與王桂榮,蘇梅睜著一雙懵懂水眸,聲音細(xì)糯的開口道:“我確不知這是你的及笄禮服,我馬上換下來與你。”
說罷話,蘇梅趕緊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屋子去尋秀娘。
看到蘇梅轉(zhuǎn)身,那癱坐在地上的王桂榮和王桂珍趕緊從地上半爬起來,緊緊的跟在蘇梅身后也一道進(jìn)了屋子,那副癡然模樣看著便讓人感覺捧腹。
秀娘正與馬焱說著話,一看到那屁顛屁顛跟在蘇梅身后進(jìn)來的王桂榮和王桂珍,當(dāng)下便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然后伸手?jǐn)r在那兩人面前道:“我正在招待貴客,你們回自己的院子里頭去。”
“秀,秀娘……”王桂珍一邊墊著腳尖往那蘇梅的方向張望著,一邊伸手一把抱住秀娘的胳膊,聲音癡癡道:“那是,哪處來的小仙女啊……”
“什么小仙女!那是爺?shù)姆蛉恕!鄙焓挚哿丝弁豕鹫涞念~角,秀娘好笑的道:“老二是個(gè)男子,貪戀夫人美色便罷了,你一個(gè)女子,怎的也是這副好色模樣?”
“秀娘,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墊著腳尖使勁的往蘇梅的方向張望著,那王桂珍突兀瞥到坐在一旁的馬焱,那雙眸中又多添了幾分癡色道:“這位,這位就是爺啊……”
“行了,回你的院子里頭去吧。”被王桂珍這副模樣氣笑的秀娘伸手推開王桂珍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然后轉(zhuǎn)身一把拽住那正欲往蘇梅方向走去的王桂榮,狠狠的踩了一腳他的鞋尖道:“你也回去。”
腳尖處一陣鈍痛,王桂榮捂著自己的腳掌金雞獨(dú)立的站在那處亂蹦著,聽到秀娘話,面上立刻便顯出一抹哀怨神色道:“秀娘……”
“好好說話,娘里娘氣的,哪里像個(gè)男子!”聽到王桂榮那軟聲軟語的調(diào)調(diào),秀娘禁不住的暗暗磨了磨牙齒。
這兩個(gè)東西在她肚子里頭的時(shí)候一定是倒錯了身子,這老二明明是個(gè)男子,卻偏歡喜那些胭脂水粉,刺繡絹花的玩意,老大明明是個(gè)女子,卻偏歡喜與那些自詡文人的糜爛子呆在一處,時(shí)不時(shí)的還舞刀弄槍的上街調(diào)戲一下良家婦男,真真是讓她操碎了心。
“秀娘,我聽說這衣裳是王姑娘的及笄禮,你還是給我換一件吧。”蘇梅站在秀娘身后,聲音細(xì)軟的道。
“哎,不用換,不用換,只有小仙女你才配得上這衣裳,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衣裳配不上小仙女你,哎,也不對……”嘟嘟囔囔的自顧自亂說了一通,那王桂珍最后一拍額際,伸手一把拽過一旁的王桂榮道:“你那九彩霓裳裙呢?”
王桂榮正癡癡的盯著蘇梅看,聽到王桂珍的話,恍然大悟的一拍額角,趕緊匆匆忙忙的轉(zhuǎn)身出了屋子,由于走的太急,還差點(diǎn)跌倒在門檻處。
“小仙女你別急,那九彩霓裳裙可是王桂榮的寶貝,一般人是配不上的,只有小仙女你才能……啊呸,不對,只有它才能堪堪配的上小仙女你。”癡癡的與蘇梅說罷話,王桂珍捧著自己的下顎笑的一臉癡迷。
這般艷絕姿色的小仙女,與那脂粉鋪被人詡為羅西施的羅黛青相比,可不就是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嘛,那羅黛青若是現(xiàn)下在這處,想給小仙女提鞋怕是還不配呢。
伸手扣了扣那笑的一臉癡迷模樣的王桂珍,秀娘無奈的搖頭道:“快去換身衣裳,你看你這襖袍上頭都是爛泥塊印。”
聽到秀娘的話,王桂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襖袍,立刻便顯出一副驚恐面容。
啊,她竟然在小仙女面前這般的衣冠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