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看到這副模樣的里長，酒娘的眼中顯出一抹明顯的嫌惡神色，一旁的壯實(shí)漢子上前，將那里長從地上攙扶起來，然后又替他拍去襖袍上頭沾著的細(xì)泥灰沙，粗聲粗氣的道：“里長，這人還打不打啊？”
    “打？打什么打！”舉起一巴掌狠狠拍向那壯實(shí)漢子的腦袋，里長伸手整了整自己臉上那兩撮小胡子，卻是不期然的摸到嘴角處的滿手黏膩。
    略微尷尬的輕咳一聲，那里長抹掉嘴角處的粘稠唾液，踩著腳上的布履鞋走到蘇梅身側(cè)，干瘦的面容之上一雙渾濁眼眸定定的盯在蘇梅身上，然后突然便朝著她微彎下腰身，語氣和緩道：“誤會(huì)，剛才啊，那都是誤會(huì)，不知這位姑娘貴姓啊？”
    隔著面上那層細(xì)薄帷帽，蘇梅抬眸，嫌棄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里長，輕勾起唇角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細(xì)軟糯氣的聲音輕輕柔柔的飄進(jìn)里長耳中，讓他那原本便心神蕩漾的心緒更是激動(dòng)了幾分，只要一想起剛才那帷帽之下的驚鴻一瞥，里長就感覺自己整個(gè)人都興奮的恨不得飛到天上去。
    “你是什么人，離我們家四姐兒遠(yuǎn)些。”茗賞一眼看到那里長的猥瑣模樣，立刻便將蘇梅護(hù)在自己身后，高揚(yáng)起下顎道：“我們家四姐兒的名諱，也是你能知道的。”
    聽到茗賞的話，那里長眼眸一轉(zhuǎn)，朝著蘇梅拱手道：“四姐兒？”
    “呸！什么破爛玩意，瞎叫喚什么！”妙凝緊隨茗賞身后，橫插在蘇梅與里長之間，緊繃著一張臉對(duì)那里長橫眉豎眼的道：“去去去，莫在這處礙事。”
    “哎，你怎么跟咱們里長說話呢？長膽是吧！”站在里長身旁的壯漢聽到妙凝的話，兇神惡煞著一張臉，一邊擼起自己的寬袖，一邊抖著那身壯肉往妙凝面前一站，滿臉橫戾的正欲說話之時(shí)，卻是被那里長給一腳踹到了一旁。
    “這位姑娘莫生氣，下鄉(xiāng)人，不懂規(guī)矩。”對(duì)于妙凝剛才說的話，那里長面上毫無惱意，甚至還腆著一張臉上前去巴結(jié)妙凝，只是說話時(shí)，那雙渾濁眼眸不自禁的總是往蘇梅的方向瞟去。
    “看什么呢你，好大的狗膽子！”注意到那里長不斷往蘇梅身上瞟去的視線，妙凝身板一挺，用力的瞪大了一雙眼道：“當(dāng)心我家少爺挖了你的狗眼！”
    妙凝這話一出，旁人只當(dāng)她是作威脅之語，并未放在心上，但只有蘇梅知道，用妙凝這話對(duì)比馬焱，大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細(xì)回想起那些惹得馬焱心中只要有一點(diǎn)不快的人，哪個(gè)不是落得一個(gè)凄慘下場，簡直比直接墜入十八層地獄還要悲苦。
    聽到妙凝的話，那里長這才將視線轉(zhuǎn)向馬焱，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那身穿青白色襖袍，面容清俊的馬焱，猶豫片刻之后搓著一雙手繞到馬焱面前，輕咳一聲道：“這位公子，不知您貴姓，家住何方，做何營生？”
    慢條斯理的掀了掀眼瞼，馬焱捏著蘇梅那只軟膩小手，輕啟薄唇道：“做生意罷了，一點(diǎn)，小生意。”
    馬焱說話時(shí)，語氣慢吞吞的帶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的細(xì)膩感，聽在他人耳中毫無威脅之感，但只有蘇梅知道，這人怕是有些不耐煩了。
    其實(shí)里長在來之前便已經(jīng)差人打聽清楚了，這會(huì)子問馬焱，也只是過過場子而已。
    “我聽聞公子兩車六人，可對(duì)？”那里長晃了晃腦袋，臉上的兩撇小胡扎眼非常。
    馬焱沒有回話，只是無聊的捏著蘇梅的粉嫩指尖輕轉(zhuǎn)。
    “公子您看，您雖有六人，但我卻有十來人，而且個(gè)個(gè)身強(qiáng)力壯，比起您這三個(gè)美嬌人，可是有用的多了。”那里長一邊說著話，一邊往蘇梅那處靠去道：“俗話說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公子可否割愛？”
    這里長一會(huì)子數(shù)人頭，一會(huì)子又美嬌人的，意思明顯非常，就是想仗著人多勢眾強(qiáng)搶罷了。
    蘇梅甩了甩手里那把匕首，直直的戳在那里長正意欲往自己身上碰來的指尖處，勾唇嗤笑道：“閣下何不扶搖直上九萬里？”
    鋒利的匕首尖口碰到里長那蠢蠢欲動(dòng)的手指，濃稠暗褐的鮮血浸出，直疼的他變了面色，立刻就收回了那還未觸到蘇梅便突兀多了一個(gè)血口的手掌。
    捂著自己的手，那里長睜著一雙渾濁眼眸，依舊隔著一層細(xì)薄帷帽，癡癡的看著面前的蘇梅道：“四姐兒您說什么？”
    “我說閣下何不與那一行白鷺，直上青天？”蘇梅甩著手里的匕首，直指向外頭那高掛于碧天處的暖陽。
    順著蘇梅的手看了一眼茶肆外頭細(xì)散下來的暖陽，那里長捂著手掌訕笑道：“四姐兒慣會(huì)開玩笑，這寒冬臘月的，哪里來的白鷺。”
    “我們四姐兒是說，這青天白日的，做什么美夢呢！”妙凝雙手叉腰的朝著那里長狠瞪一眼道：“癩想吃天鵝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哼。”
    “這位姑娘說話怎的如此粗俗，里長可是咱村子里頭最受尊敬的人，怎容得你如此詆毀？”酒娘站在一旁細(xì)看片刻之后，突兀站出道：“里長如此好言好語的與你們說話，你們不答便罷了，怎的還變著法子的罵人，可是看不起咱們里長？”
    “喲，怎么，不賣酒改說書了？”妙凝斜睨了一眼那站在里長身旁的酒娘，眼神輕蔑道：“我看你這天天日日的纏著我們爺，我們好言好語的與你說話，你不也偏是不聽嗎？”
    聽到妙凝的話，那酒娘漲紅著一張俏臉，被氣得不輕。
    蘇梅依舊端坐在那木凳之上，聽到妙凝的話，下意識(shí)便皺了皺眉。
    聽剛才妙凝那話里頭的意思，好似她早就知道這酒娘纏著馬焱的事了，所以今日里才讓她出來去大堂走走？
    想到這處，蘇梅不免便多看了妙凝一眼，而妙凝也自知失言，趕緊低垂下腦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了蘇梅一眼，然后趕緊一把拽過身旁的茗賞道：“你來。”
    莫名其妙的被妙凝拽到蘇梅身旁，茗賞呆滯著一張臉，張了半天嘴后才道：“四姐兒，奴婢與您做了玫瑰酥，您可要嘗嘗？不過這茶肆里頭材料不夠，這玫瑰酥比起府里頭的怕是不夠味兒。”
    “玫瑰酥？你做出來啦？”聽到茗賞的話，蘇梅一瞬便從那木凳之上站起了身，聲音興奮道。
    “是，還在蒸籠里頭溫著呢，不過耽誤了這些時(shí)辰，再去晚了，怕就不好吃了。”
    “快走快走……”一把拽住茗賞的胳膊，蘇梅就要往茶肆后院里頭走去，卻是被那里長給擋住了去路道：“四姐兒這是要走了？”
    隔著一層細(xì)薄帷幔看了一眼那站在自己面前，說話怪里怪氣，表情不陰不陽的里長，蘇梅輕蹙雙眉，隨手一指馬焱道：“那人有錢，你找他拿錢。”
    “我不要錢，只要人。”那里長表情突兀一狠，伸手就要去拽蘇梅，卻是被站在蘇梅身前的茗賞一把給推了開去道：“你做什么！”
    茗賞平日里殺雞宰鵝的，粗活也是做過不少的，所以那里長干瘦的小身子被她這么一推，一個(gè)踉蹌差點(diǎn)沒站穩(wěn)，要不是有他身后的大漢托著，怕是早就摔了一個(gè)狗了。
    一把推開自己身后的大漢，那里長瞪著蘇梅，一副怒目圓睜的貪婪模樣道：“我今天就還把話撂這了，要想出這茶肆，除非留人！”
    一個(gè)做生意的小商人，還能給他反了天去！
    蘇梅站在茗賞身后，與她急退回來的身子撞了一個(gè)正著，頭上那頂帷帽一歪，直接便露出了大半張臉。
    原本圍觀的人群還不知道那里長在發(fā)什么瘋，這會(huì)子一看到蘇梅那張半掩半遮的絕艷面容，當(dāng)下便瞪圓了一雙眼，連大口喘氣都不敢，生怕一口氣便將面前那惑人濁世的美嬌人給吹跑了。
    一只修長手掌突兀出現(xiàn)在蘇梅頭頂，一把按壓下她頭上的那頂帷帽，語氣沉緩道：“風(fēng)大，莫著了涼。”
    一手按壓住自己頭上的帷幔，蘇梅一手捏著那把精細(xì)匕首下意識(shí)的便往馬焱懷里縮了縮，那雙掩在帷幔之下的濕漉水眸上下逡巡了一番那站在里長身后，不知為何盯著自己一副面容呆滯模樣的數(shù)十男子，聲音輕細(xì)的仰頭與馬焱道：“你行不行啊？”
    馬焱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搭住了蘇梅的腰肢，將人更往自己懷里摟了摟。
    酒娘站在一旁，腳邊是碎裂的梨花釀，她呆呆的看著蘇梅那張掩在帷帽之下的面孔，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驚鴻一瞥之中沒有醒神。
    那般的絕艷惑人之尤物，若自己是男子，只要沾了一點(diǎn)手，哪肯再放開……
    “上！”那里長怒喝一聲，伸手用力的將身旁的壯實(shí)男子往馬焱那處推去道：“莫傷了四姐兒。”
    那被里長推搡過去的壯實(shí)男子還呆滯著一張面容，怔愣愣的舉著鐵鍬站在原處未動(dòng)彈，一雙眼眸定定的落在蘇梅身上，根本連半刻都舍不得挪開。
    “上啊你們！”看到這副孬樣的男子，里長氣憤非常，開始用力的踢踹起來，可是不管那里長如何打罵，那些男子皆是一動(dòng)不動(dòng)的如同圓柱一般杵在那處，一雙眼眸定定的落在蘇梅身上，不肯挪開半分，眼中滿是癡迷神色。
    “哼……”看到這些模樣的男子，馬焱突兀低笑一聲，然后反手握住蘇梅那捏著精致匕首的小手，直往那里長的門面戳去。
    “啊……”那里長根本就來不及反應(yīng)，便被那匕首戳了個(gè)對(duì)眼。
    蘇梅被馬焱摟在懷中，她震驚的瞪著一雙眼，眼睜睜的看著眼前那飛濺的血跡細(xì)細(xì)漫漫的灑上自己的帷帽，那層沾染著血跡的細(xì)薄幔紗伴隨著陰冷的穿堂風(fēng)貼在自己的臉上，黏膩又陰森。
    “啊……啊……”那里長捂著自己被戳瞎了的一只眼，喊得撕心裂肺的直在地上打滾。
    馬焱一腳踩住那里長的腦袋，面色冷淡非常，仿若地上翻滾著的只是一只不堪入目的卑賤螻蟻。
    捏著蘇梅那只握著血淋淋匕首的手，馬焱彎腰，帶著蘇梅突然又猛地一下往那里長面上扎去。
    “啊……”削鐵如泥的匕首刺穿里長捂在雙目之上的手，又牢牢的將他另一只眼給戳瞎了。
    蘇梅被馬焱緊緊的箍在懷中，整個(gè)人都打顫的厲害，她甚至感覺那黏在她臉上的血跡正猶如軟蛇一般一點(diǎn)一點(diǎn)侵蝕腐爛著自己。
    感覺到蘇梅的恐懼與害怕，馬焱輕笑一聲，細(xì)細(xì)的替她擦去手背處被濺上的血污，聲音沉啞道：“這里長魚肉鄉(xiāng)里，欺男霸女，惡貫滿盈，壞事做盡，我們這是在替天行道，娥娥妹妹怕什么？”
    蘇梅半張著一張小嘴，整個(gè)人都哆嗦的不行，根本就聽不清馬焱在說什么話，她的眼中只有那里長滿臉鮮血，被痛的渾身打顫的場景，還有那充斥在她耳畔處斷斷不絕于耳的凄厲嘶喊聲。
    馬焱捏著蘇梅的手一松，修長白皙的手掌從帷帽之中伸入，細(xì)細(xì)的撫上她那張僵直小臉，然后突然捏著她的面頰狠狠一掐。
    臉上的鈍痛感讓沉浸在驚恐之中的蘇梅渾身一顫，那雙濕漉水眸之中呈現(xiàn)出一抹清明之色。
    睜著一雙微紅水眸，蘇梅抬眼往四周看去，只見剛才那些還站在四周圍觀之人，此時(shí)已然被這一兇殘場景嚇得連連后退，原本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巳哼@會(huì)子已然只剩下零星幾個(gè)被嚇得腿顫走不動(dòng)路的。
    蘇梅顫巍巍的抖著自己那掩在羅裾之下的小細(xì)腿，手里那把匕首依然緊緊的插在那里長的眼眶里，她甚至都能回想起來剛才這把匕首戳下去時(shí)，眼珠柔軟細(xì)膩的爆裂感覺。
    “行了，拔出來吧。”伸手撫了撫蘇梅那僵硬的小身子，馬焱的語氣一貫輕描淡寫非常。
    蘇梅抖了抖唇瓣，結(jié)巴半天之后才吐出三個(gè)字道：“動(dòng)不了……”
    自蘇梅手里那把匕首被馬焱帶著戳進(jìn)這里長眼中之后，她整個(gè)人都處于驚恐狀態(tài)，僵直的完全連一根手指都彎曲不了。
    聽著蘇梅那帶著哭腔的細(xì)糯嗓音，馬焱低笑一聲，慢條斯理的攏起寬袖握住蘇梅那只沾著血跡的小手，然后慢吞吞的將那匕首從里長眼中拔了出來。
    這里長早已被痛暈過去，整個(gè)人軟綿綿的癱在地上好似一灘爛泥，黏糊糊的沾著血跡，惡心非常。
    帶著粘稠血跡的匕首慢吞吞的從血肉之中脫離開來，蘇梅瞪著一雙眼，任由馬焱握著自己那只抓住匕首的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朝著那里長的脖頸方向移動(dòng)。
    “娥娥妹妹要記住，這匕首雖利，但以你的力道卻難以一擊致命，所以下次時(shí)，可不必戳眼，直接劃喉。”話罷，馬焱伸手點(diǎn)了點(diǎn)蘇梅那僵硬非常的手腕子，語氣細(xì)柔輕緩的略帶笑意道：“愣著做什么，往下劃。”
    “劃……劃什么？”此刻蘇梅的小腦袋里頭一團(tuán)漿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憑借著本能反應(yīng)用力的揮著自己手里的匕首往下猛地一劃。
    蘇梅的動(dòng)作笨拙非常，就好似一個(gè)剛剛開始蹣跚學(xué)步的孩童，她的另一只手緊緊的捏著馬焱的寬袖，仿若抓著最后的救命稻草。
    下劃的尖銳匕首劃破那里長脖頸處的肌膚，沁出一層細(xì)淡血液，與他原本淌在身上的粘稠血跡相融在一處，那張糊滿淚涕的臉上嵌著的兩只血爛模糊的眼睛，使他整個(gè)人看著愈發(fā)恐怖了幾分。
    “馬，馬焱……我害怕……”蘇梅哆哆嗦嗦的吐出這句話，忍不住的將自己的腦袋塞進(jìn)了馬焱懷中。
    伸手掐住蘇梅的下顎將人從自己懷中強(qiáng)硬掰出，馬焱聲音輕柔非常的道：“噓，你看，這樣切下去，是不是很容易？”
    握著蘇梅的手，馬焱像是一個(gè)耐心異常的教導(dǎo)先生，將那把匕首順著里長的肌理，緩慢的割開。
    洶涌而出的鮮血前擁后擠的慢慢浸潤在蘇梅那只與馬焱相交纏的手掌之上，溫溫?zé)釤岬膸е鴿夂竦难葰猓屘K梅幾欲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