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回
皎皎的傷好得很快, 算是叫娜仁在擔(dān)之余聊感安慰。
回宮是在南苑小住近一個月后,眼見到臘月里了,宮中開始年節(jié)預(yù)備, 娜仁不在宮中實在不像話,康熙叫人來催過兩回,娜仁只得無奈啟程。
其實這里頭還有另一個緣故,皎皎生辰就在十一月二十, 這是她的十六歲生辰,過了之后也算是成年了, 是個大生日, 康熙自然不會讓她在南苑簡簡單單地過了。
此時宮中已經(jīng)開始為大公主的生日開始預(yù)備起來,娜仁自然得帶著正主回宮了。
好在皎皎的傷也養(yǎng)好不少, 回宮也不會被人看出來。
留恒近日是見天跟著愿景念經(jīng),念得娜仁是心驚肉跳,生怕他一個想不開就出家了。不過仔細(xì)觀察過之后,娜仁發(fā)現(xiàn)留恒更多時候并不是在經(jīng)文上用心,而是喜歡念經(jīng)的時候放空自己的感覺,才叫她放下來。
真是把人家孩子養(yǎng)得超脫人世束發(fā)出家了,她是真不知怎么辦了。
倒不是出家怎么不好, 而是按照固有思想來講,娜仁還是希望隆禧這一支的血脈能夠延續(xù)下去。至少讓純親王的王爵能夠多傳幾代,而不是早早落幕退場。
退一萬步說, 如果日后留恒真的想要出家,娜仁希望他能做個正一的士。
那都是沒譜的事,現(xiàn)在看來,留恒只是想要有一個能夠安安靜靜放空發(fā)呆的地方。
娜仁覺得,現(xiàn)在還是不貸款焦慮了。
回宮那日天氣尚好, 端嬪接在永壽宮門外,見娜仁走來便笑:“在南苑住得可舒?”
“甚好,比宮中清靜,偶爾也覺著清冷些,畢竟沒有日日鑼鼓喧天的大戲熱鬧?!蹦热使室庹{(diào)侃。
端嬪白她一眼,嗔怪道:“叫人聽了里怎么想呢?”
又:“三公主鬧了點小毛病,兆佳貴人照顧女兒呢,便沒來迎你?!闭f著,又忍俊不禁地道:“本來咱們靠得近,我說我迎一迎你便罷了,戴佳貴人與萬琉哈常在要來也都被我勸住了,倒有一個宜妃,堅持不懈地要來,還是皇上按住了她?!?br/>
宜妃堅持來這在娜仁的意料之中。宜妃的彩虹屁吹起來還是不錯的,她不作,兩宮的關(guān)系就能維持得不錯。
但康熙按住了她,便叫娜仁不由挑了挑眉,知道,康熙素來是不管這些事的。
看出她的疑惑,端嬪笑:“宜妃有喜了,雖不十分準(zhǔn),也有七八分,太醫(yī)的話你是知道的,怎么都要給自己留點口子的?!?br/>
娜仁“噢”了一聲,點點頭,里算著這個孩子八成就是未來的九阿哥胤禟了。
康熙朝皇子們這臺戲,如今掐指一算,也已湊齊一大半了。
但……看著一群小蘿卜頭長大,想到他們終有一日會劍拔弩張為了皇位爭得頭破血流,她心里便不大是滋味。
自顧皇權(quán)爭斗,兄弟鬩墻。她有時候覺得自己能做很多,能將孩子們系在一起,能叫他們交流促進(jìn)感情,能憑借共同游戲讓他們兄弟情深,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皇位之尊,皇權(quán)之貴,都是皇帝的兒子,又怎么有人不動心呢?
世間之大,世人之多,有太伯仲雍之性的又有幾人?
同樣是皇子之尊,只因為生母身份的分別,就無緣于至尊之位,自幼享受的待遇便會差人一等,有幾個人會甘?都會不甘,只是認(rèn)不認(rèn)命,有沒有爭一爭的勇氣的分別罷了。
即便是現(xiàn)在,大阿哥對太子的不滿已經(jīng)看得出苗頭,兄弟們間縱然和睦,私底下受生母影響,還是會有拉幫結(jié)派的現(xiàn)象。
娜仁對此深感無力。
但如今,皇子們都還小,宮里的日子,也還算安穩(wěn)。
皎皎的生辰與回宮的日子咬得很緊,康熙這日與娜仁說話,便嗔怪道:“阿姐也是,不早些帶著皎皎回來,還能有些時間商量商量生日上的事,如今可急了?!?br/>
“我不是想著,把你們父女倆分開,各自都冷靜冷靜。再者說,咱們又不講究行那個及笄禮,十六歲的生日便也沒有那么緊要了。我本還想著帶她在南苑過的,有愿景和……陪著,她定然高興?!蹦热实故遣患保辶吮枧c他,徐徐。
康熙無奈又好笑,“朕有什么好冷靜的?她也無需冷靜,瞧她坦白那日的樣子,便知道她這些日子定然淡定極了。怎么,莫非在南苑又你們陪著,她便高興,在宮里,有朕、老祖宗和太后陪著,她就不會有在南苑高興了?依朕看,是阿姐舍不得南苑風(fēng)景與好友,流連忘返了!”
娜仁笑了笑,倒沒有什么被拆穿的窘迫。
見她面不改色,康熙輕嘆一聲,“朕有時候真是覺得阿姐你十分矛盾,幼稚起來撒嬌厲害得宮內(nèi)無人能比,有時候又能十分鎮(zhèn)定給人依靠,似乎打小就是這樣……平日里行為舉止散漫,像是依托他人而生的藤蔓,到了真章上,也拿得起立得住?!?br/>
“我這叫遇強(qiáng)則強(qiáng),遇弱躺贏,等閑小事怎么配我施舍目光?”娜仁一揚眉,隨意地道。
她不過是口花花,也沒指望康熙能聽懂她話里的意思,不過康熙好歹也被給她熏陶了那么多年,看那樣子是領(lǐng)悟了。
就因為領(lǐng)悟到了,才更加無奈,又隱隱透著些笑意,“也罷,朕只求阿姐能永遠(yuǎn)如此,順心遂意吧?!f來,朕給皎皎暫擬了幾個封號,阿姐幫朕參詳參詳?”
他說著,一伸手,梁九功忙遞了一張箋子展開。
公主的封號,無非是美好的字眼往上湊,什么淑、純、榮、敏就是最容易放到上面也是最不容易出錯的。
娜仁不過隨意打眼一看,卻不由得挑挑眉,“嘉端、嘉煦、珺定、德妧……倒是都不常見。”
嘉指善、美、夸獎、贊許、吉慶、幸福與歡樂;端指正派、正直;妧字指美好、好的樣子;珺指美玉;煦有溫暖、日出之意,更是不凡;德與定便更不必說了。
這些都是寓意極好,但不常在公主的封號中出現(xiàn)的字眼。
康熙笑:“朕的女兒,當(dāng)然不能用那些常見的,豈不落了俗流了?朕私里想著,嘉煦與德妧好,卻不知定下哪一個。”
“嘉煦吧?!蹦热蕸]有片刻猶豫,抬指在那兩個字上點了點,笑了,“只愿皎皎真能應(yīng)了這兩個字?!?br/>
康熙點點頭,語氣堅定,“那咱們的皎皎,便是大清的固倫嘉煦公主?!?br/>
清宮舊例,嫡公主封固倫,庶公主封和碩。
皎皎身為皇貴妃之女,倒也算配得上固倫公主的稱號,又有皇帝寵愛,也算在任的意料之中。
于是皎皎生辰當(dāng)日,圣旨頒下,御封為固倫嘉煦公主,帝王寵愛可見一斑,這位公主的婚事便又成了香餑餑。
單是娜仁這邊收到蒙古的書信便有厚厚一沓,都是為了兒子求娶公主的。
娜仁一概沒有理會,對外只說再留皎皎兩年。
眼見年下了,宮中各處忙碌起來預(yù)備新年的裝點,這日兩位貴妃并四妃來回年下預(yù)備的事,落了許久灰的西偏殿再次開門接客,娜仁囑眾人落座,隨口問:“喝些什么?今兒晨起,小茶房進(jìn)的一盞蜜金桔烏梅點的茉莉蜜露喝著倒是不錯,不嘗嘗?”
“娘娘說不錯的,那定然是不錯,自然要嘗嘗?!辟≠F妃:“素日倒是不常喝茉莉蜜露,香倒是香,總有股子苦味,倒沒想過用來點果子露?!?br/>
娜仁笑:“那就是你不懂吃喝了,今兒便嘗嘗,保準(zhǔn)你們喜歡?!彼龑χ罐⒁粨P臉,又叮囑一句:“給賢妃沏茶來吧,她不愛喝算的?!?br/>
豆蔻沉穩(wěn)地應(yīng)著退下,賢妃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娘娘竟還記掛著妾的口味,真是叫人驚喜。”
“做作。”娜仁白了她一眼,又看向佟貴妃,隨口道:“你近日氣色不錯,可見大好了。”
佟貴妃聞言,抬手扶了扶發(fā)間嵌紅寶的點翠鳳釵,嫣然一笑,“還是娘娘眼光好,確實是好了不少,唐太醫(yī)得力,開得方子極精妙,吃著果然有效驗。”
眾人紛紛轉(zhuǎn)頭打量她,果見其氣色紅潤,度其言語聲音中氣十足,面上粉黛薄施,發(fā)間紅寶點綴,氣度端華,神采飛揚,與從前可謂是不可同日而語。
賢妃悄悄給佛拉娜使了個眼色,向佟貴妃那邊努努嘴:這主怎么忽地精神振奮起來了?
多少領(lǐng)會到她的意思,佛拉娜將手中的茶碗放下,用絹子拭了拭唇角的茶漬,同時指尖若有若無地指著佟貴妃頭上,示意她去看那釵子。
賢妃仍是不解,卻聽宜妃笑:“唐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高明,不過也有萬歲爺時時關(guān)懷掛念的緣故,有了龍氣庇佑,病自然也好得快了。佟貴妃今兒這釵子上紅寶石的顏色極好,光澤通透,一看便知不是凡物,是萬歲爺新賜下的吧?”
她瞬間了然,又深感自己近日消息不如往日靈通了,默然垂頭懺悔了半刻。
“萬歲爺疼佟貴妃姐姐,有了好東西,自然是緊著承乾宮?!扁o祜祿貴妃笑容略帶玩味,“這釵子倒是讓我想起前些日子萬歲爺賜與各宮的那些地方進(jìn)上的紅寶石,萬歲爺當(dāng)真是偏心,與我們的都是還沒打磨過的,與姐姐的卻是已經(jīng)嵌在釵子上的,這鳳凰用紅寶石點睛,日頭下便分外奪目,手藝實在精妙。我倒是得了一匣子,還不知做什么用的,今兒見了姐姐這釵子的式樣,倒是有意也打一支來戴了?!?br/>
見是她開口,佟貴妃笑意不變,淡定地道:“妹妹喜歡,我便叫人將這釵子的樣式細(xì)細(xì)描畫下來與妹妹送去?!?br/>
鈕祜祿貴妃便笑著點點頭,算作答應(yīng)了。
茶上來之前,趁著正事沒開口,眾人閑話幾句。宜妃見佟貴妃這邊落了幕,便轉(zhuǎn)頭看向德妃,故意撫了撫袖口,身上桃紅色妝花緞裁的氅衣遍用灑金繡圖案花紋,袖口是金線繡出的如意云紋鎖邊,刺繡精妙繁復(fù),單一件衣裳便已然華美不凡。
宜妃看著德妃,笑:“德妃妹妹今兒這身衣裳倒是素凈,冬日里還是要穿鮮艷些的顏色?!彼f罷,微微一頓,未等德妃反唇相譏,便又揚著眉,似笑非笑地道:“倒是忘了,皇上說過妹妹穿豆青色好看,春夏之際又怕與宮人撞了色在人堆里不出挑,也只能揀冬日穿穿了。我那還有兩匹豆青色的妝花緞,妹妹若是不嫌棄,回頭我叫人給你送去。左右我也不穿那個顏色,送與妹妹也免得白糟蹋了料子,又算作人之美了。不像有的人,分明駕馭不住,還偏要將人家喜歡的顏色搶過去,寧可擺放著可惜,也只能留著生蟲了?!?br/>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況她又是盯著德妃說的,傻子都知道是在暗指誰。
德妃分毫不懼,笑盈盈地道:“是寶華殿的法師說給胤祚多穿紅的,我才與萬歲爺說了一嘴,不想萬歲爺卻將那些紅緞子都送去永和宮了,大紅、正紅、品紅、桃紅……我還笑呢,小男孩哪里穿得了桃紅色?可見萬歲爺沒用心!”
她說最后一句的時候神采飛揚,透出幾分驕矜模樣,宜妃中暗恨,皮笑肉不笑地道:“許是叮囑了身邊人做的,萬歲爺貴人多忘事,那些小節(jié)怎配讓他操?娘娘們說是不是?”
娜仁還因為她們對康熙的稱呼出神呢,一轉(zhuǎn)眼,康熙也從她記憶里的三阿哥成長為如今的‘萬歲爺’了,地位的變化倒是其次的,主要是老了。
她如此想著,忍俊不禁,低眉淺笑,猛地聽到宜妃這話,抬起頭便見鈕祜祿貴妃與佟貴妃均輕笑著看向她,像是在等她的意思,便道:“皇上政務(wù)繁忙,有些小事,后宮里能解決的,便在后宮里解決了吧,仔細(xì)耽誤了前朝的大事?!?br/>
眾人便紛紛輕聲應(yīng)是,一時豆蔻帶著一水穿著紫褐棉袍的小宮女捧著添漆小茶盤奉茶進(jìn)來,眾嬪妃便端正了坐姿,佟貴妃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酸甜清香的滋味叫她面色稍霽,笑著看向鈕祜祿貴妃,面帶詢問之色。
鈕祜祿貴妃謙讓地一頷首,又從旁拿了個朱橘在手上,擺住慢慢剝的姿態(tài)。佟貴妃笑容不變,只一招手,示意身后的宮女將賬冊捧與娜仁,徐徐開口。
鳳印與中宮箋表還把在娜仁手上,這樣的會議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每逢年節(jié)之前也是如此,娜仁聽著工作匯報,犯困也只能強(qiáng)撐著,在心里安慰自己:總比自己親身上陣的好,現(xiàn)在不過是每個月聽一聽罷了。
真,每逢這樣的場面,就非常想要搞兩根牙簽把眼皮支上。
都怪躺了太多年,工作熱情已經(jīng)完全喪失,只想躺著養(yǎng)老。
佟貴妃行事細(xì)致仔細(xì),鈕祜祿貴妃是粗中有細(xì),四妃因上頭有人壓著,職位競爭力又比較大,盤出來的賬自然沒有疏漏的地方,再是小節(jié),娜仁只要隨口一問,都能清清楚楚地說出來。
這也算是叫人比較省的一點了。
娜仁苦中作樂,強(qiáng)笑著想到。
“年下宮人節(jié)賞發(fā)放……內(nèi)務(wù)府已經(jīng)盡數(shù)備齊,預(yù)備一日后開始發(fā)放,由內(nèi)務(wù)府分配至各宮、各處。除此之外,年下準(zhǔn)備花銷已經(jīng)核對過了,再有三日盤賬,內(nèi)務(wù)府那邊盤大庫也幾日,我們算著,十八之前一切應(yīng)該能塵埃落定。那么接下來節(jié)中的禮節(jié)習(xí)俗就可以開始預(yù)備了,除夕家宴上的賓客名單也擬出來了,請娘娘過目,沒問題便可以知會與賓客們了,宴席上的歌舞酒菜,倒是還有慢慢預(yù)備琢磨的時候,那還早著呢?!?br/>
最后一句話音一落,眾人都不由長舒了口氣,娜仁笑吟吟:“辛苦你們了,等年里,好好玩玩吧?!?br/>
“娘娘體恤,萬歲爺也體恤,妾身們便不覺著辛苦。”鈕祜祿貴妃笑:“好在這些事雖然繁瑣,卻都有例可循,按照規(guī)章辦事,不會十分費力,妾身等不敢居功。眼看著年底了,各種禮儀風(fēng)俗都要開始走,娘娘您可躲不得懶了?!?br/>
聽她這樣一說,娜仁不由深沉一嘆,又好笑:“我怕什么?你們都把前頭的忙完了,我不過是走些規(guī)矩上的事罷了。賓客名單我瞧了,不錯,坐席安排也是你們商討著來吧,訂好了與我看一眼便罷了。只一點,留恒大了,今年單獨一席,萬歲爺和我的意思,是叫他和阿哥們一處坐。”
沒等旁人開口,佟貴妃先:“都是從小一處長大的小兄弟,坐在一起也好,彼此熟悉,還熱鬧些。若是安排到宗室那邊,爵位相同的輩分不同,輩分相同的,以留恒的身份坐過去又未免失了禮數(shù),倒是和阿哥們一處坐的好?!?br/>
“就是這個意思?!蹦热市πΓ抡f完了,她也有了閑心,叫人送上些果子點心,:“今年的朱橘我吃著不如往年,酸味重,擰出汁水來喝著倒是不錯,空口吃滋味便不美了;倒是蜜柚味極好,苦澀味輕,酸甜味濃?!?br/>
說起閑話來,殿內(nèi)便熱鬧了,大家就冬日供果味道品質(zhì)聊得熱火朝天,又說到孩子們都喜歡吃什么,在場除了鈕祜祿貴妃都是養(yǎng)著崽的,聊起來興頭很高。
娜仁隨意聽著,偶爾搭兩句話,注意到鈕祜祿貴妃沒怎么開口便反應(yīng)過來,把眼脧她,卻見她十分淡定地坐在那里喝茶吃果子,看不出什么落寞的情緒或者格格不入,反而饒有意味地聽著,就像娜仁自己看熱鬧時候的樣子。
愿景這個妹妹,和她不說全然相似,卻也有一二分共通之處。
不過鈕祜祿貴妃中所求比愿景更多,在宮中的生活不說如魚得水,也是十分適應(yīng)并且極力站穩(wěn)腳跟向上怕,這就是與愿景最大的不同了。
也不能哪個好哪個不好,至少現(xiàn)在來說,鈕祜祿貴妃顯然更適合在宮中生存。手段有,也不吝嗇用,思不說狠毒,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比之愿景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更像是一個底線較高的利己主義者。
這樣也好。
在宮中啊,想要普度眾生的人,總是會活得十分困難。她小小年紀(jì)就蹚進(jìn)了這一灘渾水里,能夠順利站穩(wěn)腳跟一路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沒把自己染得一身烏黑,已經(jīng)是十分難得了。
娜仁如是想著,又微有些感慨。
送走了眾妃,娜仁披著狐裘在影壁前站了一會。此時已是數(shù)九寒冬,庭院中再不復(fù)春日的花木葳蕤或是夏秋的綠木成蔭、碩果累累,唯有兩株梅樹立在墻角,靜靜地長出零星的花苞,含苞待放,給這院子添了幾分新鮮色彩。
冬日的枯樹,也有風(fēng)骨傲然;含苞的梅花,也總會凌寒而開。
娜仁盯著它們,出了好久的神。直到一聲“汪!”在她耳邊響起,她方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大米湊過來在她腳邊不斷地蹭著。
這條狗長得倒不算很大,通身米白的毛發(fā),濕漉漉圓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是什么品種,烏嬤嬤也叫不出來,只說串兒,娜仁也不認(rèn)得,但在她看來長得是真不錯。
這位小祖宗打小長在永壽宮里,很討人喜歡,尤其茉莉時不時給它開開小灶,養(yǎng)得油光水滑的,身上的皮毛柔順有光澤,即使不是名種犬,有這長相,也有不少嬪妃命婦不錢一樣地夸獎。
至于有多少是沖著狗子,又多少是沖著娜仁,那又有什么緊的呢?
左右夸的是狗子。
娜仁彎腰揉了揉大米的腦袋,笑了,往旁邊一看,果然見留恒牽著綢帶裁剪縫出的牽引繩乖巧地站在旁邊,向著娜仁打了個千兒,:“給娘娘請安?!?br/>
“不是帶著大米去找你四哥玩了嗎?怎么回得這樣早,娘娘還以為你留在承乾宮用晚膳呢?!蹦热薁科鹚氖?,笑:“你大姐姐今兒個不回來用膳,你能記著早些回來陪陪娘娘也好。咱們叫你茉莉姑姑備些炙羊肉,還有滾滾的野雞鍋子吃,等你大姐姐回來,你可記著說與她聽!”
留恒笑了,又:“二白最近有些打噴嚏,四哥又要讀書了,我怕傳染了大米,又怕打擾四哥,便先帶著大米回來了?!?br/>
說來,留恒本與五阿哥同年,說相處得好、能玩到一處去,還應(yīng)該是五阿哥,他卻和大他一歲的四阿哥胤禛玩到一塊了,這里頭也是有些緣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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