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一百八十三回
醒來的一天, 一切都好。
呂媽一直緊緊守在娜仁……不,如今該叫呂清了。
她一直牢牢守在失而復(fù)得的女兒身邊,呂清被醫(yī)護(hù)士圍著檢查了一番, 病床被推著從住院部到門診部,再從門診部回來。
得了消息的呂爸和哥哥呂庭匆匆趕來,見到呂清確實醒了,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守在病床邊又哭又笑:“個小兔崽子,總算是醒了……明知下大雨下什山啊?”
呂清便故意撒嬌似的:“我那不是天氣預(yù)報沒有雨了嗎?也怪不得我啊, 應(yīng)該怪氣象臺!”
“怪到天上去吧!”呂庭抬手想要敲敲妹妹的額頭, 著她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樣子,到底沒舍得, 屈指一點,眼眶也紅著,罵:“那大的人了,一點也不讓人省心。”
本以為妹妹會撒嬌癡纏,嗔怪著抱怨然后撒嬌說無多大都是的妹妹,結(jié)果卻見呂清躺在病床上,盯著們, 眼眶逐漸濕潤,抽泣幾下,起來委屈極了。
呂庭大驚失色, 忙:“怎、怎了這是?小祖宗是個哥哥錯了,可別哭,哭不得啊,腦子里在還有血塊呢,醫(yī)說的情緒不能過于激動……”
呂爸呂媽也連忙近前, 呂爸一巴掌拍在呂庭背上,罵:“妹妹剛醒就招妹妹!”
呂庭把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硬縮成一米七,半句不敢反駁,在旁小心翼翼地哄著。
“不怪、不怪哥哥。”呂清也覺得自己沒出息,活了兩輩子,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了,叫人知她哭得稀里嘩啦的滿臉都是眼淚珠子,多丟人啊?
可她就是忍不住。
仿佛一到爸爸媽媽和哥哥,在清朝許多年,內(nèi)心最深處的惶恐不安就全部浮出來,叫她愈發(fā)覺著委屈。
她是做了什天大的壞嗎?分明雨都停了,山里也沒有泥石流前兆,偏偏就是讓她趕上了。然后又折騰著穿越,在異世活了一百來年,最開始惶恐不安、步步謹(jǐn)慎小心。
她每一天、每一個時辰、每一刻鐘每一秒,內(nèi)心最深處無不在思念她的故土。
她的故,她的故鄉(xiāng),她的家人。
也是在清朝百來年,她才清晰地認(rèn)識到,原來她對祖有著那樣深的眷戀。
哭,哭什哭?沒出息!
呂清在心中唾罵自己,又因為情緒激烈而覺著頭腦昏昏沉沉的,眼前一會發(fā)黑,一會白茫茫的一片,什東西都不清。
情緒尚不穩(wěn)定的她就又開始心慌。
這一天來她算是認(rèn)識到自己如今的小身板有多脆弱了,鋼釘石膏按斤算,腦袋里的血塊醫(yī)說可以等自行吸收,但又不知要多多久,四肢劇痛渾身發(fā)軟,恨不得動一下脖子都疼。
不會吧?好不容易穿回來,不會以后就能當(dāng)個玻璃人吧?
再轉(zhuǎn)念一想,上輩子心口中箭那做,她不還好好地活到一百多嗎?可見《長訣》是真有用,而且代醫(yī)療水平遠(yuǎn)勝古代,這傷又不是致命傷,醫(yī)也說她既然醒了就沒有命危險了,那就沒問題!
這樣想著,她心念一動,試探著微微按照《長訣》的運轉(zhuǎn)方式吐息一下,然后瞬間陷入狂喜。
我就哈哈哈哈哈哈!
天選之女!我就是天選之女!本來還在可惜這輩子沒有那口先天之氣,怕身體恢復(fù)起來不會如清朝那里那樣順利,但今天一試,發(fā)她穿越回來,竟然把上輩子練出的《長訣》也帶回來了。
雖然稀里糊涂地練了百來年,她也一直沒搞明白《長訣》練出來的究竟是什,反正絕不是所謂的靈力或者內(nèi)力。
如果讓她自己來說,她更偏于是一股氣。
在經(jīng)絡(luò)中流轉(zhuǎn)的一股氣。
至于這氣又是什,她也說不清了。
感覺到自己把那和她做了百十來年伴的伙計帶回來了,呂清提著的一顆心終于發(fā),使勁眨了眨眼把眼淚憋回去。
眼淚剛憋回去,就聽到呂媽湊在她耳邊帶著泣音柔聲:“好寶兒,媽媽知害怕,知委屈,不怕,不委屈了啊。
普濟(jì)寺的大師都說了,熬過這一劫,以后都好好的了。這是咱們命里該受的,受過了,以后就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了。”
呂清聽到呂媽前一句話,眼眶便更加酸了。
代社會長大的人,又沒有什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膽氣和能力,謹(jǐn)小慎微低頭做人,混得再順風(fēng)順?biāo)?#58910;人跪下行禮的時候心里總有點不情愿。
她性子就是傲,她也承認(rèn),人家說環(huán)境改變性格、造就習(xí)慣,她在清朝待了百來年,也沒習(xí)慣人磕頭請安,也沒習(xí)慣有人犯錯動不動打板子拉出去磕頭,也沒習(xí)慣誰家凡動不動誅三族牽連九族。
她就是個普通人,紅旗下長大,爹媽疼哥哥護(hù),還有個同齡的竹馬一起上學(xué),從小書包都沒自己背過幾回,夏天吃冰棍從來不花自己零花錢。
課桌從來被哥哥和竹馬用零食塞得滿滿的,打小受過的委屈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有仇當(dāng)場就報,家里還有點小錢,不說做個紈绔子弟,也沒為衣食發(fā)過愁。
然后就穿越了,封建社會,還混到皇宮大內(nèi),身份說高貴也高貴,但也不過是皇家的奴才,最開始到宮中半夜里都不敢睡覺,摟著被子一夜夜地想爸媽。
所以她對太皇太后的依賴眷戀才那深,因為一開始的那段日子,是太皇太后把她拉出來,了她在宮里挺直腰板的底氣。
好在混到最后也沒有個人能叫她跪下了,不然她來來,心里憋屈得瘋了。
聽了呂媽后頭兩句話,她又撲哧一聲笑了,低聲:“媽好歹是個黨員——”
說著又覺心酸。
如果不是她出了這意外,呂媽這信了一輩子馬克思的人,怎可能改去信神佛信命數(shù)呢?
呂媽眼角掛著淚,笑得比哭著還叫人心酸,一下一下摩挲著她包著紗布的頭,“這一昏睡就昏迷了半個來月,醫(yī)說再醒不過來就是植物人了,媽媽怎可能不害怕呢?還顧及什黨員……要是有個人說叫我死了能換的命,媽媽也是愿意的。”
呂清便覺剛才憋回去的眼淚又有往出淌的意思了。
其實好歹也是個百歲人了,歷遍世,她性子和在代時比當(dāng)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以說是歷練出來了,喜行不怒于色,心里打起彎來一點不遜色宮里那人。
是一回到能叫她放松的環(huán)境,身邊都是對她而言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被嬌寵著長大的脾氣就又出來了。
在爸媽跟前,誰還不撒嬌呢?
正說著話,呂清又覺著累了,迷迷瞪瞪就要閉眼睛,來得及哼哼著:“爸媽哥,我好困啊……”
然后就睡過去了。
呂爸呂媽和呂庭如今就像驚弓之鳥,她一閉眼睛,連忙按鈴叫護(hù)士,又折騰了一番,聽醫(yī)說她是睡著了才放下心。
呂媽忍不住戳了戳呂清的額頭,笑罵:“又嚇人。”笑著笑著,眼淚就含不住了。
呂爸?jǐn)堉募纾吐?#59636;:“孩子也醒了,別哭了,叫她到心里也不好受。”
“憑什就是咱們家閨女要受這樣的苦呢?”呂媽嗓子都是啞的,“如今是醒了,后頭復(fù)健還有得罪受,也不知能恢復(fù)多少。”
呂庭:“云逸不是說了,后續(xù)恢復(fù)配合康復(fù)部門,做針灸湯藥什的,恢復(fù)度肯定比單獨在醫(yī)院做高,還有唐叔叔呢,唐叔叔那一手針灸可是在咱們省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呂媽猛地一拍腦袋,“哎喲,小清醒了的告訴云逸了嗎?”
呂家父子兩個面面相覷,都僵住了。
呂清感覺自己好像又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醒來的時候病房里一片漆黑,隱約能從門縫里到廊的光亮,能聽到一旁的陪護(hù)床上輕微的呼嚕聲。
應(yīng)該是呂爸留在病房里。
呂清努力那邊,分明什也不到,白日里見到的父母哥哥的音容卻也在眼前浮。
她昏迷了短短半個月,卻在異世度過了漫長的百年。
對父母兄長的面容,即便她再努力地回想,一次一次地要求自己記住,最后也不免有模糊。
但今日醒來,一到們的樣子,她才發(fā)那塵封百年以為早已被遺忘的記憶竟然就安安穩(wěn)穩(wěn)地存放在心底最深處。
要一陣清風(fēng)吹來,拂去上面薄薄的灰塵,一切一切便又在眼前。
她甚至能夠想起,下山前一天,她和村長的交談。
有了對比,呂清便知,家人憔悴了不少。
在她的記憶里,呂媽從前是保養(yǎng)得最好的,四十多的人了還年輕得三十幾歲似的,今天一,鬢角都發(fā)白了,神情憔悴,從前精致的妝容也不復(fù)存在,眼睛腫得核桃似的,父親和哥哥也是眼下烏黑一片,不知多久沒睡個好覺了。
呂清覺著心里如刀子割得一般,澀澀地發(fā)疼。
是她不好,叫呂爸呂媽來來,還要為她操心。
但她畢竟不是會自怨自艾的人,這會既然醒了,那就配合醫(yī)好好治療,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身體好了,以后想要孝敬爸媽自然有的是機(jī)會。
這樣想著,呂清閉目躺著調(diào)息一會,忽然又想到回家之后,做的那兩場怪夢。
夢里的東西,往往是醒來便忘了十之八九,她也是如此。除了歡喜欣慰的心情之外,唯有三樣?xùn)|西記得很清晰。
兩樣都是十四位數(shù)的無規(guī)律號碼,還有一個人名。
叫什……田亙。
這人從前沒聽過啊。
呂清想著,慢慢陷入了沉思。
她不認(rèn)為這是隨隨便便的一場夢。直覺告訴她,那兩串號碼和這個人名都很重要。
但重要在哪呢?
她眉心微蹙,想要抬手撓撓頭,又礙于手被石膏固定住,能發(fā)呆想著。
正出神呢,忽然察覺到病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
她連忙轉(zhuǎn)眸去,然后整個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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