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
“什么?”皇后登時怒目圓瞪, 急道:“蟲還不圈了,能叫主阿哥們碰上,圍場里的人都是死的嗎?”
娜仁忙問他:“孩子們還嗎?”
冬葵道:“還, 還,不過馬受了驚,林子里樹枝子又多,小主子們受了些剮蹭傷, 正往回來呢。”
“有話不一氣全說完。”娜仁微微擰眉,不輕不地呵斥一聲, 起身用湯勺給皇后添了一勺熱騰騰的奶茶, 軟聲道:“喝茶壓壓驚吧,都說了事了。”
皇后按著, 一面調(diào)整著呼吸,一面道:“你不知道,驚了馬可可小,只受些剮蹭傷還算的,只怕孩子們控不住,叫那瘋馬甩下來,輕則斷了骨頭, 則——”
固倫淑慧主見她面色不,忙勸道:“額娘您總是喜歡多想,孩子們不是沒有礙嗎?”
后也勸了句, 皇后和緩了面容,拍拍娜仁的手,安撫道:“莫慌,我沒事。”
幾年娜仁對她的身體格外仔細(xì),簡直比她本人還要上。她一時悸氣促, 她還未覺什么,卻見娜仁臉都白了,中熨帖、笑之余更覺窩,忍不住輕聲開。
淑慧主笑看著,打趣道:“額娘有娜仁陪著、照顧著,女兒也不擔(dān)了,反還有些羨慕您,果然是尋常人都沒有您的命。我那媳婦、兒媳婦們,雖然也孝順,可就不如娜仁做事體貼周到。”
“你是沒看過她混世魔王的時候。”皇后笑著,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但眉目間還是掩不住的自得與笑意。
娜仁又細(xì)問冬葵前頭的事,冬葵也沒有打聽得仔細(xì),只知道概,將自己聽到的粗略回了,概總結(jié)下來就是皎皎與侍衛(wèi)們制住了那只老虎,阿哥與子護(hù)住了阿哥主們,值得一提的是皎嫻的馬受驚之后在林子里亂竄,是被巴林部的札薩克多羅郡王次子救下的。
豈不是緣分了?札薩克多羅郡王鄂爾齊正是淑慧主之子。
娜仁原本聽聞皎皎制服猛虎的驚被暫且壓下,揚(yáng)著眉轉(zhuǎn)頭看向淑慧主。
淑慧主也正吃驚呢,吶吶道:“□□袞今兒是約了人跑馬去……可不是緣分了?”她轉(zhuǎn)頭看向皇后,面上滿是驚喜,“前兒還說呢……如今可是孩子的緣分了。”
皇后聞言便笑,卻沒接話,只道:“□□袞那孩子確實是,如今又救了皎嫻,應(yīng)該賞才是。今晚的宴,你記著交代鄂爾齊把□□袞帶來,也叫我見見。”
見她沒搭那話,淑慧主倒也沒有多失望,只笑吟吟地答應(yīng)下,皇后又問:“阿哥主們回來了沒有?可傳醫(yī)了?”
聽聞碰到的是蟲,她到底放不下,冬葵道傳了,已經(jīng)候在營帳里,就等小主子們回來了。她才微微放下些,轉(zhuǎn)面色沉沉地道:“圍場里的人究竟是怎么辦事的?”
“徹查下去,有貓膩便連根拔起斬草除根,沒有貓膩便罰相關(guān)人士。”皎皎帶著弟妹們,一眾的主騎射都是不功不過,三阿哥與四阿哥、留恒的騎射也都不過關(guān),她不可能把隊伍拉到獵場內(nèi)圍。
就在外圍打馬溜圈便撞上了蟲……若非是有人蓄意謀算,便是些小崽子們實在是倒霉得緊了。
不過……沒準(zhǔn)是天賜良緣,也尚未可知。
娜仁輕挑眉梢,原本面上的凌厲冷意散去,輕描淡寫的動作倒透出幾分灑脫。
皇后聽她方才那話,情稍霽,點(diǎn)點(diǎn)頭贊許地道:“不錯。”
后才放下,回過來看了看娜仁,見她面上色,略感奈:又是想到什么了?
事情的徹查需要時間,在得到結(jié)果之前,娜仁先見到了虎脫險回來的孩子們。
見小的們各狼狽不堪,皎皎臉上還沾著血,侍衛(wèi)們仿佛經(jīng)受了多的打擊似的,娜仁即便中早有準(zhǔn)備,也不由尖一顫,忙催促:“快,各回營帳里洗漱上藥去,你們額娘可記壞了。福寬,看看留恒身上有沒有什么傷。今日護(hù)持阿哥、主們,多虧又有你們,全部有功,快下去清洗身上的塵土,有受傷便上藥,回頭然賞你們!”
她是恨不得拉著皎皎就回營帳里查看她身上的傷勢,到底記著佟貴妃沒來,吩咐了福寬一句:“帶著四阿哥一塊去清洗上藥。胤禛,你與留恒一道,去他營帳里可以嗎?你額娘沒跟來,叫你回去慧娘娘也不放。”
又命竹笑:“你也過去幫忙,穩(wěn)妥些。”
見她緊緊抓著皎皎的手,四阿哥哪里不知道她是不放皎皎,便乖巧地應(yīng)了聲,福寬忙走上前來拉著他和留恒的手奔著留恒營帳去了。
總算是將些孩子們安排穩(wěn)妥,各人的額娘牽著自家的崽子回去,都是滿面憂色的。
娜仁方才上下仔細(xì)打量打量皎皎,見她胳膊腿都的才松了氣,一邊拉著她快步往營帳里走,一邊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沒受什么傷吧?臉上的血是怎么弄的?”她說著,微微一頓,眉微蹙,遲疑著道:“還有皎嫻……她臉色怎么是能樣子的?”
唇色是受驚后的蒼白中透著缺失血氧帶來的紫色,顏色很淡,但絕不是平時常見的粉紅或是涂了脂的顏色,倒也沒什么,奇怪的是臉色,發(fā)黃的同時臉頰又透著些紅,整人都是矛盾的結(jié)合體。
皎皎先是耐地回答著:“是在林子里碰到了一頭蟲,我們提著的野兔、野雞、狍子什么的都血淋淋的,便沖著我們來的。女兒自然沒受什么傷,臉上的血是射那蟲時候濺射出來的。”
至于娜仁之后的問題,她也遲疑了,抿抿唇,想了想還是道:“皎嫻許是受了些驚嚇,一路上臉色都不對。她的馬受了驚在林子里亂跑,我□□不能,保清帶著侍衛(wèi)打馬去追卻趕不上,后來是巴林部札薩克多羅郡王的次子□□袞救下她。”
“才剛已經(jīng)聽了一回了。”娜仁催促皎皎去沐浴盥洗,洗去身上的塵土污垢。坐下未半刻,康熙便來了,一進(jìn)門便道:“阿姐你不知道,咱們皎皎今日多的威風(fēng)。”
“怎么了?”見他急匆匆步流星地進(jìn)來,娜仁擰擰眉斟了茶與他,“喝水潤潤,外頭正是灰的時節(jié),走得樣快,把都帶進(jìn)來了。”
對些事情她向來是非常挑剔的,方才是實在揪皎皎的緣故,多少放下些,就開始日常挑刺。
康熙不甚在意,但對著她嫌棄的樣子,還是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站在窗上拍了拍身上的灰,梁九功忙揮舞著小手絹拂了拂空中的灰塵。
看著康熙不情不愿的樣子,娜仁端覺著笑,將捂著茶碗的手收回來,指給康熙:“淑慧姑姑給的茶磚,兌的是羊乳,吃著很不錯。你放才說什么?”
“我說,咱們皎皎今日的威風(fēng)。”康熙也哄,端著茶碗呷了一,便笑了,故意拿捏了一下,賣了關(guān)子。
看他意味深的樣子,娜仁想了想,忽然抬手,問:“看看主沒,我有些事想問問她。”
康熙小思落了空,忙喚住瓊枝,“不必去,不必去了。皎皎身上受傷了嗎?今日的情形當(dāng)真是兇險。那幾百斤的蟲,咱們皎皎帶著侍衛(wèi)沖上去,和另一侍衛(wèi)一人一箭串了那蟲的眼睛,然后刀捅在脖子上,如今虎尸都被拉回來了,就在前頭廣場上攤著。”
言罷,又微微擰眉,略帶不滿地道:“都十幾歲要娶妻的人了,卻叫他們姐姐沖在前頭,么多年圣賢書都白練了,我清馬上天下,他們?nèi)缃竦尿T射,見了老虎都慌,安能平山河?”
娜仁本應(yīng)笑著打趣句將康熙話岔過去,但康熙前頭那句給她的沖擊實在,她兀自做了一,手指尖都在輕顫,啞聲道:“沖、沖上去?捅脖子?”
“可不是嗎,朕本來覺著養(yǎng)出來的是矜貴主,結(jié)果是能生生把刀捅進(jìn)老虎身體里的馬上主,射藝也準(zhǔn),馬上搭弓射串虎眼。如此勇毅果敢,保成保清但凡有她三分,朕也可以放了。”康熙欣慰的之余又忙問:“醫(yī)可來了?也叫他們給皎皎搭搭脈,別震出什么傷來……”
沒等他說完,娜仁猛地站了起來,一邊沖內(nèi)間去,一邊迅速吩咐:“傳唐別卿,叫他快些過來!”
見她樣子,康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皎皎是半點(diǎn)沒向她透露是如何降服老虎。
當(dāng)即懊惱地道:“壞事了。”忙站起來走向她勸:“阿姐你莫急,那么多侍衛(wèi)呢,壓陣的都多,咱們皎皎在前頭也是有準(zhǔn)的,她馬上功夫一向不錯,挽箭搭弓準(zhǔn)頭極,能沖上去,就說明她里然是有數(shù)的。”
“有數(shù)的就是拎著刀往脖子里捅?”娜仁里還突突直跳,一邊按著胸一邊道:“可真是厲害了,帶著弟弟妹妹們,十幾侍衛(wèi),單要她做主的往前沖,還和老虎硬剛,她可真是翅膀硬了身上有功夫?安雋云呢?她媳婦瘋了!”
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她話音剛落,便有人一疊聲的通傳駙馬到了,安雋云疾步入內(nèi),先向娜仁與康熙請安,然后四下打量著,急急問:“額娘,皎皎呢?”
“你媳婦瘋了!”娜仁咬牙切齒地,又生怕皎皎身上受了什么傷,里放不下,想要進(jìn)去看去。康熙見她面色難看,只能盡力先拉住她,一面勸:“阿姐你先莫要著急,你是急不得的。”一面道:“皎皎然是是的,麥穗呢?”
一直茫然驚慌的小宮女忙回:“麥穗姑姑在里頭伺候主。”
“那就,麥穗是仔細(xì)不過的,她在皎皎身邊,阿姐你應(yīng)該放了。”康熙總比娜仁和她身邊的多一份顧忌,生怕她一著急牽動“舊傷”,見她急得面色都不看了,忙拉住她按著坐在榻上,溫聲勸著。
等皎皎換了身清爽衣裳出來,便見娜仁顫著手捧著茶碗喝茶,安雋云焦急地沖她邊看著,一見到她的身影便將目光釘在她身上,上上下下仔細(xì)打量著。
康熙也上下仔細(xì)打量了女兒一番,見胳膊腿俱在,行走仍舊干脆,氣色也不錯,便放下,沖著皎皎眨眨眼,然后冷著臉道:“看看你做的事什么事!叫你額娘也跟著著急,下回還往前沖了不?”
說話的功夫,唐別卿也到了,他本是被知來給皎皎請脈的,迎面卻見娜仁面色不看,又有康熙催促,也顧不得皎皎,忙上前來切脈。
手指一搭上脈,細(xì)診了半晌,他撩起眼皮子看向娜仁,微有些訝然的意思在里頭。見她面上情莫,他默了默,向康熙行了一禮,掉了一堆書袋子,中思想四字“脈受損”,再往細(xì)點(diǎn):開一劑藥方喝,再有什么緒不平、脈不穩(wěn)、等等……
反正皎皎聽著是愈發(fā)驚,忙湊上前去握住娜仁的手,知是自己叫娜仁著急了,內(nèi)疚地道:“是女兒的不是,女兒本想緩緩說與您知道的。女兒確實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沖上去,且那一刀是瞄準(zhǔn)了地方捅的,即便沒捅中,惹得蟲反撲,女兒也有足夠把握能踩著樹的枝丫跳回到馬上,侍衛(wèi)也隨之補(bǔ)箭遠(yuǎn)攻……”
她說了許多,只將打老虎的事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只是一件關(guān)緊要的小事。
娜仁自顧平復(fù)著緒——她近日本就不舒服,尤其皎皎回來之后,她中有些遑論,調(diào)息著走《生訣》,本來是沒什么的,康熙來了之后說話也是帶著笑隨聊天,沒成想康熙哐當(dāng)就把皎皎干了什么撂下了。
老虎乃白獸之王,何等兇猛,尋常青壯年都不敢輕易招惹!皎皎上前捅刀,萬一那老虎發(fā)了瘋一腳蹬過來呢?
她一驚,本來調(diào)息的一氣就走茬了。
尋常走茬了也沒什么,《生訣》是頂溫和的氣機(jī)運(yùn)行走向了,尋常走錯一星半點(diǎn)的不痛不癢。偏生當(dāng)時那氣就在脈附近,陰差陽錯她一著急就頂了過去。
脈那玩意,多脆弱啊。等閑氣沒對或是磕了碰了都要疼上天,遑論一道氣就橫沖直撞地頂了過去。
故方才唐別卿診脈的時候才有些驚訝。
畢竟娜仁的“病例”他是很清楚的,就連平時那些用來在嬪妃們跟前凹人設(shè)的小風(fēng)寒都是醫(yī)患攜手偽造假脈案。
如今脈象病例忽然就樣真了,還叫他不適應(yīng)。
倒也不是什么事,如他所說,用些藥、生養(yǎng)養(yǎng)便妨了。
份醫(yī)囑,落在營帳內(nèi)的幾人耳中,各人解出了不同的意思。
康熙中吁短嘆,又不敢在娜仁面前流露出來;皎皎又羞又愧,只能在娜仁身邊軟聲陪她說著話,問她身上覺著如何;皇貴妃體質(zhì)孱弱在京中多少是有些聲的,畢竟娜仁的病弱人設(shè)是么多年那么多人添磚加瓦過的,如今還時不時到南苑安養(yǎng),京里沒點(diǎn)風(fēng)聲才不合。
故安雋云聽了,并沒感到多驚訝,只道是為了皎皎的事著急,夫妻一體,略感愧疚,站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醫(yī)囑。
倒是娜仁,里明鏡似的點(diǎn)上是何,唐別卿既然說沒事,那就然沒事,她也不著急,況且……一氣頂?shù)玫挂菜闶?#59763;禍得福了。
許是為早年受傷的緣故,她上有一脈一直不通,故《生訣》的周天已有許多年行不完整。如今那一氣橫沖過去,竟然陰差陽錯將那里打通了。
雖然也震傷了些,但娜仁此時調(diào)息起來,便覺如魚得水般的舒服,忍不住輕輕舒了氣,雖然難受,卻不似從前那般淤塞不同的郁悶。
下子,方才那點(diǎn)驚嚇與升騰上來的火氣與急意也全去了,反倒有思安慰安慰康熙他們。
見她渾不在意的樣子,康熙眼睛微微濕潤,垂著頭半晌默然未語。
娜仁見他樣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哭笑不得的,又得去勸他。
事后細(xì)細(xì)查下來,倒沒查出誰在里頭動了手腳,只不過是內(nèi)圍場那邊圈猛獸的鐵網(wǎng)破了,猛獸們集體越獄,擠出來一熊、一虎還有頭狼。
外圍場的不同角落都受到了襲擊,如今里頭正加班加點(diǎn)地查有沒有旁的渾水摸魚出來的猛獸,生怕威脅到行宮營帳邊。
皎皎他們還算運(yùn)氣的,只碰到“越獄四子”的一子,若是四都碰上了,給他們來圍剿,只怕……想起皎皎后來與她交的底,只怕皎皎暗地里負(fù)責(zé)保護(hù)她的那點(diǎn)人手都要透出來送菜,拼死護(hù)送皎皎突圍了。
不過誰都沒想到,場突發(fā)的意外,終成就的竟然是一場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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