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你剛才說臟話了
    她不肯好好走路,一條直路恁是頻頻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好幾次欲言又止,面色有著焦急。</br>  直到她第五次轉(zhuǎn)身的時候。</br>  陸修一把將人扯到道路內(nèi)側(cè)來,眉頭微皺:“有話就說?!?lt;/br>  蘇沐輕輕“噢”了一聲,嘴唇抿成條線,聲音放的很低:“就、就是剛剛那個問題啊……你還沒回答我……”</br>  剛剛那個問題?</br>  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br>  陸修深吸口氣,有點想去揉亂面前這丫頭的頭頂。</br>  他手揣在兜里,掌心透著涼風(fēng)有些疼,他沒說話,只是腳步頓住看她。</br>  一雙眸子盡是深邃幽光,好半天他才勾起左邊嘴角痞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個渣男?”</br>  蘇沐有些懵,順著話接下去:“沒、沒有啊……”</br>  說真的,她倒覺得陸修不像是個渣男。</br>  但是哪個渣男會在臉上寫著“我是渣男”這種標(biāo)簽啊。</br>  “那我現(xiàn)在是在做什么?”</br>  他立在她面前,背脊不再總是挺直,他看她時,身子微彎,一雙眼里像是漾開的漣漪,桃花眼越發(fā)勾人。</br>  蘇沐只覺得一陣口干舌燥,耳根發(fā)燙:“看……看我?”m.</br>  她答得誠實,內(nèi)心卻慌亂不堪。</br>  他不知道他多好看,讓人都避不開光芒萬丈。</br>  “不?!憋L(fēng)吹起他的話,他指腹微燙,碰過她臉頰,一陣熾熱,最后一根發(fā)絲被他拾起,他低頭目光灼熱:“我是在追你?!?lt;/br>  “我沒女朋友,我一直在追你。”</br>  追你身后的風(fēng),追你揚起的發(fā)。</br>  追你的背影,追你萬般美好。</br>  那時候的他,堪堪為少年。</br>  活過整整十七年,直到遇見她,才第一次有了心動的感覺。</br>  蘇沐看他,卻沒作聲。</br>  很多話想要問,卻又堵在嘴邊。</br>  她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說的有些心虛:“有天晚上有人給我發(fā)了張照片,是你和一個女生抱在一起……她說你是有女朋友了,你只是在玩我……”</br>  她描述的不好,只是斷斷續(xù)續(xù)說著。</br>  聲線輕細(xì),在晚風(fēng)里吹著。</br>  陸修聽得心底一陣七上八下,他表面毫無波瀾,手有些焦急的去摸兜里,卻在碰到煙盒的一瞬間又放下了。</br>  “我消失是家里的事,照片也是誤會,被人惡意拍的?!?lt;/br>  “那……你現(xiàn)在相信我么?”他聲音沙啞,問的小心翼翼。</br>  眼前的女生,一頭清秀短發(fā),眼里盈盈生輝,睫毛撲閃,抬眼看他的時候,目光里盡是水汽。</br>  也許是想到什么有些委屈,她問:“你、你不也很久沒來找我了么,我、我還聽說你和隔壁學(xué)校哪個女生走的很近……”</br>  她說話間狠狠吸了口氣,一雙杏眼氤氳著霧:“你、你總是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莫名其妙的……我、我也找不到你……”</br>  不是沒了心動,也不是沒了歡喜。</br>  她會不經(jīng)意站在三班門口,發(fā)很久呆。</br>  會在遠(yuǎn)遠(yuǎn)看見操場上打球的男生,一群一群抽煙的男生時,下意識仔細(xì)去看,她在找尋他的身影。</br>  一次又一次失望。</br>  她患得患失,每一次紅榜出來都是第一眼去看他的名字。</br>  聽著別人議論的聲音,會突然覺得恍若隔世。</br>  她看著窗外大雨,會剎那間期待門口掛著的雨傘。</br>  她望著一年四季變換,聽著鄭麗文翻來覆去的嘮叨。</br>  理發(fā)店里自己落了一地的頭發(fā),她盯著一頭短發(fā),想著他總愛揉她頭頂,對著鏡子放聲大哭。</br>  她一次又一次將他推開,心頭的血卻流了一地。</br>  陸修那個人,似乎是突然從她肉里剝落掉的東西,慢慢就長成了一根刺。</br>  直到現(xiàn)在這個人站在自己面前,她心頭有多歡喜。</br>  只有她知道。</br>  她紅了的眼眶,急促的喘氣,顫抖的身子。</br>  陸修的身形一僵,手指微涼,輕托起她的下巴。</br>  他柔軟的目光就這么闖進(jìn)她心房。</br>  “很多人都說咱倆不合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想了很久,覺得是啊,你是輕而易舉就能去清北班的人,而我是離了我家就什么都不是的街頭小混混?!?lt;/br>  “你總愛推開我,所以那時候的我,想著不耽誤你。”</br>  他聲線帶著一絲低沉的沙啞,混雜著冷風(fēng)聽的人喉頭一緊。</br>  她睫毛飛快顫抖一下,來不及躲,一顆淚滴下來,染紅了一雙眼。</br>  陸修指腹帶著微顫,像是對待世間寶物那般輕輕為她拭開,他輕笑:“別哭?!?lt;/br>  眼淚卻越流越厲害,一顆顆砸下來,他的心都快碎了。</br>  他笑不出來,只得皺著眉為她擦:“但是后來我想了很久,我不耽誤你,還有一個、兩個……那么多別人來耽誤你?!?lt;/br>  她就這么安靜的看他。</br>  風(fēng)里雨里,沒有絲毫顧忌。</br>  燈光柔柔照下來,他聲音低得像喃喃自語:“我不甘心啊?!?lt;/br>  “蘇沐,我真的不甘心,所以我想到最后,還是我來耽誤你吧。”</br>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他一雙眼光亮如初,藏不住的星辰大海,“但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的,不管什么,老子都給你?!?lt;/br>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br>  不管什么,我都送給你。</br>  晚風(fēng)簌簌,燈火通明。</br>  他的話里還帶著顫音,不確定的看她。</br>  她站在原地,突然就沖他揚起一笑。</br>  他腦海像是“砰”一聲炸開。</br>  像是時間驀地按下暫停鍵,所有笑鬧喧囂都藏在扉頁里。</br>  她站在講臺上,一身淺白色棉服,一頭柔順黑發(fā),一條綠格圍巾,靦腆乖巧。</br>  她婉轉(zhuǎn)音色傳來:“大家好,我……我叫蘇沐?!?lt;/br>  就從那一刻起,徹底將她鎖在他心頭,再也出不來。</br>  細(xì)雨綿綿,蘇沐睫羽顫抖,剎那間唇瓣上一抹清冷觸感。</br>  風(fēng)雨之中,他如狂風(fēng)暴雨般侵襲而來,動作急促的將她扯到懷里。</br>  突如其來的親吻像暴風(fēng)雨般的讓人措手不及,熾熱又奇妙的感覺在舌間摩挲纏繞,他那般急切迅猛,一點點攻略城池,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是順從的閉上眼睛,像是大海里的一片浮木,緊緊攥住他的衣衫,不肯撒手……</br>  一條燈火通明的大道上,那個十七歲的少年,將她摁在懷里,抵在墻上,親的用力又大膽。</br>  最后在蘇沐被吻得七葷八素、差點斷氣的時候,陸修終于放開懷里的人兒。</br>  蘇沐一張臉上盡是紅暈,一路紅到了脖子根處。</br>  陸修老神在在的站在邊上看她,心頭止不住的想笑。</br>  卻見她一邊去整理自己凌亂的頭發(fā),一邊認(rèn)認(rèn)真真的開口:“陸修,你、你剛才說臟話了?!?lt;/br>  “我說什么了?”</br>  “你、你說了‘老子’……”</br>  “……”</br>  陸修默了一秒,嚴(yán)肅問她:“那我糾正一下,重新說一遍,然后咱倆再親一回?”</br>  身邊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彈的幾米遠(yuǎn),聲線都帶著羞赧:“不、不用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