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蟄伏
    臨近期末,學習任務也緊張。</br>  數(shù)學老師在講臺上抽人回答問題的時候,念到名字,卻遲遲沒人站起來。</br>  班長舉手道:“老師,林立同學他請病假了。”</br>  “都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還請什么假……”數(shù)學老師皺著眉頭不是很高興,嘀咕了一句,又接著講他的課。</br>  彼時的含城已經(jīng)冷的刺骨,日子一天天下來,待在清北班的壓力愈漸沉重。</br>  從暖氣片邊上拿過手套和圍巾,蘇沐將衣服裹緊,走出教室的時候,有人擦肩而過。</br>  今天該值日生做清潔,吳芳提著水桶過來,看到蘇沐的臉,卻側(cè)開身子后退了幾步。</br>  蘇沐訝異于她最近的反常,目光也只是短暫的落在她面容上。</br>  而吳芳的嘴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低著頭繼續(xù)提水走了。</br>  伴著寒風吹拂,雪花紛紛揚揚,周圍的世界都蒙上一層薄霧。</br>  蘇沐輕呼一口白氣,走出校門外的時候就看到了陸修。</br>  他只身一人,站在校門口對面街那顆銀杏樹下,周圍的雪花都飄到他頭頂肩頭,他孑然一身,穿著一身深灰色的毛呢風衣,他那么高,衣擺堪堪落到他大腿邊,整個人就要融入這銀色世界里。</br>  他低著頭抽煙,誰也不看。</br>  忽明忽暗的輪廓,引得周圍人都忍不住駐足回頭。</br>  蘇沐站在街對面看他,短短幾秒,他的目光就直直攥住她的。</br>  攝人心魂、熠熠生輝。</br>  她不知道他站在這里做什么?等人嗎?還是發(fā)呆。</br>  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為何會是孤身一人。</br>  但她不追問不靠近,就好像真的成為兩條平行線上的人一樣。</br>  眼神突然閃了閃,蘇沐抿緊了嘴,飛快移開了目光,轉(zhuǎn)身往另一頭走了。</br>  林立回來的那天,距期末考試已經(jīng)很近了。</br>  他身子恢復的好,看不出什么異樣,只是從那天到校之后,他低著頭,沒有說過一句話。</br>  盡管老劉千叮嚀萬囑咐讓同學們多照顧照顧林立,周圍的人卻不以為然,平時他人緣不算好,在班上除了蘇沐沒人愿意多跟他講話,況且到了高三又是期末的節(jié)骨眼上,大家的漠然就體現(xiàn)的更加淋漓盡致。</br>  蘇沐有些擔心,還是想下課去問問林立到底怎么了,傷口好些了嗎。</br>  結(jié)果還沒等到下課,林立的短信先發(fā)了過來,手機在口袋里一震:下晚自習能到自習室來一趟么?我有事情想給你說。</br>  蘇沐眉頭不經(jīng)意的皺了下。</br>  下了晚自習?</br>  七八點,雖然不算晚,但是去自習室……</br>  三中本來每個教室都有晚自習,為了以防萬一,還把以前幾間音樂教室改成了自習室,為的就是有些同學圖安靜能找到一席之地好好學習。</br>  但久而久之,備用自習室離得遠,在另外一棟辦公樓四樓,平時走過去挺遠一趟,大家都不愿意多花這點時間,備用自習室基本也就沒什么人去了。</br>  前幾年聽說前校長有意愿要把那幾間教室拆了當倉庫,后來換了校長又不了了之,一直這么拖著。</br>  “哪個自習室?你有什么事嗎?”蘇沐還是一字一句的打過去。</br>  五分鐘后,消息回過來。</br>  林立:“在辦公樓四樓,401教室?!?lt;/br>  蘇沐手指頓了下,剛準備拒絕掉,說自己晚上有事得早點回家。</br>  結(jié)果又有條短信接撞而來:</br>  林立:“我……其實我是想讓你幫我補補課,最近一直沒來上課,感覺今天上課有些吃力了,很多地方都聽不懂……我想著我們教室里還有很多同學,我們也不方便討論,所以選了那個教室……”</br>  “但是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麻煩你了……”</br>  幾條短信幾乎是同時發(fā)過來。</br>  看的出來他很急切。</br>  蘇沐看著手機里回復框,已經(jīng)想好的措辭都已經(jīng)打上去,還差發(fā)送,最后一咬牙還是把文字全部刪掉,回了一句“好”。</br>  是自己想多了,林立他身子才剛好,就是想讓自己幫他多補補課……</br>  她怎么能拒絕別人呢?</br>  那天的含城天氣特別陰冷,天空像是蒙了一層很厚的灰塵,散不開的霧氣讓人感覺壓抑。</br>  晚自習下課鈴聲一響,有人陸陸續(xù)續(xù)開始收拾書包。</br>  林立第一個站起來,煩躁的將手里的演算紙扔到一邊,一把扯過桌邊掛著的書包,走到蘇沐桌前說:“我們走吧。”</br>  蘇沐應了聲,手里的筆停了,抬頭去看他,卻發(fā)現(xiàn)林立沒有帶眼鏡了。</br>  他眼睛有些細長,眼里有血絲,卻不敢和她對視,反而有些坐立不安的走來走去,像是無聲的催促。</br>  “你別急,我馬上就好了?!碧K沐說。</br>  反而是林立抓了把后腦勺的頭發(fā),轉(zhuǎn)過身說:“不急?!敝笥行┮馕恫幻鞯男α讼隆?lt;/br>  蘇沐一邊收拾一邊心底悶得慌。</br>  她總覺得這次林立回來,有些不一樣了。</br>  但具體是哪里不一樣,自己又說不上來。</br>  也許是因為沒有帶眼鏡,他的情緒暴露的更明顯了吧?</br>  她這樣安慰自己,提著書包和林立一前一后的走。</br>  到門口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br>  蘇沐回頭,竟看到為數(shù)不多的教室里,吳芳突然“唰”一下站起來,叫了聲:“蘇沐!”</br>  吳芳這樣站著,臉上有明顯的急切,卻在站起來之后,目光對上林立那張瞬間黑下去的臉,悄無聲息的往后退了步。</br>  她還能回憶起上次林立差點掐住自己的樣子,他那時候是真的下了狠手,如果蘇沐沒來,她是不是已經(jīng)被林立掐死了?!</br>  她想到上次那張偷拍的照片,和蘇沐如今茫然無知的樣子。</br>  明明站在她身后的那個,是個惡魔??!</br>  吳芳張了張嘴,“你——”</br>  腦海里卻突然響起另一種聲音。</br>  做什么要告訴她真相?為什么要幫她?</br>  如果蘇沐走了,那自己不就可以在清北班混的風生水起了嗎?</br>  再也沒有人看不起自己,再也沒有人總?cè)タ此鲆暳俗约骸?lt;/br>  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的期望嗎?!</br>  這聲音一響起,就徹底占據(jù)了吳芳整個腦海,她在空氣中突然揚起詭異的一笑:“你書包拉鏈忘拉了?!?lt;/br>  蘇沐迅速回頭看了眼,把書包取下來,合上拉鏈,輕聲朝她說了聲“謝謝”。</br>  然后那抹身影就這樣離開了教室,和那個最可怕的人走了。</br>  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墻上掛的時鐘滴答滴答的響。</br>  剛才林立桌上被拋在一邊的演算紙不知道什么時候飄到她桌下來,她目光一低,上頭滿滿字跡,竟沒有一個公式,全身密密麻麻的‘蘇沐’二字。</br>  而這一刻,像是有什么東西緩緩爬上喉頭,卡住聲音說不出話來。</br>  吳芳愣在原地,只覺得一陣驚悚涼意像是當頭一棒。</br>  她雙手死死握拳,背脊發(fā)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