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探病
斷斷續(xù)續(xù)聽了一節(jié)課,物理老頭一走出教室。</br> 蘇沐放下手里的筆,隨意搭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往后門飛快走了去。</br> 昨晚一晚沒睡好,到現(xiàn)在頭腦都是昏昏沉沉一片。</br> 還沒邁幾步,她腳下一絆,踢到什么東西。</br> 有人猛地動了下,緊接著就是一聲鏗鏘有力的慘叫——</br> “哎喲——”</br> 蘇沐手忙腳亂的扶住桌角,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子。</br> 陳祥飛收回腿,歪歪斜斜的坐在凳子上:“誰呀,這、這一大早竟擾人清夢啊!”</br> 蘇沐垂著頭,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啊,我沒看見……”</br> “嗯?”陳祥飛一邊用袖口擦掉臉上的口水,一邊揚起手揉睡眼松醒的眼睛。</br> 無意識的湊近了些,他夸張的整個身子繃直迅速彈開:“哎呀……哈哈……那個是蘇、蘇沐呀哈哈哈……”</br> 蘇沐抬頭:“不好意思啊,我剛剛真的是不小心——”</br> “你別、別這么見外啊!”他飛快打斷她。</br> 姑奶奶,別說了!</br> 這陸哥要是知道他跟她個小姑娘計較這些,不打折他的腿?!</br> “千萬別這么說,是……是咱的腿不長眼睛哈哈哈……”</br> 蘇沐頭一歪,一臉納悶。</br> 陳祥飛才不想繼續(xù)糾結(jié)這個話題,轉(zhuǎn)著眼珠尋找話題。</br> “不過蘇沐妹子,你黑眼圈怎么這么重,沒休息好啊?”</br> “啊?這么明顯嗎?”蘇沐說著拿手去摸自己的眼睛了</br> “不會是因為咱們陸哥病了,你心疼得夜不能寐吧?”</br> 蘇沐心下一跳,像是被琢磨到心事,毫不猶豫:“怎么可能!”</br> 寂靜幾秒,兩人大眼瞪小眼。</br> 陳祥飛率先沒繃住,“哈哈哈”的笑了出來:“我來玩笑的啊……別激動別激動哈哈哈……”</br> 蘇沐眼神到處亂瞥,深吸口氣。</br> 反正丟臉都丟完了,不要面子了!</br> “他病了?”</br> 陳祥飛一副“你不知道嗎”的表情回答:“對啊,都在嘉華住院三天了。也難得有陸哥病倒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人下這么狠得手。”</br> “什么?!你知道他……怎么生病的么?”</br> “被人打傷了唄!”說著陳祥飛目光一黯,默默嘆了口氣:“傷的挺重的,肋骨傷了,臉也腫了,我們也問了好多次,打死不說是誰干的,倔的跟頭牛似的。哎……平時里陸哥也不是吃素的啊,打架就沒吃過虧,這次怎么這么慘?夸張點說,簡直像沒還手一樣。他媽的要讓我們兄弟逮到是哪個小兔崽子,非閹了他不可!”</br> 陳祥飛越說越義憤填膺,說到最后激動到坐著猛地一巴掌拍向桌面。</br> 下一秒,清脆的悶響一剎那劃破喧鬧的教室,還來不及反應——</br> “啪——”</br> “砰——”</br> 兩聲脆響齊齊傳了出來。</br> 巴掌聲混雜著其他奇怪的聲音。</br> 蘇沐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眼睛圓睜,以極速之勢順著凳子跌落了下去。</br> “啊我的屁股!媽的什么鬼啊?!”</br> 回過神來,陳祥飛已經(jīng)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一邊衣角掀開,露出他肥滾滾的肚子。</br> 所有人都被這頭動靜吸引了目光——</br> “怎么回事?有人摔了?”</br> “不知道?剛才是什么聲音?”</br> 有人不嫌事大,湊過頭來瞧了幾下:</br> “噗哈哈哈哈,要笑死我了哈哈哈……”</br> “凳子腳斷了一根,哈哈哈哈陳祥飛摔了個四腳朝天!”</br> “哎陳祥飛你行不行啊,你說你是不是該減肥了哈哈哈!”</br> 陳祥飛一臉窘迫,急急忙忙站起來:“去去去,湊什么熱鬧,小心我陸哥回來收拾你們!把頭都給擰下來!”</br> 蘇沐一邊往回走,一邊也忍不住笑出了聲。</br> 到座位上,背后還在吵吵嚷嚷的傳來他們的哄笑聲,蘇沐偷偷拿出筆,趁著四下無人發(fā)現(xiàn),在手掌正中央寫下“嘉華醫(yī)院”四個字……</br> 下午下課給陳萍霞遞了假條。</br> 蘇沐去街上買了些水果,到嘉華醫(yī)院的時候,突然又有些躊躇不前。</br> 她擰著袋水果,戴了頂帽子,劉海被按到一邊,帽沿也被她壓的低,這樣急躁不安的來回走動了好久。</br> 如果特意去看他,會不會被調(diào)侃死?</br> 萬一又被認識的人碰到,那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倆的關系了?</br> 但是……如果不去,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br> 他那樣偏過頭看她的時候眸子里那抹唯一的光亮,怎么也消散不去,致使她怎么也下不了勇氣決然離去。</br> 她思考間,走上走下,來來回回踱著步。</br> 一旁前臺護士叫住她:“哎,小姑娘,你找人嗎?”</br> 蘇沐愣了下,只能硬著頭皮:“嗯嗯,我、我想問一下陸、陸修在住院部哪個位置?”</br> “魯路修?”護士有點驚訝。</br> “啊不是。”蘇沐連忙擺手,解釋道:“是、是陸修,兩個字,大陸的陸。”</br> 護士不好意思的“噢”了聲,低頭敲了幾下鍵盤:“胸外科的么?就在這棟樓13層,吶,你左手邊那個電梯上去就行了。”</br> 說完,護士就雙手疊在腹部沖她露出標準式的微笑,那幅樣子好像在說“去吧,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br> 哎,沒法臨陣脫逃了。</br> 蘇沐頂著巨大的壓力,硬著頭皮上了電梯,最后僵硬的沖剛才的護士姐姐回以一抹感激(生硬)的笑容。</br> 電梯“叮”一聲到了目的地。</br> 經(jīng)過一間病房門口,里面擁滿了人,圍得個水泄不通。</br> 蘇沐抬頭,病房門口大剌剌的“陸修”二字“唰”一下映入眼簾。</br> 蘇沐腳一僵,后腿一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回了病房外面,將身子掩飾起來。</br> 她長吁一口氣,剛要順順胸口。</br> 一堆人突然大踏步的腳步聲襲來。</br> 心底一陣警鐘鳴起,“咯噔”一下。</br> 遭了!有人要出來了!不會被看見了吧?</br> 她飛快的拔腿就要跑——</br> 可是僅僅是一個縮成一團的身影,一個全身散發(fā)著“別認出我看不見我”氣息的人,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意。</br> “哎?蘇沐妹子?!你怎么在這兒?”陳祥飛驚喜的聲音傳來。</br> 蘇沐雙眼狠狠一閉,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陸修那么愛懟陳祥飛了,因為他真的很欠揍啊!</br> 她現(xiàn)在巴不得他沒那么快認出自己或者看她這么猥瑣佝僂的樣子假裝沒看見,多好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