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友情
    高三后半學期的日子過得緊實又壓抑。</br>  在學校接二連三的模擬考之后,紅榜邊上時而哀鴻遍野,時而歡欣雀躍。</br>  盡管蘇沐成績并沒有什么大的浮動,每次盯著老劉從外頭抱著一大摞試卷進來時,教室里叫苦連天,抗議著“啊啊啊啊怎么昨天才考今天就出成績了!”的話,她心頭還是會不自覺的揪緊。</br>  甚至于在各科老師苦口婆心的說著高考多么多么嚴峻苛刻的話之后,清北班出現(xiàn)了早上五點出門,去食堂打包一天面餅,在早上六點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早讀的奇才。</br>  那人不愛說話,整天就轉(zhuǎn)著眼珠看書背書刷題,老劉后來被嚇得一度以為這孩子因為壓力過大得了抑郁,給人家家長打了電話提出“回家多出去散散心,高考再回學校吧”這樣的提議,恁是被連拖帶拽給硬塞回了家。</br>  蘇沐每天時間也很緊,偶爾一兩次路過三班,鬧騰騰的教室出奇的安靜,陸修在埋頭在看書,有時候看的累了直接趴在桌上就睡了,眼睫長長搭下來,眼瞼下有一圈黑影。</br>  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見到他睡得很沉,青色胡渣露了點出來。</br>  她把他搭在后椅上的外套取下來,輕輕蓋到人身上,他都沒醒。</br>  看來是真的很累了。</br>  高考那天,床頭的鬧鐘準時響起。</br>  她從床上撐起身子的時候,竟看到陽光一縷縷透過窗戶,灑進里屋,在空中織起很薄一層暖紗。</br>  陰郁綿長的雨天太漫長,這天竟難得的是個大晴天。</br>  出門的時候鄭麗文手都在抖,反復的問:“沐沐,你再檢查一遍東西帶齊沒有,可別落下啊。”</br>  蘇沐把書包攤開,“媽,你都讓我看了三遍了?!?lt;/br>  曾叔從廚房里拿出個煮雞蛋,遞給蘇沐:“來,沐沐,路上再吃一個,考試絕對超常發(fā)揮!”</br>  蘇沐接過來,咬了一口:“謝謝曾叔?!?lt;/br>  鄭麗文面色還有些緊張,摸了摸蘇沐的頭,幫她把門打開:“去吧,沐沐,高考加油!媽媽相信你!”</br>  今年高考三中學生都很幸運被分到了自己學校作考場,免去了來回坐車的不適感。</br>  到三中門口時,這位三中神不見尾的高校長罕見的一身正裝,來回搓著手站在校門口,緊張得竟比考生還要躊躇:“同學們,待會一定要認真審題,遇見不會的題千萬不要慌了陣腳,記住,一定要先易后難,層層攻克呀……”</br>  蘇沐聽著這句三年來耳朵都快要聽出干繭的話,考室在四樓,她拿著準考證來來回回找考室。</br>  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她的名字。</br>  她一回頭,就看到陸修額頭都滴著汗,朝她跑來。</br>  “蘇沐?!?lt;/br>  他還在輕微喘著氣,嘴角有傷,胡渣稍露,手里一個文具袋,裝著證件和筆。</br>  她微微驚詫的看他,想問的話很多,卻又知現(xiàn)在不是時候。</br>  “高考加油?!彼浇俏潱耘f是那誘人的笑,這樣專注的看她。</br>  “嗯,你也一定要……加油?!?lt;/br>  “進去吧?!标懶拚f,垂著雙臂這樣看她。</br>  蘇沐點頭,往回走的時候總覺得心頭有些不安。</br>  她走兩步,又偏頭看他,他勾起一邊唇角:“別看了,我有那么好看?”</br>  她一撇嘴,飛快走進了考室。</br>  身后的人,在裙擺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之后,眼里的光,一瞬間就被撲滅掉了。</br>  今年高考的題不難,甚至相較于前幾次模擬考來說都算簡單,考完之后,一群群穿著校服的男男女女沖出考試,將手里的書撕開來往樓下撒。</br>  樓下的老師吹著口哨扯著嗓子喊:“那上頭的,誰在亂丟東西,給我出來!”</br>  有人在人群中沖著看了三年的老師做了一個鬼臉,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做起鬼臉來,甚至有調(diào)皮的學生開始鬧:“老師,您管了我們整整三年了,今天就讓我們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一把唄!”</br>  被喊到的男教師,低著嗓子吼了幾聲,突然就笑了出來,“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我管不了你們了,你們以后也不歸我管了啊……”</br>  三年之后,就是離別。</br>  說著說著,語氣低下去。</br>  氣氛一剎那沉悶起來,有情感敏感的女生聽著聽著就突然抱著身邊人哭了起來,逐漸地,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抽泣起來,紅著鼻頭嘲笑對方難看。</br>  蘇沐不敢去聽那些離別的話,步子走得特別快。</br>  沈思慧在身后叫她,蘇沐回頭看,見到沈思慧面色如常的朝自己走近,語氣輕輕的:“時間過得好快啊,轉(zhuǎn)眼就高中畢業(yè)了。”</br>  “你才多大啊,怎么就說這種年少老成的話了?!碧K沐笑。</br>  “也對,這種話還是適合你來說?!鄙蛩蓟鄞蛉さ馈?lt;/br>  蘇沐笑著睨她,“你考得怎么樣?”</br>  “就那樣唄,你還不知道我的水平,成績穩(wěn)得不能再穩(wěn)了。反正我也不指望高考,那個啥……”沈思慧聳了聳肩,突然偏過頭來看她。</br>  “我爸準備讓我去英國上大學了。”</br>  蘇沐胸口一頓,狠吸一口氣,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br>  “去……幾年啊?”</br>  “三年吧,到時候再看要不要讀個研?!?lt;/br>  “你……已經(jīng)決定好了么?”蘇沐又問,聲音已經(jīng)很沉。</br>  她沒想到離別這么快,也不相信沈思慧會這么快從謝哲那頭釋懷。</br>  “嗯,賤人也一起去?!鄙蛩蓟酆茏匀坏?。</br>  說著才偏頭看到一邊的女生垂著頭,紅著眼眶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br>  沈思慧手臂一把搭到人肩頭上,笑著揉了揉她圓乎乎的臉頰:“你放心啦,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想我了就給我call電話,我隨時都能飛回我偉大的祖國!”</br>  “好,那你說好的噢?!?lt;/br>  蘇沐身子還在抽,仍是用力抱了抱身邊的人。</br>  沈思慧笑著勾起了唇角,手臂收緊,四周盡是歡聲雀躍,她見到謝哲,站在那棵樹下,遠遠的望著這頭,但她已經(jīng)決定,這輩子再不回頭了。</br>  高考那天,夕陽很久才落下,兩個女生,就在這斜陽映照下,緊緊抱在了一起。</br>  高中時候,最純粹的友情就莫過于此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