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風(fēng)雨晴時春已空(7)
宣德五十二年春,圣主白龍帝病逝于含元殿,舉國大喪。
同日,景王尉辰率軍敉平四大門內(nèi)內(nèi)亂,宣布帝都繳械戒嚴,六相臨朝聯(lián)合輔政。
啪!
千翡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一縷血絲自嘴角滑下,很疼的樣子,孤冷的美人僅是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很快又抬起了晶亮的眸子,直視著一早便領(lǐng)著大批人浩浩蕩蕩直闖冷園,不遺余力地將巴掌甩向自己的貴妃娘娘。
瑤貴妃氣地渾身顫抖不已,纖指指向那張多年后依舊如花的容顏,“是你慫恿雨兒造反的?”
她做夢也沒想到濯雨會興兵造反,若不是龍帝駕崩導(dǎo)致逼宮不成,又加上長公主說動三宮六相不處分所有興兵造反的皇子,以免誤罰了儲君,她根本無法想象濯雨會落得如何的下場!
千翡臉色依舊淡冷,“娘娘若是這么認為,那就是這樣吧!”濯雨逼宮失敗,固然有些令人失望,卻也更讓她安了一顆心。
“你”瑤貴妃怒極,再度揚起了手,被身旁隨行的掖庭小心勸下。
“娘娘,咱們還是走吧,這事若是傳到皇后耳里,總不是什么好事!”
瑤貴妃甩開她牽制住自己的手,含怨的眼瞪著千翡,“枉費我昔日如此待你,你竟是這般回報我。”不僅分走了自己的夫君,也占去了自己的兒子。
為了這兩個男人,她耗盡了心血,爭奪了大半輩子,到最后得到依然是個不完整的夫君,甚至連殉葬的資格都沒有。而這個女人,明明背叛了皇帝,卻還是得到了與他永遠在一起的資格,不僅如此,她還得到了自己兒子完整的愛。看在自己這樣的女人眼里,又是多大的諷刺?
“娘娘大可不必如此,”瞧出了她心底最真實的不甘,千翡冷靜地迎視著瑤貴妃兇狠的目光,“我與先皇,生不同寢,死不同穴。我不殉葬!”
“你!”瑤貴妃震驚,萬萬沒想到她會抗旨,“這事豈會由得你決定!”
“離百日尚有足夠的時間,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不會輕言放棄。”千翡撫著已微微隆起的腹部,目光因其中孕育的生命而柔軟。
也許,她是有罪的,但那也是她一人的罪孽,她決不會讓她的孩子為她分擔(dān)。
“由不得你!”她的小小幸福讓瑤貴妃氣得渾身顫抖,長年累積的怨恨在這瞬間爆發(fā),“拿白綾來!”
“娘娘,”掖庭為難地皺起了眉,“先皇的旨意是百日殉葬,這”
“都是一樣!”瑤貴妃眼中的狠毒讓掖庭再不敢有異議,“把她架上去。”
“不可以!”千翡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屋子狠毒的女人,冷靜已經(jīng)再難維持,雙腿不住打顫,隨著掖庭幾人的逼近不斷往后退著。她恐懼地看著宮人將白綾拋上房梁,長長的飄下,像索魂的手。
“救命!”
“公主”眼看著房中嬌弱的女子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推了上去,被綾巾緊緊地勒住脖子,雙手好不容易扯下了空隙,又被下頭的人拉著雙腳死命地往下扯,荷衣的眉頭越擰越緊,明顯已經(jīng)耐不住這殘忍的一幕,出聲提醒著主子給出下一步的指示。
懸月面皮抽搐,指甲早因拳頭緊握而陷入柔軟的手心里,掐出狠狠的血印,可是她始終保持旁觀,因為她要等,等待一個最佳的時間,才能讓濯雨明白,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
“公主!”眼看千翡的臉色都變了,荷衣焦急著再提醒道。
“去通知三哥過來!”話說完,人已甩袖離去,荷衣松了口氣,向暗衛(wèi)下了指示。
懸月踏進房門的時候,驚見靜美人一張俏臉已經(jīng)扭曲,立刻揚袖扇出凌厲的掌風(fēng),綾巾齊齊斷開時,人已穩(wěn)穩(wěn)接下落下的千翡,整套動作如行云流水,完美地讓人震驚。
率先回過神的還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貴妃,她氣急敗壞地沖到兩人的面前厲聲質(zhì)問:“你來做什么?”語氣絲毫不客氣。
“我想娘娘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懸月嘴角輕勾,明顯不將她放在眼里,“身為二品宮妃的你有資格在這里質(zhì)問正一品的我嗎?”
瑤貴妃呼吸一制,懸月眼中話里**裸的蔑視讓她的雙頰因憤怒火辣辣地?zé)似饋恚瑓s不得反駁,只得猛轉(zhuǎn)過身,想要大步離去,卻與適巧趕來的濯雨撞了個正著。
“母妃”看著屋里的狼狽,濯雨眼中難掩失望與傷心,無視母親的呼喚,他大步跨進房內(nèi),扶起滿面淚痕的千翡,輕輕地擁著,卻再也放不開。
見此懸月神色微軟,看向瑤貴妃又是冷清如昔。
“恕我多嘴提醒一句,”她冷冷說道:“靜美人是先皇親點百日后殉葬之人。娘娘還是不要私下動手比較好。否則,我雖為攝政長公主,但后宮之事偶爾也可插手一下。”
瑤貴妃銀牙緊牙,風(fēng)一陣地刮離冷園。
懸月再提步,走進屋內(nèi),看著濯雨環(huán)緊千翡的背影那樣孤寂,那樣的認命,心頭一緊,問:“你可是要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如何?”濯雨苦笑著搖了搖頭,在逼宮失敗的現(xiàn)在,圣主駕崩,所有人等的就是百日后千翡的殉葬,他還能有什么法子拯救他唯一的愛人?
“我若說有辦法救她,你可用一樣?xùn)|西來交換?”
她的一句話仿佛給了他無窮的希望。濯雨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同時望向了她,目光那樣的灼烈,讓懸月很是慚愧,竟然在這關(guān)頭勒索他。
“什么辦法?”濯雨急問,“什么條件都可以!”
懸月避開了他的目光,示意荷衣掩好門,才說:“偷偷將靜美人帶出宮,再找人代替她懸梁自盡。”
“為什么是懸梁自盡?”濯雨握緊千翡的手問。
“若是懸梁的話,死后臉孔會有些變形與生前有些差距,只要稍加處理,應(yīng)可瞞天過海。”懸月解釋道。
“代替的人呢?”
“我會在掖庭那安排好,她隨時可以把代替者的姓名填上去,發(fā)布代替者病死的消息,然后再說為免疾病擴散開來,所以在代替者病亡后就巳經(jīng)把她運出冷宮。”
這是一個周全的計劃了。濯雨充滿希望地抱緊了千翡。
“而我的條件是,百日內(nèi),南宮不可出兵。你愿意嗎?”懸月沉眸望著他,等待他的答案。
濯雨眸色微黯,“我所有的原因都是她,若是她可以安全,其他的,我都可罷手。”皇位、權(quán)力,都是浮云,過眼即去。在走過這么多風(fēng)風(fēng)雨雨,他何嘗不期望那種屬于平凡的幸福?
“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能救出千翡,我天姓濯雨自此不再出兵。”濯雨取出了兵符,交到了她的手里。
這樣一來,所有的都準備好了。等的便是百日后遺昭宣讀的那一刻。
懸月深吸了一口氣,走入夕陽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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