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此生無悔(2)
龍帝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是一顆破壞水面平靜的小石子,體積不大,威力卻是無窮。眾人面色瞬息千變?nèi)f化,遠比戲臺上的戲碼要精彩的多。惟獨重樓,一身清冷,好象真是桃源隱士,不問世事。他悠然地啜飲著酒水,間或夾了些菜,吃上兩口,面上從不少優(yōu)雅的笑。
懸月偷瞧了他一眼,暗嘆了一口氣,幾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再好的偽裝總是有破綻,因為一個人的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重樓的眼里是料定了未來的自信與鎮(zhèn)定。
重樓多是早就知道龍帝隨濯雨一起去了港口,到了行館才離去,就連遺昭之事,怕也是清楚。
重樓很聰明,即使不使用夢見的力量,他依然有著能夠洞悉未來的能力。
至少是有關(guān)龍帝的未來。
因為他的全副心神都投注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很悲哀,即使是恨,龍帝也是成了他生命的重心。
龍帝亦是如此,他雖逗弄著懷里嬌兒,兩眼卻時不時瞟向重樓的方向,暗自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渾濁的眸子間是濃濃的猜測與防備。
她想,走至今日,重樓也該是慶幸的,幾個兄弟中終是只有他,得到了龍帝全部的注意。只是當血緣和親情已經(jīng)成為謊言,仇恨已是牽扯在彼此之間的唯一牽絆。
五出戲唱罷,夜過一半,龍帝道:“各自回去好好歇著吧。”眾人謝了恩,才紛紛離去。
懸月走至門口,想尋著重樓說上幾句話,卻看那人離席后,適才的亮麗就像被卸下的面具一般急速退去,月光之下,只剩一副被病痛折磨到憔悴的虛弱。
她及時按捺住要上前的沖動。
她問自己就是見到了他,又要說些什么、做些什么?重樓那般聰穎,早為自己排定了最有利的棋局。他的戰(zhàn)場上,她無法做些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是好好做個牽線木偶,被龍帝死死地掐在手里,才能在短暫的時間里保護著他,直到勝負揭曉的片刻。
懸月捏緊手心,斷然地收回了視線,轉(zhuǎn)身要走,又被濯雨攔下。
“三哥?”她有些被嚇道,很快又明白他的用意,率先道:“三哥不用費心了,遺昭我是萬萬不會交出去的。”
“阿月!”濯雨按住她的雙肩道:“就當三哥求求你好不好?把遺昭給我!只要我為王,就可立即接回小八,管他什么三國和平,要打便打是了!”
“三哥!”懸月瞪大了眼,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說出這番話。
那個驕傲又狡猾的濯雨怎也變得如此?這座吃人的宮最后也吞去了他的理智了嗎?
“三哥,且不說我若把遺昭交給你,父皇會立即摘了四哥的腦袋,但就你適才的一席話,我也是萬萬做不到的!你當真要的就是一個血流成河的江山,是一個由無數(shù)人骨壘起來的王位?”
“阿月,不是我也會是其他人,你守不住的。”
“我會守到最后一刻。我相信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的。”她拉下他的手,狠心不看他落寞的模樣,轉(zhuǎn)了身走。
“阿月,不會有那一天的。”濯雨無力道,“任何一人即位都預(yù)示著其他人日后的暗無天日,阿月,你早就知道的。”
懸月停了腳步,未及,又繼續(xù)往前走去,未曾回頭。
尉辰攬著罷月回了宮,見她面有倦色,起身要去喚了奶娘來。
罷月拉住他的衣袖,道:“不打緊,我還不困,再讓我抱會阿雪。”
尉辰點了點頭,在她身側(cè)坐下,同她一起看著已經(jīng)睡著的孩子。
那個漂亮的孩子,眼睛像他,鼻子和嘴巴卻像罷月。
這個今后會是什么模樣?
想著想著變是無聲一笑,低頭卻見罷月微微抖著手,便伸過手去緊緊握住。
暖意源源不斷,罷月卻是顫抖不已。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問:“你又要去爭那遺昭嗎?”
尉辰一怔,很快道:“不。”
“你你怎么”罷月詫異不已,話也說不完整,回了頭就見那人溫柔的笑。
“那**在里頭受苦,我便同阿月說了,待你康復(fù)了,我便同你出宮開衙建府去。那些東西既然都決定放棄了,就毫無再去爭奪的意義。”
罷月仍是不敢相信,她一直以為那代表的就是尉辰生存的意義。
“我生命真正的意義已經(jīng)找到,那些就算了吧。”尉辰伸指刮著孩子白嫩的臉頰,輕輕道:“有些東西早已經(jīng)失去了它原來的含義,還能給我的也只有痛苦罷了。我曾經(jīng)努力過,就夠了,現(xiàn)在,我只希望能看著絳雪無憂無慮地長大,給他一份完整的愛,那些我曾經(jīng)缺少的,我要統(tǒng)統(tǒng)給他。”
罷月舒心一笑,心頭是滿滿的感動,幾乎落淚。
她一直期盼尉辰能夠放下爭奪之心,珍惜現(xiàn)在擁有,能夠如此,此生定是無悔。
尉辰攬過她的肩頭,拍著安慰。
氣氛和暖之際,桌上燭火不自然地搖擺。
尉辰心頭一緊,攬過罷月的腰肢退開身。
他動作突然,罷月不知發(fā)生何事,只覺得眼前一個晃動,有陣風刮過面頰,再落定,手上已是空空。
“我的孩子!”罷月尖叫。
尉辰利眸掃去,來人卻是無驚無懼,舉高了手中的嬰孩。熟睡的孩子早被驚醒,嚇得直哭,哭得他的母親直揪心。
“福全,你要做什么!”尉辰拉下欲去搶奪孩子的罷月,冷聲喝道。
那人不答不語,只是淡淡退開身,露出身后主人鮮紅的鳳衣和魅惑的面容。
“天姓尉辰,我要你為我奪下攝政長公主手上的遺昭!”梁皇后指間一枚泛著藍光的針,毫不含糊地刺入孩子嬌嫩的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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