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功(五)
還以為有恪會像倒豆子似的說一大通話,結果是面面相覷之下,他反而不說話了,兩個人站在石子路邊,靜默片刻,月筠慢吞吞地問道:“要是事情還沒有想好,可以回頭再說的,也不是什么急事。”
她背過身要走,有恪隔著衣袖拉她的手,月筠一下子怒了,給你時間給你機會你不說話,這會兒又拉拉扯扯的,讓其他人看在眼里算怎么回事,這一陣子,有初和老爺又都沒在家,別是等他們回了家,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對誰都沒有好處的。
“嫂子,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從何說起。”有恪唉聲嘆氣著,“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而是……”
月云間他的為難之狀不像假裝,耐著性子又問道:“那你到底是想不想說的。”起先的派頭哪里去了,還說要與她商量件大買賣,讓她錯以為是因為老爺帶有初去了上海,沒有帶他,他心里憤憤不平,要出點妖怪手段,誰知道看形勢下來,也不像是有那個膽識的。
“沉師傅經常來家里走動,嫂子應該是見過的。”
怎么突然又扯到外人身上去,月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不過見了一次,說了幾句話,后來都是大太太幫我置辦的新衣新裙,沉師傅是能人,見過我一次,把身材尺寸都記下來了,即便我不到場,做出來的成衣也是分毫不差的。”
“能人,能人,真是個能人。”有恪的牙齒咬得死緊,兩個人離得近,月筠差不多都能聽到牙齒磨合發(fā)出的那種刺耳的聲音,憋出這樣一句話,他又不肯說話了。
月筠明白他心里藏著事情,想找個人商量,不知怎么兜兜轉轉的找到她身上來了:“二弟,我已經說過,有些事情急不得,要是沒有考慮好就說出來的話,到時候想收回去就難了。”
有恪低下頭不語,不知是否將她的話能夠聽進耳朵里,忽然沖著她點點頭,掉頭就走,留下月筠獨自在原地,心里頭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有種預感,有恪想要說給她聽的,是個不能見光的秘密,她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一點都沒有。
等月筠姍姍來遲到大太太面前,大太太坐在那里喝茶,居然沒有要招呼她坐下來的意思,一張臉板的像是硬生生刷了一層漿糊,又被風吹干了,干癟的叫人難受。
月筠沒有看到阿桂的身影,也不好問大太太是否帶到了話,由著大太太使性子,站在那里不吭聲,大太太將手中的茶都喝干凈了,才緩緩仰起臉來看著月筠,沉聲道:“我不想讓老爺去上海發(fā)展,有初也一樣。”
月筠心底一驚,大太太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到底從何說起,她見大太太的話沒有說完,依然垂著雙手,靜聽教訓。
“有初對去上海這么有興致,是不是因為你想回上海去?”大太太又是一句問話,劈里啪啦的,“我總共就這樣一個兒子,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了六年多,總算他學業(yè)有成被我盼回來了,才安分了幾天,又要去上海了,連帶著老爺的心思都被他說得活躍起來,莫家在蘇州一貫做得好好的生意,為什么突然轉性子了,是不是因為有初娶了個上海的太太,月筠,你老老實實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