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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67 章
    戴譽對著地址反復(fù)確認了兩遍, 才將稿紙折起來放進了褲兜。
    侯棟梁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沒話找話地說：“我的東西不重, 但是有點占地方。是一些木耳和幾塊硝好的兔皮。兔皮拿回去可以給我奶奶和父母做幾副護膝, 留著冬天用。”
    “呵呵，那你還挺孝順的。”像是閑話家常似的，戴譽隨口問, “聽說有位知青同志在上工的時候把腿摔斷了？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就那樣唄, 他自己走路不小心，在山里巡邏的時候掉進了坑里才摔斷了腿。”侯棟梁雙手插在褲兜里, 像是有多動癥似的, 左腳尖一直在刨腳下的沙土。
    “哦, 民兵連的巡山任務(wù)挺重吧, 你自己能應(yīng)付過來嘛？”
    侯棟梁眼珠一轉(zhuǎn), 聯(lián)想前后的幾句對話, 一拍大腿說：“你可別誤會啊，我那些皮子是跟老鄉(xiāng)換的！不是自己進山打的，我哪有那個本事啊！我們知青里確實有兩個人被選進民兵連了, 不過沒有我！我才不想去呢！”
    “大家都爭著進民兵連, 你咋不想去呢？”進了民兵連就不用下地干活, 別說知青了, 連蘆家坳本地的年輕社員都搶著當(dāng)民兵 。
    “雖然我農(nóng)活干的不怎么樣, 但打獵我也不會。我可不想厚臉皮地進入民兵連給人拖后腿。再說山里有狼，我們在村子里經(jīng)常能聽到狼叫, 我可不敢去！”侯棟梁認慫認的毫無心理負擔(dān), “哪怕沒遇到野獸, 山里也不是那么好進的，你看那個掉進坑里的知青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戴譽點點頭, 覺得這小子還算識時務(wù)。只要他不在蘆家坳挑事，自己幫他捎帶點東西也沒什么。
    目的達成，侯棟梁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就跟戴譽告辭，撒丫子跑去上工了。
    戴譽瞅了眼時間，感覺秦學(xué)藝那邊一時半刻結(jié)束不了，就圍著那排小木屋溜達了一圈。
    透過其中一個窗子看到屋里的人影后，他上前敲了敲木門。
    沒過幾秒木門就被人從里面拉開了一條縫，屋里的人看到戴譽，明顯愣了一下。
    “孫教授，別來無恙啊！”戴譽笑著跟他打了招呼。
    “誒誒，快進來！”孫教授將門徹底拉開，把人讓了進來，“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單位放假了嗎？”
    他記得戴譽是在北京的研究所上班的。
    戴譽簡單跟他說了自己的近況，又說：“看您精神狀態(tài)不錯，我就放心了。”
    “哈哈，這里山清水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要下地干一些農(nóng)活，但是我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明顯比過去好多了。”孫教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和手臂。
    他確實瘦了也壯實了不少。
    戴譽還記得第一次在大學(xué)的數(shù)學(xué)分析課上見到孫教授時，他板正的襯衫下面還有突出的小肚腩。
    但是他現(xiàn)在的肚子已經(jīng)徹底平了，這會兒穿著跨欄背心，還能看到結(jié)實的肱二頭肌。
    “您現(xiàn)在這身體素質(zhì)，恐怕比我還好呢！”戴譽笑道，“我原來在大學(xué)的時候還能鍛煉鍛煉，自從上了班，整天蹲在辦公室和車間，基本沒什么運動的時間了。”
    “呵呵，年輕人還是得注意堅持鍛煉的，身體好了才能持續(xù)為祖國做貢獻嘛。”
    兩人圍繞著健康話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說了半晌，像是刻意回避某些問題。
    直到彼此都覺得這番對話過于干巴巴了，孫教授才沉默了下來。
    戴譽也不急，等著他的反應(yīng)。
    過了快一分鐘，孫教授才嗓音沙啞地問：“學(xué)校那邊怎么樣了？恢復(fù)上課了嗎？”
    “咱們數(shù)力系已經(jīng)搬去漢中了，到了那邊教學(xué)和科研應(yīng)該是可以恢復(fù)的。”戴譽笑了笑說，“而且我們這一屆的學(xué)生已經(jīng)在去年底之前進行了畢業(yè)分配，大家的去處都還不錯。”
    孫教授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似的，重新高興起來，又好奇問道：“你們班的分配情況怎么樣？那個小神童劉小源分配去哪里了？”
    “剛開始分回了上海那邊的一所中學(xué)，當(dāng)數(shù)學(xué)老師，不過才給學(xué)生上了三節(jié)課，就被我們?yōu)I江二機廠調(diào)過來了，現(xiàn)在跟我在同一個飛機設(shè)計組里，干得十分不錯！”
    “好好好！我一直擔(dān)心他畢業(yè)以后沒有好去處，白瞎了人才。這兩年沒事的時候我就想，還是章老有先見之明啊，早知如此，當(dāng)初我真應(yīng)該讓幾個好苗子像你一樣提前畢業(yè)，早點到工作崗位上做貢獻。”孫教授語氣里不乏惋惜。
    瞟到他發(fā)間隱現(xiàn)的銀絲，戴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又向他介紹了幾個成績很突出的同學(xué)的畢業(yè)去向，戴譽從背著的包里拿出一沓期刊。
    “孫教授，我這次來沒給您帶什么東西，不過，這幾本書對您來說應(yīng)該是有些用處的。”戴譽將東西遞過去。
    甫一看到那幾本期刊的封面，孫教授便如獲至寶地將其捧了過來。打開最上面一本《數(shù)學(xué)發(fā)展》，來回翻看了好半晌。
    戴譽給他帶來的都是最近幾年刊印的《數(shù)學(xué)發(fā)展》和《國家科學(xué)：數(shù)學(xué)》，有月刊也有季刊。這類專業(yè)期刊，研究所和工廠的設(shè)計室都有訂閱，戴譽工作以后比較關(guān)注這方面的最新動態(tài)。
    他給孫教授的這幾本是他自己花錢訂閱的，原本打算像集郵一樣，攢起來收藏。
    不過，臨出門前還是裝進包里帶了過來。
    “您不可能在這邊常住的，有機會肯定還要重新回學(xué)校給同學(xué)們上課。”戴譽鼓勵道，“我們班不少同學(xué)都想上您的研究生呢，所以您在這邊可不要荒廢了學(xué)問，免得到時候被學(xué)生們笑話！哈哈。”
    “哈哈，那不能，我來的時候偷偷帶了不少書，前兩年沒什么事的時候，還把教案重新整理了一遍。今年雖然得下地勞動了，但是我每天的早上和午休時間也是要看書的。”孫教授心中酸脹，但仍是頗為自信地說，“回去以后，隨時可以給大家上課！”
    戴譽想了想，即便沒什么必要，也得幫小舅說句公道話。
    “公社給蘆家坳分配過來的那幾個知青里，有兩個人不太消停。隊里讓你們恢復(fù)勞動，也算是對大家的一種保護……”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教授打斷了：“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理解！蘆家坳的形勢已經(jīng)變了，但是隊長做出的努力我們也都看得到。本就是讓我們來勞動的，要是像大爺似的整天歇著，才讓我心中不安呢！”
    “現(xiàn)在不用給學(xué)生上課，除了學(xué)習(xí)時間，平時無聊的很。讓我去地里干點活，正好打發(fā)時間了。而且大家也慢慢品出了侍弄莊稼的樂趣！老沈從外面帶了一本農(nóng)學(xué)書回來，我現(xiàn)在的水平已經(jīng)與農(nóng)業(yè)技術(shù)站的技術(shù)員差不多了！”
    戴譽意外地說：“那您還挺厲害的。”
    “哈哈，活到老學(xué)到老嘛，”孫教授樂觀道，“我已經(jīng)跟隊長商量了，在自留地里劃出幾塊試驗田來，我們幾個老家伙要研究一下糧食增產(chǎn)增收的問題。”
    “您現(xiàn)在還不到五十吧，哪里老了？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重返京大以后，正可以大展拳腳。
    孫教授還得去上工，戴譽沒有與他聊得太久。臨離開前，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孫教授，您家里那邊用不用我?guī)兔ι狱c東西或者寄封信什么的？”
    “不用了。”孫教授搖頭，“我每半年讓隊長幫忙寄一封信。其他時間盡量不要打擾他們的生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那行，有什么難處您就隨時跟我小舅說，他辦不了的就讓他找我來辦！”
    “我們已經(jīng)夠麻煩你的了。”孫教授感慨道，“不知要怎么感謝你才好！”
    “嗐，您說這話不就見外了嘛。我在學(xué)校的時候也沒少麻煩您呀，那會兒我可沒像您這樣客氣。”
    孫教授點點頭，沒再與他客氣，幾句感謝話對于這份人情來說，太輕了。
    戴譽從孫教授的小木屋出來時，秦學(xué)藝已經(jīng)等在了外面。
    還沒來得及問他進展怎么樣，另一邊潘教授就過來了，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隨口問了幾句章教授的近況，便招呼上旁邊幾個小木屋里的老伙計們出門上工了。
    目送幾位穿著背心短打的教授們結(jié)伴離開，戴譽湊上去問秦學(xué)藝談話結(jié)果。
    “在來蘆家坳之前，潘教授就一直在研究新型鋼材。”秦學(xué)藝斟酌著說。
    “所以呢？”
    “沒有所以了，實驗進行到一半就來了蘆家坳，項目擱淺了。”秦學(xué)藝想了想說，“不過，他覺得自己的研究方向是沒什么問題的。”
    戴譽蹙眉：“那咱們總不能把潘教授帶去廠里繼續(xù)做實驗吧？這事我可做不了主。”
    “那到不用。”秦學(xué)藝打開自己的背包給他看，里面有一沓手稿，“這是之前潘教授做的實驗記錄，重要內(nèi)容都在這了。回廠以后，我可以按照這個思路繼續(xù)嘗試一下。”
    戴譽琢磨著，反正他們廠自己的實驗方案已經(jīng)走進了死胡同，短時間內(nèi)出不來結(jié)果。不如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試一下潘教授的方案。
    “我是個外行，就不指手畫腳了，全由你做主吧。”戴譽看了眼時間說，“咱們還能在這邊呆一天，你借著這個時間趕緊把潘教授的手稿大概翻一遍，有疑惑的地方可以直接問他。回廠以后再想找他答疑就沒這么方便了。”
    秦學(xué)藝贊同點頭，拉著他回了小舅家，進門就一頭扎進房間，閉關(guān)研究了一整天。
    家里人都去上工了，連五六歲的表侄兒都被父母帶去了地頭。
    戴譽獨自在家沒什么事做，就在村子里隨便逛逛，見到相熟的嬸子大娘便打聲招呼。
    趕上中午歇晌的時候，他又抓緊時間去小木屋探望了另外兩位與他還算熟識的教授，再出來時褲兜里多了幾封信。
    私心里，戴譽是十分喜歡在蘆家坳生活的。
    這里的自然景觀和伙食都不是城里能比的，像他這樣不用上工，整天除了閑逛就是吃飯的閑人，簡直把蘆家坳視作這個年代的度假圣地。
    這趟蘆家坳之行，對于戴譽來說是來轉(zhuǎn)換心情放松充電的。而對于秦學(xué)藝來說，風(fēng)景飲食都是浮云，他這兩天過得簡直比在實驗室的壓力還大，抓緊一切時間去向潘教授咨詢問題。
    是以，當(dāng)他們從蘆家坳離開返回省城時，兩人的精神狀態(tài)形成了鮮明對比。
    下午回到廠里，戴譽去跟譚總工銷假的時候，聽到了一個消息。
    讓他剛充滿電的好心情，瞬間掉電大半。
    “你們回來的正好。”譚總工將一份文件推給他們看，“咱們的十三號機項目被選為國慶獻禮項目。”
    戴譽：“……”
    “為了完成獻禮任務(wù)，十月一號之前，要完成飛機總裝，強度試驗，地面試驗以及水面試飛。”譚總工突然提高聲音問，“有沒有信心？”
    二人都沒吱聲。
    其余被譚總工臨時喊過來的設(shè)計師工程師也都沒動靜。
    “咋的？慫啦？”譚總工環(huán)視眾人。
    “譚工，不但要求提前一個多月完成總裝，還要進行到水面試飛階段，這個時間是不是太緊張了？”黃軒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既然通知已經(jīng)下發(fā)到廠里了，就沒有任何商量和轉(zhuǎn)圜的余地。這是命令，也是政治任務(wù)！”譚總工肅著臉揮揮手，“時間緊張，這個問題就不要糾結(jié)了。直接說實質(zhì)內(nèi)容，還有什么問題就趕緊提，為了完成這次獻禮，廠里的其他工作都可以先放下，集中火力試制十三號機，全力為其保駕護航。”
    戴譽趕忙舉手：“譚工，您把咱們廠能用得上的八級工師傅都找來十三號機的總裝車間吧。另外，機身組這邊您得給我們多配幾個工程師和技術(shù)員，最主要的是起落架至今沒有著落，新型鋼材的研發(fā)遲遲沒有突破，咱們總要拿出第二套備選方案吧？”
    譚總工答得很干脆：“可以從另兩個項目暫時抽調(diào)一些工人和工程師過去。但是起落架的問題還得再想想。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只能先用GC—4鋼制造的起落架。”
    “GC—4鋼的綜合性能并不能承受十三號機地面降落時的沖擊力，萬一試飛不成功怎么辦？”戴譽問。
    “那就按照地面起飛，水面降落的方式進行。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譚總工看向秦學(xué)藝說，“秦主任，廠里最多還能給新型鋼材的研制爭取七十天的時間。過了這個時間點，就得立刻上馬使用GC—4鋼起落架了。”
    秦學(xué)藝那因為熬夜看手稿而有些慘白的臉色，此時更不好看了，硬著頭皮點了頭。
    *
    當(dāng)晚下班回家，戴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閨女一通親香。
    “大聰明，你想不想爸爸？”對著閨女的嫩臉蛋么么了兩口。
    一旁的夏露被他肉麻得夠嗆，受不了地說：“她才這么丁點大，還不會認人呢！哪能想得起來你是誰！”整天自作多情！
    戴譽選擇性失聰，輕輕地給閨女抻抻胳膊捋捋腿，來了一套嬰兒馬殺雞。
    再把戴奶奶縫的一個孫悟空布偶拿出來，在她面前一通賣力比劃，終于得到了來自閨女的一個滿意微笑。
    戴譽正抱著閨女在屋里來回轉(zhuǎn)悠，那邊夏露幫他整理從蘆家坳帶回來的東西時，看到了一個布口袋。
    “咱家的木耳還有不少呢，你怎么又要小舅的木耳？”
    戴譽瞅了一眼說：“那個不是咱家的，是我?guī)彤?dāng)?shù)氐闹嗌訋Щ貋淼摹！?br/>     “蘆家坳已經(jīng)有知青了？”按照戴譽的說法，那里偏僻得很，居然會有知青被分配過去？
    “知識青年下鄉(xiāng)一方面是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一方面也是將先進知識輸送去農(nóng)村。蘆家坳偏僻又抱團，公社總不會放任它一直這樣下去，分配知青是早晚的事。”
    戴譽將孫悟空放到桌子上，一手抱著閨女，另一手伸進褲兜里掏出侯棟梁寫的地址。
    玩得好好的孫悟空突然就消失了，戴敏敏小朋友不滿地對著親爹“哦哦”了兩聲。
    親爹秒懂，把紙條塞給媳婦，就趕緊將孫悟空重新舉回原處。
    “咱大聰明真是太聰明了，都知道跟我要東西了。”戴譽晃悠著手里的孫悟空，驕傲得不得了。
    夏露雖然也聽到了，但是很難說清，那到底是閨女對他的催促，還是嬰兒發(fā)出的無效音節(jié)。
    不過，夫妻倆在這一點上的態(tài)度還是比較一致的，雙雙認可了自家閨女很聰明這個說法。
    “你看看那個知青留的地址，”戴譽對著那個紙條抬了抬下巴，“好像是你們單位家屬院的地址，不過我沒去過那邊，不太確定。”
    夏露瞅了一眼，點頭道：“確實是我們單位的家屬院，不過那個家屬院好像是計委和財政局共建的，不知道他家是不是我們計委的。”
    “我明天去單位打個電話，讓他們自己來取吧。”戴譽晃了晃閨女說，“廠里太忙了，我可沒時間往計委家屬院跑。”
    夏露拎起來那個布口袋顛了顛，覺得不是很沉，便說：“你要是忙就別管了，我明天帶到單位去，給對方打個電話，萬一是我們單位的人，正好在單位里就能轉(zhuǎn)手。”
    次日，夏露剛到單位就按照稿紙上的號碼撥了電話。
    不過，與他們所想不同，這位收件人徐紅梅并不是他們單位或者財政局的干部，而是省醫(yī)院的一位婦產(chǎn)科大夫。
    按照省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繁忙程度，讓對方來取東西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
    夏露對醫(yī)生本就有好感，生了孩子以后對產(chǎn)科醫(yī)生的好感更盛，答應(yīng)對方下班以后會幫忙送去對方家里。
    于是，當(dāng)天下班后，夏露就拎著那個布口袋去了他們計委的家屬院。
    給收發(fā)室的大爺看了自己的工作證，又做了詳細的登記，才被放進了大門。
    夏露對照著稿紙上的地址一棟棟找過去，終于在院子的最深處，找到了那棟七號樓。
    上到筒子樓的三樓，給她開門的是個正在摘菜的老太太。
    “大娘，這里是侯棟梁家嘛？”
    “是是，棟梁是我小孫子。你找他有事？”老太太將摘到一半的韭菜放到旁邊的柜子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我?guī)退o家里送點東西，這是從蘆家坳那邊帶回來的。”夏露將布口袋遞過去。
    “啊，同志，你也是蘆家坳的知青是吧？”老太太熱情笑道，“快請進！家里有點亂你別嫌棄啊！”
    “您別誤會，我不是蘆家坳的知青。”夏露擺手解釋道，“前兩天我愛人回蘆家坳探親，在那邊碰到了您家侯棟梁，這是我愛人幫他捎回來的。不過他單位里太忙了脫不開身，才由我?guī)兔λ瓦^來。”
    夏露將東西送到就想離開了，她還惦記著回家給敏敏喂奶呢。
    聽說對方有親戚在蘆家坳，老太太不顧夏露的推辭，愣是將人請進屋坐下了。
    拿出水果點心，又給夏露到了杯白開水。
    “閨女，你怎么稱呼啊？”
    “我叫夏露。”夏露勸道，“大娘，您別忙了，我還著急回家呢。”
    “哎，你別客氣。夏同志，你家里有親戚在蘆家坳啊？那邊到底怎么樣？我孫子之前寫信回來說那邊地方可偏僻了，山里還挺危險，是真的嗎？”其實她孫子主要是抱怨當(dāng)?shù)厝藥缀跞宥际峭杖耍F太橫了，不過這話她總不好對著人家親戚說。
    “我愛人的舅舅家在那里，我本人沒去過，但是聽說那邊山清水秀的，糧食和蔬菜像其他生產(chǎn)隊一樣自給自足，還可以進山打獵。雖然地里位置偏僻一些，但是知青到了那邊應(yīng)該是比較好過的，最起碼只要上工就吃喝不愁。”夏露指了指那個布口袋，“他要是過得不好，也不可能給家里捎帶這么多東西了。”
    老太太順勢將布口袋打開，看到里面的木耳和好幾塊兔皮，樂得合不攏嘴。
    原還想再問問夏露，蘆家坳那邊的情況，她孫子在那邊勞動得咋樣，卻被下班回來的兒子打斷了。
    夏露看到拎著包進門的侯副主任趕忙起身問好。
    侯副主任對夏露印象還挺深的，前段時間剛一起去省計委開過會。
    “小夏同志，你怎么過來了？”語氣有些疏離。
    老太太一看他們居然是認識的，趕忙說：“夏同志是來咱家送東西的，你一會兒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說完還引著他去看桌子上的木耳和兔皮。
    夏露心想早知道是給侯副主任家里帶的東西，她就直接在單位轉(zhuǎn)交了，免得還要往家屬院跑一趟。
    她對老太太笑了笑：“既然東西已經(jīng)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您做飯了。”
    老太太挽留道：“菜都摘好了，我下鍋一炒就行，你留下吃完飯再走吧？”
    “真不用了，大娘，孩子還在家等著我呢！”夏露口中婉拒著，人也走到了門口。
    剛想與領(lǐng)導(dǎo)道別，就聽侯副主任說：“小夏同志，你先等一下。”
    夏露頓住腳步回身。
    侯副主任將桌上的布口袋重新裝好，扎緊開口，不顧母親的阻攔，拎著走到門口。
    “你們綜合科的老汪確實快退休了，但那得是年底的事了，委里目前暫時不會討論關(guān)于綜合科長的人選問題。你是大學(xué)生，本身能力也不錯，將心思放在工作上就行，有了成績領(lǐng)導(dǎo)自然會看到的。”他客氣地笑笑，將布口袋遞過去，“這些東西你先拿回去吧！”
    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