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情深不壽
“情深不壽?一旦動情就必死無疑?什么意思?”景墨隱約感覺自己猜到什么,又不愿意深想。
蕭阡華終于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笑容里帶上悲傷神色:“就是你想的意思,只要動情,靈魄便會不穩(wěn),情越深靈魄碎裂越迅猛。”
這話太過匪夷所思,景墨猛地瞇起眼睛,沉默良久,漸漸皺起眉頭。雖然他不愿意相信蕭阡華所言,但仔細回憶起之前過往,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話應(yīng)該不是虛言。
“動情之初,靈力開始不穩(wěn),隨著感情加深,靈力便開始時有時無,再之后,靈魄就漸漸的出現(xiàn)破裂征兆,最終,便只有魄碎靈消這一種結(jié)局。”蕭阡華說完,深深嘆口氣,將雙手舉到眼前,那雙剛剛還能握著茶杯的手,如今竟然已經(jīng)隱約透明起來。
“你的靈魄為什么現(xiàn)在才碎?你明明已經(jīng)動情很久。”景墨看著那雙越發(fā)透明的手,心思流轉(zhuǎn),最終面無表情開口問道。
蕭阡華用那雙已經(jīng)看不清輪廓地手指向遠方,聲音里帶著無奈:“我靈力并不算太高,何況搬離聚龍山,常年避世,你以為是我所愿?”
景墨順著她手看向窗外,沉默片刻聲音越發(fā)低沉:“只有這一種辦法?”
蕭阡華搖頭,面容漸漸模糊起來:“這并不能算一種辦法,何況我能活到今日,也是因為景征并不中意于我,如若當初兩情相悅,想來我早已...”
“那還有其他辦法?”景墨聽出她話里有話,馬上追問。
“有自然是有,但難上加難。”蕭阡華聲音越來越輕。
景墨生怕她馬上消失,連忙問道:“什么辦法?”
蕭阡華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一句話:“手刃所愛之人。”
聽到這句話,景墨頓時想到預見中的情景,他下意識緊緊咬住嘴唇,半晌后,緩緩閉上微微發(fā)紅的眼睛。
蕭阡華見他這樣子,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倒是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聽過的傳聞,說你常伴云泉左右?昨天我本想勸云泉一二,誰知他不等我開口,便一口回絕。”
“你昨天是想勸他殺了我?”景墨突然睜開眼睛,沉聲問道。
“我還未說兩句話,他便起身告辭,真要算起來,也不曾勸。”蕭阡華實話實說。
“你沒提連理枝?”景墨追問。
蕭阡華不解地看向他:“提連理枝做什么?”
隨后,她醒悟過來了然道:“難道,他還不知道連理枝的事情?不過也屬正常,依葆光夫妻人的性格,如果不是有景征的預見,是不會同意用連理枝作為交換的,那時雖然做交換,很可能也從未對云泉提過。”
“什么預見?什么交換?你把話說清楚。”景墨急了。
蕭阡華輕輕嘆口氣:“景征曾在預見某些事時,看到過你和云泉的身影,據(jù)他所說你們甚為親密。”
她緩了片刻,才繼續(xù)道:“蕭家之人,能用上甚為親密這個詞,想來你也明白他的意思。手刃畢生所愛,才是蕭氏之人唯一生機,景征于是用你做了籌碼,對你們下連理枝,日后如若你因連理枝而死,也算是云泉手刃。”
景墨聽到這話,頓時明白過來,想必景圖南給蕭云泉父母展示過預見之景,又用自己做籌碼換得蕭氏開啟水澤,這才得以前往獸族換取圣物。
景墨還想再追問幾句,可蕭阡華的面容已經(jīng)淡到看不見。
看著她幾近透明的臉,景墨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你是說只要蕭寂殺了我,或者我因連理枝而死,他就不會魄碎靈消?哪怕是被設(shè)計或者誤殺?就這么簡單?”
蕭阡華笑著搖頭,用最后一點靈力憑空畫出張符文,看著符文漸漸消散,她才再次開口:“云泉必須心甘情愿才行,否則永失所愛,蕭家之人,又怎能獨活?”
景墨愣愣地看著符文,耳邊全是那句必須心甘情愿,否則永失所愛,蕭家之人又怎能獨活?
“說到底,你也是無辜之人,如果當初我沒有...剛剛的符文是連理枝解法,就當是我臨死之前賠給你的一點善意,今后種種全在你自己。”蕭阡華說完緩緩流出血淚。
她稍稍停頓,流著血淚繼續(xù)道:“雖然我沒立場要求什么,但云泉是葆光獨子,也是蕭家嫡傳最后一人,算我替蕭氏一族求你,求你給他條生路。”
蕭阡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說完,整個人漸漸化作斑斑光點。
“你當初究竟做了什么?還有,我究竟是誰的孩子?”景墨下意識伸手抓她,手指卻穿過那些光點。
蕭阡華微微張嘴,還未發(fā)聲,整個人便徹底消失在空氣之中。
景墨直愣愣看著眼前藍色華服翩然落地,房間里就只剩下他一人。這就是傳言里的靈碎魂消?竟然真的是一點痕跡都不留下,至此,上窮碧落下黃泉,皆不見
他呆立半晌,突然拔足朝著山下狂奔。
“景輕塵?你不能走,如今景家...”景代序等人已經(jīng)得到消息,正圍在院外,看見景墨要下山連忙出聲阻止。
景墨回頭發(fā)現(xiàn)是他,高聲道:“我自有要事,十萬火急。景家的事情勞煩你和行之叔了。”
蕭云泉盯著流動的水波半晌,垂眸緩緩挽起袖口,左腕之上那條紅色細紋清晰可見。
他之前在景墨右腕上看過類似咒文,也曾猜想兩者是否會有關(guān)聯(lián)。昨晚景墨醉后的那番話,徹底吐露出兩者之間必有關(guān)聯(lián)。
而這關(guān)聯(lián),也勢必不是什么好事。
他昨夜曾想過,景墨就算醉酒不記得當時之事,事后也一定會有人告知他。
而知道之后,于情于理,他都應(yīng)該會追下山來才對。只是如今,自己已經(jīng)在山腳空等半日,別說景墨,連景家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原本他很篤定能等到景墨,但眼看著太陽漸漸偏西,他也越發(fā)不安。
不安這種感覺,蕭云泉之前從未感受過,仿佛心里有十幾個竹筒,一個個都在打水,一會上一會兒下,就沒半刻消停。
他閉眼凝神,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反復幾次,這才感覺胸口淤塞之感稍稍緩解。
任由心緒被情感控制,并非蕭家之人的常態(tài),蕭云泉壓下心中不安,再次盯著手腕細看。
這紅紋按照景墨所言,叫做連理枝。連理枝,顧名思義,便是枝干合生的兩棵樹,通常來比喻夫妻恩愛。只是這個咒,總不可能是為將兩人捆綁在一起,以求夫妻恩愛百年好合吧?
那它為什么要取這個名字?連理枝,連理枝?枝干相連,同生共死?
難道是這個意思?蕭云泉仔細回憶昨晚在景墨腕間所見,那紅紋和自己的雖像,細想畫法卻是截然相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奧秘。
景墨酒醒之時已經(jīng)過了正午,又在蕭阡華那里耗費良久,等他好不容易追到山腳下,太陽已經(jīng)偏西。
“不會真回臨川了吧?”景墨站在山腳下抬眸遠望,一個人影也沒看見,不過地面之上隱約有抹藍色,他快步上前,只見地上是團染血的藍衣。
這衣服正是蕭家的金紋錦衣,景墨一把抓起藍衣,心跳漏掉幾拍。
他隨即將衣服展開,仔細查看,幸好衣服上染血的位置是他之前被蛟爪所傷之處,除此之外其上并沒其他血洗或劃痕。
景墨長出口氣,放下衣服再次抬目遠眺,這衣服上還帶著余溫,想來人還沒走遠。
想到這里他馬上沿著山路再次狂奔,可不知為何,眼看著太陽西下,繁星升起,都沒追到蕭云泉。
景墨看著天上亮晶晶的星星,慢慢停下腳步。
按理說蕭云泉身受重傷,就算是要趕路,也決不會有自己跑得快,完全沒道理追這么久都不見人影。
他思考片刻,突然扭頭又往回跑,跑到之前撿到衣服那里,定睛一看,果然看到月光下坐著個人。
蕭云泉聽見聲音,扭頭看他,濕漉漉的發(fā)稍還在滴滴答答向下滴水。
待看清他的樣子,景墨猛地僵立在原地,隨即他反應(yīng)過來,氣勢洶洶地沖過去大喊:“寂寂,你干什么了?你還帶著傷啊,這種天氣去河里洗澡?你瘋了?”
蕭云泉沒說話,只是沉默看向他,在他沖到近前時,突然抓住他右腕沉聲道:“連理枝,究竟何意?”
景墨頓時愣住。
“是何意?”蕭云泉加大手上力度,發(fā)梢上的水珠,在這種天氣沒一會兒便凝成冰晶。
“你還是知道了?”景墨垂眸盯著他的手,沒敢看他眼睛。
蕭云泉聽他開口,漸漸放開手,低聲道:“是你告訴我的。”
聽到他聲音還算平穩(wěn),景墨偷偷抬眼打量四周,見沒有什么靈魄碎裂的征兆,這才松口氣試探著問:“你都知道什么?”
“那就要你回憶一下,都告訴過我什么了。”蕭云泉看著景墨,眸子里染上寒意。
“你生氣了?”景墨下意識想扯住他衣角哄哄,卻又在最后停手。
“身為受益一方,我又有什么生氣的立場?”蕭云泉搖搖頭,周圍漸漸涌出些星點藍光。
不過藍光并不算多,而且很快便停止涌出,蕭云泉緩緩起身對著景墨施個大禮:“景公子,之前種種原是我想錯了,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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