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瑾手攥緊了。
    他繃起下頜、死死盯著林自華,沒有說話。
    林自華重新看向他，“看到樂樂跟我一起說說笑笑，氣得想殺了我吧？”
    齊瑾心迅速沉了下去，眼里凌厲的像淬起冰錐,“滾！！”
    “瘋狗。”林自華笑了下,摘下嘴唇銜著的煙,眼神透著冷漠又諷刺，“比喻不太禮貌,但很貼切。你自己應(yīng)該也這樣覺得吧？”
    他說著在齊瑾面前屈膝半蹲下來——“畢竟你在林有樂面前，演的不就是條亂叫亂咬人的瘋狗,然后再嗚嗚嗚裝可憐嗎？”
    齊瑾拳頭攥得更緊,手背上的青筋狠狠凸起！
    果然！
    這人目的不純！
    他瞪向面前男人，咬牙切齒：“林自華，你來南澤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林自華重復(fù)著，隨即淡說道有趣。
    他長長抽了一口煙,看了眼面前齊瑾還年輕有些稚氣的臉，張嘴,輕輕吐出白煙，然后低垂著眼,看著自己將煙在綠植圍欄上擰熄,“不讓林有樂再跟你在一起。”
    齊瑾心里一炸，一把揪起了林自華的衣領(lǐng)子，眼里殺意盡顯，惡狠狠道：“我勸你他媽別多管閑事，不然我真殺了你！！”
    “啊，我好怕。”林自華嘴上這樣說，面上卻一絲恐懼也不見,“畢竟精神病殺人不犯法，法外狂徒么，那我只好在你殺了我之前，告訴林有樂你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齊瑾憋著滔天怒意，抓著他的手指用力到骨節(jié)泛青，氣得下頜顫抖，“我是什么人，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你算什么東西！人面獸心，表里不一，你以為你一句話就能離間我跟他嗎！！”
    “你是什么人。”
    林自華淡看向他，“不就是殺人犯和瘋子么。”
    齊瑾瞳孔一震！！
    驚得連抓著人的手都松開了！
    “黑市上賬戶里存了幾萬個比特幣，龍門名邸開發(fā)商從萊房地產(chǎn)集團(tuán)的幕后老板、雇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然后在高中裝傻充愣，有經(jīng)有驗(yàn)的扮演精神病。”
    齊瑾垂著的手在瘋狂顫抖，驚恐的看著林自華像是青天白日里看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
    他想喘口大氣，卻連氣都喘不過來。
    “齊小少爺活得恣意瀟灑、情場上也如魚得水，害得老人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甚至哭瞎了一陣，而你這邊警察上門，瘋瘋癲癲的裝傻就蒙混了過去。”
    齊瑾呼哧呼哧的急喘，大腦卻混沌一片，在轟然的心跳聲中瘋狂咆哮：“閉嘴！！”
    “然后跑人家葬禮上搗亂，搶走骨灰壇子。”
    “閉嘴閉嘴！閉嘴！！！”
    “開始裝你的情圣，一邊懷念逝者，一邊跟初戀情人糾糾纏纏。”
    “我讓你閉嘴！！”齊瑾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黑，瘋狂的沖上去，顫抖的手用力抓過林自華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掄拳就直接砸向林自華的面門！！
    ——要?dú)⒘怂?br/>     殺了這個人！
    就不會再有人知道這些，不會有人到樂樂面前胡說八道……
    但在打上去千鈞一發(fā)之際，齊瑾忽然在沖動混亂和恐懼中看到了林自華冷笑的神情。
    不。
    ——“等你能在受刺激后控制住情緒才可以跟我提條件。”
    ——“做一點(diǎn)未成年人可以做的，打游戲看電影，你之前不是還說想帶我去你家放映廳看電影嗎？或者我們?nèi)ヅ郎健⑷ビ斡尽?br/>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如果齊瑾能在遭受刺激后穩(wěn)住情緒，林有樂就會答應(yīng)他提的一些條件。齊瑾同意嗎？”“嗯。”
    時間像是放慢了，驟然間被瘋狂和驚恐的極端情緒支配的齊瑾硬生生收住了那一拳。
    齊瑾依舊揪著林自華衣領(lǐng)沒放，指關(guān)節(jié)用力過猛已經(jīng)發(fā)白。
    他紅著眼睛喘大氣，沖林自華咬牙道：“你在故意激我？我不會上你的當(dāng)！！”
    說完他就要松手。
    林自華雖然比齊瑾大了好幾歲，但既沒齊瑾高、也沒齊瑾壯，被揪著領(lǐng)口幾乎是懸空提了起來，姿勢多少有些被動。
    可他清風(fēng)霽月的，絲毫不顯狼狽。
    甚至還沖著齊瑾懶洋洋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輕笑說：“當(dāng)然沒有，開個玩笑而已，別當(dāng)真。”
    齊瑾聽到這話，本來都已經(jīng)松開的手再一把抓緊，雙目赤紅，“你！！！”
    但不等他再說什么，聽到身后有人驚道——“齊瑾？！你在干什么！！！”
    齊瑾耳邊頓時“咚咚”響起兩下擂鼓聲，幾乎震破耳膜，他想要松開抓著林自華的手，動作卻無端慢了幾拍，直到被下樓看到這一幕的林有樂扯開丟掉。
    天地間像頃刻間暗了下來。
    齊瑾看到林有樂跑到林自華身邊、神色慌張的幫他整理衣服，又著急的關(guān)切詢問。
    心跳一聲比一聲還劇烈。
    像是壞掉了。
    齊瑾急促的呼吸著往后踉蹌幾步，被絆倒然后栽進(jìn)了身后的綠化壇里。
    “沒什么。”林自華看了失魂落魄臉色蒼白的齊瑾一眼，再對林有樂說：“只是送師傅的時候，在樓下看到了你的同學(xué)，想招呼他上來吃個飯。”
    他似有些責(zé)備，但語氣卻不認(rèn)真，跟林有樂說：“你朋友一并來作客怎么也不說一聲，這飯點(diǎn)了讓人在樓下守大門啊？”
    林有樂聞言才看向壓壞了灌木草叢的齊瑾。
    齊瑾聽到這話也活了過來。
    他有點(diǎn)無措又慌亂的看向林有樂。
    林有樂嘆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兩個人之間肯定沒林自華說的那樣輕描淡寫，但既然林自華沒計(jì)較和責(zé)怪的意思，當(dāng)然連忙順坡下驢，走過去扶齊瑾。
    齊瑾驚魂未定的眼里終于有了神采，立刻伸手要摟住林有樂的腰。
    林有樂提前察覺。
    這還有前輩在，他怎么可能再由著齊瑾跟以前那樣隨便來？
    反手將齊瑾那只手給挽住，以力化力，順勢扶起齊瑾，問：“你怎么來到這的，不是在圖書館嗎？”半路上還給他發(fā)了在圖書館的自拍照。
    “我……”齊瑾動了動嘴唇囁嚅，到現(xiàn)在還心思混亂沒徹底冷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看向林自華。
    林有樂也順著他的目光看林自華。
    “上樓再說吧。”林自華迎上林有樂的視線，雙手插在褲兜里，笑了一笑，又是以前那副芝蘭玉樹溫文爾雅的樣子，說：“剛剛我請你這位同學(xué)上樓，但他可能對我有些敵意，以為我不懷好心才差點(diǎn)鬧了起來。”
    說著林自華就引著兩人進(jìn)樓里，他是主人，走在最前方。
    林有樂齊瑾兩人墜在后面，墜著墜著，就小聲說起話來。
    “你手好涼。”林有樂剛剛抓了一把齊瑾的手，明明通紅的看上去像是充了血，應(yīng)該是熱騰騰火辣辣的，但摸上去竟然冰涼得嚇人。
    齊瑾回過神，看著他心神不寧的胡亂應(yīng)了一聲。
    他不知道林自華叫自己上來什么目的，前不久說的那些話，那些東西……
    林自華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相信對方也重生了，如果真的要糾正什么，早在小時候就行動了。
    怎么可能會等到現(xiàn)在？
    一定是從哪里聽說……
    對了！他哥！！
    齊瑾像是看到了曙光，希冀的想：他哥好像跟這個林自華認(rèn)識！加上他小時候接受心理干預(yù)、肯定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自己沒察覺到，然后他哥記下來就跟林自華說了。
    只可能是這樣。
    沒有其他怪力亂神的事。
    可是……
    可是林自華到底想干什么？
    “重生”這種事聽起來就像是天方夜譚，林有樂信奉科學(xué)不一定會相信，但又似乎很聽這個“哥哥”的話，一旦林自華……
    可是，林自華如果真的想要讓拆散他們，為什么又要提前把這個點(diǎn)透露給他知道？
    是想看他無能為力困獸一樣掙扎。
    還是……只是試探？！
    齊瑾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他在黑市的比特賬戶以及公司的事，林自華又是怎么知道的？！
    眼看要好起來的日子卻被胡亂投進(jìn)了一顆大石頭。
    攪得人不得安寧。
    齊瑾一顆心沒著沒落的高懸起來。
    中午是林有樂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菜，雖然很家常但味道很不錯。
    只是齊瑾味同嚼蠟，沒嘗出什么滋味。
    席間，林有樂突然提議讓齊瑾自罰一杯向林自華道歉。
    聽到“自罰”，齊瑾掐頭去尾的都沒聽清楚就下意識拒絕：“不，我不喝酒。”
    林有樂愣了，笑說：“未成年當(dāng)然不喝酒，喝飲料。”
    林自華好整以暇的看著齊瑾，看他紛亂的將罐裝的雪碧倒進(jìn)碗里，自罰了一杯，然后說：“我哪能跟小孩子計(jì)較。”
    他笑了笑，把話題引到齊瑾身上，問他的病情嚴(yán)不嚴(yán)重，有沒有在跟進(jìn)治療，齊家不缺錢，國內(nèi)如果沒什么進(jìn)展也可以去國外試試。
    齊瑾就說沒事了，最近都已經(jīng)停藥。
    “那就最好。”林自華神色淡，卻說的正經(jīng)，“這種病很可怕，影響的是一個人的觀念，非常極端，而且一旦情緒化控制不住，不是傷害別人就是傷害自己，如果真進(jìn)了社會，保不齊成為定時炸.彈。”
    齊瑾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林自華的話就像是針一樣扎進(jìn)了他的肺管子，心中的火被一盆一盆的潑熱油，他知道這個人是故意的，故意羞辱，故意嘲諷。
    接下來林自華還要……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當(dāng)著一無所知的無辜的林有樂的面，揭穿上輩子慘烈的悲劇嗎？
    告訴林有樂十年以后會死。
    然后他齊瑾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被鎖在封閉式的房間里做治療、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被醫(yī)療管子插一身，還日日夜夜的抱著個骨灰壇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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