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4 會不會太狠?
林有樂看齊瑾那驚訝又茫然的樣子,知道應(yīng)該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太好了”和“太好了樂樂”很像,他又剛糾結(jié)完、正是心志還不堅的時候,疑神疑鬼下一時聽錯也正常。
但林有樂才把這茬含糊揭過,齊瑾卻想起什么,興沖沖的要就“如何稱呼對方”這話題跟新朋友展開和諧的、公平的、友善的商量。
林有樂說道:“為什么一定要改稱呼,直接叫名字不好嗎?”
齊瑾答:“當(dāng)然不好!只有改了稱呼才能代表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改變。”
林有樂無語,也不是很能理解十五歲小朋友的腦回路。
齊瑾卻誤會了,見他這樣,英眉皺起,一米七幾的大高個兒迎著落日那黃澄澄的光、欲言又止,片刻后一臉委屈的說:“林有樂,你是不是騙我的,其實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
林有樂:“……”
林有樂只好說:“那你想怎么叫?”
齊瑾立刻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你媽媽都怎么叫你的?”
林有樂面無表情,“哦,原來你想當(dāng)我媽。”
齊瑾沉默一秒,退而求其次試探道:“小樂?”
“蠢。”
“阿樂?”
“難聽。”
“樂樂?”
“不行。”
“那你讓我叫什么啊!我不要叫有樂,莊梓俞那么叫你了,我要叫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
“獨一無二?”林有樂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那為了滿足你這個要求,我是不是還得重新取個名字?”
“可以啊可以啊!取個什么好?”
林有樂額邊青筋蹦了蹦,“齊……瑾。”
齊瑾面露難色,“啊?不太好吧,這是我的名字……”
“齊瑾!!!”
“誒!”
林有樂氣得剛要說話,卻見齊瑾眼睛唰一亮、很興奮的說:“我知道要叫你什么了!你來之前我是南澤的老大,你來之后你是老大,那我就喊你老大!”
被打岔的林有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只皺眉疑惑:“為什么我來之后我就是老大?”
“因為你成績比我好啊!”
“……”
林有樂一度不想做這個朋友,但他轉(zhuǎn)念又想,這輩子的齊瑾憨成這樣,那上輩子齊瑾留下的濾鏡是不是能慢慢碎個精光?以毒攻毒什么的,指不定能讓他更迅速的脫敏呢?
為此,林有樂決定忍辱負(fù)重試試,“雖然也很蠢……”
齊瑾立刻保證:“我就私下叫叫!”
“那我叫你什么?”林有樂反問,算是同意了那個中二的稱呼。
齊瑾早有準(zhǔn)備,忙說:“你叫我阿瑾。”
林有樂心魂一震,差點被草皮絆到當(dāng)場摔個狗吃屎,站穩(wěn)后心跳聲還是很強(qiáng)烈,他看向齊瑾,確認(rèn)道:“你說什么?你讓我叫你什么?”
“阿瑾。”
齊瑾說著還伸手掃了下劉海,一臉酷酷的對著林有樂說:“從來沒有別人這么叫過我,以后這個稱呼就只給你一個人叫。”
說完想起什么,想順桿網(wǎng)上爬。
“老大,我今晚能住校了嗎?”
“不能!”林有樂氣息急促的狠狠拒絕掉!
在齊瑾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勉強(qiáng)笑了下,胡亂解釋:“住校不是鬧著玩的,不能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先跟父母商量好、再跟老師說,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好吧……”
齊瑾應(yīng)得有點不情愿,但他注意到了林有樂狀態(tài)不對。
盡管夕陽把人臉照得紅通通的。
他側(cè)著頭仔細(xì)打量林有樂,關(guān)切的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有樂搖了搖頭。
他想跟齊瑾說能不能換個稱呼,但心很累,累到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直到并排走遠(yuǎn)了一段,他才找到聲音,沙啞的低低說:“我沒事……”
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可是……
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
“樂樂,你能不能別老齊瑾齊瑾的全名叫我。”
“那叫啥,老公?”
“……這可是你自己招我的!”
“啊哈哈哈哈哈,誒,等等!別,齊瑾,別唔……”
等熱火朝天的一通鬧完,已經(jīng)又爽又累的完全不想動,半夢半醒見浴室里的水聲停了,林有樂掀了掀眼皮,背后很快貼上來一堵熱烘烘的胸膛,結(jié)實有力的臂膀環(huán)住了他的腰。
他合上眼要繼續(xù)睡。
“樂樂。”耳邊響起低低沉沉的好聽嗓音。
齊瑾語氣認(rèn)真,又帶著幾分叫人沒轍的撒嬌和誘哄,“你以后就叫我阿瑾。好不好?”
“好不好?”
好,當(dāng)然好。
美色在懷,肯愛千金輕一笑。
能不好嗎?
睜開眼,天還灰蒙蒙的,林有樂下床去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里自己紅紅的眼眶。
他將濕冷的毛巾完全覆蓋在臉上,片刻后,長長嘆出一口氣。
雖然已經(jīng)決定要放下、要脫敏,但在還沒好的傷口上撒鹽會不會太狠?
阿瑾幫我拿一下毛巾。
阿瑾吃飯了。
阿瑾阿瑾!有狗子跑進(jìn)來了啊啊啊!!
阿瑾,我買了周六的電影票,你給我把周末應(yīng)酬都推掉聽到?jīng)]有!
阿瑾你輕點兒……
上輩子。
哪一聲阿瑾沒有得到他摯愛的人的回應(yīng)過?
林有樂知道萬事開頭難。
可讓他一聲聲叫著這個稱呼,又怎么去忘掉上輩子發(fā)生的事。
“林同學(xué),林同學(xué)?”
林有樂回過神,看著面前扎著馬尾辮的文娛委員應(yīng)艷艷,說了聲抱歉。
昨晚沒睡好,早上又起得早,難以在狀態(tài)。
他問:“你剛剛說什么?”
“新迎晚會的事啦!”應(yīng)艷艷說:“昨晚你走的太快忘了跟你講,軍訓(xùn)結(jié)束后有全校的迎新晚會,我跟班長討論過,都覺得你身為我們班乃至我們這屆大一新生的名人,應(yīng)該要單獨表演一個節(jié)目。”
林有樂聽到這話,突然想起了跟高中相關(guān)記憶里的一些塵封畫面——
他一個人站在燈光璀璨的舞臺上,看不清黑漆漆的臺下,舒緩悠揚的伴奏響起,他對著話筒念出詩歌的第一個字,突然間話筒就失了聲,bgm還切換成了菠菜之歌。
臺下轟笑做一團(tuán)。
在“來來我是一顆菠菜”中,他對著壞掉的話筒背誦了一整篇千字詩文。
等背到最后一個字,話筒和切錯的歌突然恢復(fù)。
負(fù)責(zé)迎新晚會后臺各種技術(shù)運作的學(xué)生會成員上臺向他致歉,但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噗嗤笑了,帶著臺下所有人再次哄堂大笑。
那是他一次察覺到來自別人的惡意。
那之后,他再也沒有參加南澤高中的活動。
明知道有陷阱,還能跳下去嗎?
在不知道背后是誰針對他的情況下,貿(mào)然上臺,不就等著被人看笑話么。
“我就不了吧。”林有樂說:“我沒什么才藝……”
“有樂你可以朗誦詩歌呀!”
一個清亮的聲音從應(yīng)艷艷身后傳來。
林有樂看到了莊梓俞。
莊梓俞膚白個高,穿著和大家一樣的迷彩服,只是開著外套扣子、露出里面的迷彩t恤,t恤下擺扎進(jìn)褲腰,皮帶又箍出了瘦削流暢的腰線,他胸前掛了羅馬硬幣,墜子隨著步伐輕微晃動。
瀟灑與文藝并存。
“朗誦也好,背誦也行。”莊梓俞彎起眉眼,沖林有樂說:“這些對有樂你來說,都是再簡單不過了的事吧?”
林有樂看著湊近來的莊梓俞。
那笑眼彎彎的模樣跟上輩子極力慫恿自己去朗誦的模樣竟然重合到了一起,他突然想起,前一天在宿舍樓里莊梓俞要握拳又克制住的樣子。
林有樂眉輕輕一抬,面上不動聲色。
有意思。
林有樂不怎么巧合的聯(lián)想到了些東西——
上輩子自己從開學(xué)到軍訓(xùn)結(jié)束,整個過程中沒有跟任何人交惡。那么,除了南澤某些已經(jīng)約定成俗的排外和霸凌規(guī)則以外,是不是有更特別的原因,導(dǎo)致他在那個時間節(jié)點,承受了不應(yīng)該承受的惡意、戲弄和羞辱?
林有樂不想惡意揣測莊梓俞。
因為莊梓俞沒有針對他的理由,除非是惡趣味。
可惡趣味是一時的,怎么可能維持三年之久?
上輩子莊梓俞是他整個高中期間唯二的朋友之一。
另一位就是齊瑾,但跟齊瑾的關(guān)系在高一下半學(xué)期突然間毫無征兆的就淡了,高二之后開始不怎么交談,高三干脆碰面都不打招呼了。
莊梓俞曾經(jīng)試圖從中調(diào)和,但收效甚微。
一是齊瑾的態(tài)度強(qiáng)硬,二是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尊嚴(yán)踩在腳下。
因為被齊瑾明顯的冷淡刺激到的那晚,他在被窩里邊哭邊做了好幾張試卷,一夜通宵然后病倒,那種鋪天蓋地的委屈和令人頭重腳輕的病毒一起被藥物消滅。
剩下一點可憐的驕傲和自尊,讓他不可能再低頭。
他一直把莊梓俞當(dāng)好朋友,整整三年。
但有沒有可能……
如果錯怪莊梓俞,他愿意道歉。
“朗誦對我來說是沒問題。”林有樂對莊梓俞微微一笑,“但……”
不知道從哪兒出來的齊瑾突然截過話茬:“朗誦多無聊多沒新意啊!”
“肯定會被大家吐槽的。”齊瑾把加了少量冰的奶茶放在林有樂的桌上,對林有樂說:“你唱歌,我給你伴奏怎么樣?什么樂器,鋼琴吉他小提琴我都行,你挑一支歌!”
“瑾哥?”莊梓俞皺眉看齊瑾。
“怎么,就第一要表演,我這個第二不用嗎?”齊瑾挑眉,十分意氣風(fēng)發(fā)的張揚模樣:“林有樂跟我,第一第二珠聯(lián)璧合,重磅節(jié)目,引爆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