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會面(下)
林立夏非常驚訝地看著眼前笑容“生夏如花”的男子,袖子里的小手一抖一抖。</br> 誰來告訴她,為、為嘛會是他!</br> 面攤老板眼睛笑得更瞇:“林小姐竟然還記得我,真是榮幸啊榮幸。”</br> 林立夏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最后還是憋了回去,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混亂了。</br> 麥穗瞧這兩人一個笑得燦爛一個臉色發(fā)白,于是上前脆聲說道:“主子,那你就先搞定你這些寶貝,我?guī)〗闳ノ堇锏饶恪!?lt;/br> 面攤老板點了點頭,有模有樣地順了順絡(luò)腮胡:“那林小姐就先和麥穗進(jìn)去吧,稍等片刻,我馬上過來。”</br> 林立夏機械地點了點頭,任由麥穗牽起她的手走進(jìn)了屋子。</br> 屋子里擺設(shè)簡單,麥穗拉著她坐到了桌邊,拿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水:“小姐先喝口水吧。”</br> 林立夏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茶水喝了一小口。</br> 麥穗有些著急,她眨了眨眼睛:“那個,小姐,你是不是很驚訝?”</br> 林立夏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想,何止是驚訝!簡直就是震驚到了極點!</br> 麥穗樂呵呵地一笑,有點裝傻似的說道:“嗯,額,其實你和主子早就見過面了。”</br> 林立夏慢悠悠地放下了杯子,再慢悠悠地說道:“是啊,早……就見過面了。”</br> 麥穗干笑幾聲:“小姐,我去廚房給你煮點東西吧,你中午的時候才喝了兩口粥。”</br> 林立夏緩緩地眨了眨眼,一臉平淡:“嗯。”</br> 麥穗聽到這句話明顯松了口氣:“那小姐稍等,很快就好了。”</br> 說完小身板兒一溜煙地往外躥去,只剩下林立夏卸下了悠閑的表情神色凝重。</br>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呢?原來她早就在別人的監(jiān)視之中,從一開始穿越來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回想起當(dāng)時和面攤老板的相遇,她不禁莞爾一笑。</br> 那時候她還想著,這面攤老板還真是個八卦的人,京里關(guān)于王公貴族的消息知道得不少,也有些神秘兮兮故意賣弄的意味。當(dāng)時驚鴻一瞥他臉上的深沉,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哪知這人真的是深藏不露。</br> 她當(dāng)時是為了調(diào)查林遠(yuǎn)山的藥才出門遇到面攤老板,也就是說極有可能在林家糾紛里他也參合了一把。她嘆了嘆氣,難怪她當(dāng)時調(diào)查得那么順利,簡直就像是有人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可不是,這還真的是有心人幫了她。</br> 那這面攤老板又是什么人?麥穗是他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人,可至今她沒有察覺到有任何惡意,反倒把她伺候得好好的,這樣的話就可以排除他是敵人的可能性。</br> 她突然想到在洛陽花會時出手救人的那幫黑衣人,莫非,那幾個人也是面攤老板手下的?可他為什么要幫她?還是受了誰的命令?如果是受了誰的命令,那他背后的人又是誰?如果是他自己做的決定,那又是為什么呢?</br> 林立夏一下又一下輕敲起了桌面,最后靈光一現(xiàn)。</br> 或許,這又是紫宸惹的禍。</br>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推了門進(jìn)來,碰上她的視線也沒有半分不自在,勾起了唇角就笑著開了口:“丫頭。”</br> 林立夏見狀也按捺下了心中的疑慮,調(diào)笑著說道:“我說這位主子,剛才不是還叫我小姐的嗎,怎么現(xiàn)在就成丫頭了?”</br> 她神色正常地拿起茶壺替他倒了杯茶,他眸中閃過了一絲欣賞。</br> “小姐不是顯得生分嗎,丫頭親切得很。”面攤老板喝了口茶,茶依舊是往日的粗茶,今日喝得卻分外有味。</br> 林立夏聞言點了點頭:“那我也不能一口一個面攤老板叫吧。”</br> 面攤老板……面癱老板,寒。</br> “叫我青叔吧。”青叔對眼前這不動聲色的丫頭確實滿意得很,瞧這落落大方的態(tài)度,不急躁,不憤怒,實在叫他喜歡得很。</br> “青叔。”林立夏淺淺一笑,“我可還記得當(dāng)初青叔的那一碗面,味道真的是好極。”</br> 青叔笑得更是親切:“那改日我再給丫頭下一碗?”</br> 林立夏笑彎了眼:“求之不得。”</br> 青叔也是露齒一笑:“丫頭就不想問我為什么?”</br> 林立夏正色:“想。”</br> 青叔點頭示意她繼續(xù)。</br> “我只問青叔一個問題。青叔可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是紫宸之女,所以才派麥穗來保護(hù)我?”林立夏也不廢話,直接問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br> 青叔眼中閃過驚訝,最后笑著點了點頭:“是的。”</br> 這女子話語不多,言簡意賅,可問出的卻是最緊要的一點,不過她既然只問這一個問題,也就說明了她心中早有了定奪。</br> 林立夏嘆了口氣,眸子里黯了黯:“我就知道又和這紫宸之女有關(guān)。”</br> 青叔拿起茶杯輕輕地晃動說道:“得紫宸者得天下,這句話在大明王朝皇族中流傳已久,可究竟為什么會這樣卻無人知曉,當(dāng)然,也包括了我。”</br> 林立夏抬眼看著青叔,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br> “我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是什么幕后黑手,我存在的目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hù)紫宸之女。”</br> 林立夏驚訝,這,這,這紫宸之女原來還有保鏢!“也就是說,你們不是皇帝的人?”</br> 青叔搖了搖頭:“我與朝中勢力并無牽扯,我說過了,我的目的只是保護(hù)你。”</br> 林立夏撫了撫額:“我差不多懂了。”</br> 這什么紫宸之女的是個福星,不僅人人搶著要她,甚至連暗處都有保護(hù)她的人,真的是太……“帥”了。</br> “那,”林立夏皺起了眉頭,“是不是我說什么你就會聽什么?”</br> 青叔失笑:“你說呢?”</br> 林立夏訕訕撇了撇嘴:“當(dāng)然……不可能。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br> “幫你?幫你離開京城?”青叔挑眉說道。</br> 林立夏絲毫不訝異他會知曉自己的想法:“嗯。”</br> 離開這里,也離開那段感情。相濡以沫,終究不如相忘于江湖。</br> 青叔嘆了口氣:“丫頭,你該知道你離不開的。”</br> 林立夏輕笑:“離不開?為什么離不開?”是說她放不開這段感情?還是李玄不會輕易讓她走?</br> 青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難道不喜歡皇帝嗎?”</br> 林立夏的心突然抽著疼。她想起很早那天看到的那輛馬車,想起馬車?yán)锬莻€模糊的人影,想起青叔說的那句“那個是四皇子”。原來在那么早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碰到過了,可那樣美麗的無心邂逅現(xiàn)在只讓她莫名難受。</br> 她目光游移地看向了別處:“喜歡又怎么樣,和離開沒有什么關(guān)系吧。”</br> 青叔微愣,額,沒關(guān)系?</br> 林立夏輕輕開口道:“我知道青叔是怎么想的,我是紫宸之女,是當(dāng)皇后的命,而且我又喜歡李玄,李玄或許也喜歡我。這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我最好是高高興興回到林府等他下旨,然后再快快樂樂進(jìn)宮。若干年后我或許真的成了這個國家的皇后。”</br> 青叔豈能聽不出她話里的嘲弄:“丫頭……”皇后……唉,怎么偏偏投到了這么個女子的身上呢。</br> “青叔,我只是想離開。”林立夏垂下了眸子,“紫宸之女,皇位之爭,皇后是誰,這些和我都沒關(guān)系。我想得很簡單,每天吃喝玩樂沒心沒肺地活著,不去想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我被卷進(jìn)來了,可我也有選擇離開的權(quán)利。你既然是我這一派的,那就該好好幫我。”</br> 青叔犯起了難:“可是……”</br> “青叔。”林立夏定定地看著他,“我要離開。”語氣異常堅定。</br> 青叔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刺痛的感覺叫他皺起了眉,可終究應(yīng)了聲“好”。</br> 也對,他的任務(wù)就是保護(hù)紫宸,又沒人說非要讓她當(dāng)皇后?況且,這樣的生活或許真的不適合這個女子。</br> “小姐小姐,我煮了碗面條。”外面麥穗興沖沖地進(jìn)了來,“我可放了不少好東西進(jìn)去。”</br> 林立夏暫時忽略了心中的煩悶,笑著說道:“你這面條是不是你青叔教你煮的?”</br> 麥穗撇撇嘴放下了碗:“我可不跟我主子一樣是個面癡,對煮面的要求簡直是變態(tài)了。”</br> 她把筷子遞給了林立夏說道:“我剛才看到有很多香菇,我知道小姐喜歡吃,所以放了很多下去。”</br> 林立夏用筷子撥了撥面:“額,你放得好多啊。”蓋得連面條都找不到了。</br> 麥穗甜甜一笑:“小姐喜歡就好。”</br> 這時對面……</br> “香、香、香菇。”青叔臉色發(fā)青語氣哆嗦地說道。</br> 林立夏和麥穗疑惑地看著他:“青叔,你怎么了?”</br> 可青叔只是一直盯著碗里的“香菇”重復(fù)地說著:“香、香、香菇。”</br> 青叔心底悲痛欲絕,他從莫老頭那里用十壇陳年錦露換來的圣芝,竟然被麥穗當(dāng)成了香!菇!香!!!菇!!!下了面條!!!!早知道他就不隨手亂扔?xùn)|西了!</br> 青叔心底也傷心欲絕,一面罵著麥穗不長眼一面又恨恨地想,去他的莫老頭,搞的什么圣菇偏偏要長得那么像香菇!</br> 朝堂上。</br> 李玄認(rèn)真聽著大臣上報科考的情況,最后贊賞地看了那人一眼:“也就是說,今年參加科考的人要比往年多了一倍?”</br> 陳大人躬下身子恭敬地道:“回皇上,是的。”</br> 李玄勾唇淺笑,俊美的臉上溫文爾雅:“甚好,那下面的事情就勞陳大人繼續(xù)費心了。”</br> 陳大人喜上眉梢:“多謝皇上,臣一定全力以赴!”</br> 李玄鳳眼溫和地掃了眾人一眼:“今日可還有什么事情要上奏?”</br> “回皇上,臣有事要奏。”丞相上前說道。</br> 李玄眸中閃過冷光,語氣依舊淡雅:“丞相有何事要奏?”</br> 丞相挺起了身子說道:“皇上登基已有月余,后宮卻無一人,臣認(rèn)為,皇上該是考慮大事之時了。”</br> 此話一出邊上眾人紛紛附和:“臣也這樣覺得,皇上該充盈后宮了。”</br> “皇上歲數(shù)已不小,該是立后的時候了。”</br> “皇上該想想后嗣之事了。”</br> 李玄心中無限厭煩,卻不動聲色:“朕剛登基不久,此事稍緩再說。”</br> “皇上。”丞相語氣緩慢地開口道,“皇上今年已二十一,府中卻無一個姬妾,現(xiàn)今皇上已是九五之尊,該為我朝將來多多著想。”</br> 堂下又是一陣附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領(lǐng)頭的丞相今日不屈不撓,強硬的眼神沒有一絲退讓,非要逼他給個說法。</br> 李玄再看看暗處沉默不語眼中卻帶著譏諷和輕蔑的幾個人,最終低低說了一句:“這事朕會交給太后辦,退朝。”</br> 暗中等看他好戲的人太多,他絕不能叫他們得逞。</br> 于是已成了太后的珍妃便興致勃勃地替自己的皇兒選起了妃子,那一幅一幅美人畫被送到了他的面前,可他依舊只是淡淡的表情,眸中不見一絲溫度。那么多的絕美容顏那么多的嬌俏姿態(tài),卻沒有一個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那人此刻卻只想逃離他。</br> 李玄疲憊地揉了揉眉間,立夏,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盡管你一心一意想要逃離。</br> 選妃的結(jié)果在十天之后揭曉,丞相家的小姐不出所料成了皇后的人選,羨煞了多少女子,也碎了多少男子的心。</br> 麥穗對林立夏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吞吞吐吐的,看到她臉上那種落寂的神情后心里也難受得很。小姐和李玄的感情她是都看在眼里的,可小姐是什么樣的人,又怎么會容忍和別人分享感情?</br> 小姐啊小姐,麥穗佩服你的這份決絕,卻也心疼這份決絕。</br> 林立夏則是蒼白著一張臉更加堅定了要離開的心,不然留下來做什么?看他和別的女人成親?而且……詔告天下的成親,尹無雙……成了他的妻。</br> 新郎結(jié)了婚,新娘卻不是她。多么老套的一句話,卻藏著多少辛酸。</br> “麥穗,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林立夏淡淡地問道,聽不出喜怒。</br> 麥穗看了看周邊的東西:“都差不多了呢,小姐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br> 林立夏抬手輕輕撫了撫掛著的水晶簾子:“明天晚上吧,記得一定要小心。”</br> 麥穗俏皮一笑:“小姐放心,主子已經(jīng)打點好了一切。”</br> 剛落下這句話麥穗?yún)s突然被人點住了穴道,全身動彈不得。她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子,心中咬牙切齒。</br> 仲良,他果然回到丞相的身邊了。</br> 而背對著麥穗的林立夏發(fā)覺不對勁回頭的時候卻只吸入了一陣迷煙,而后意識消失。</br> 黑暗中的林立夏一直在尋找著出口,但發(fā)現(xiàn)無論她走多遠(yuǎn)都會繞回原地。她驚恐不已,耳邊卻突然響起一人溫柔低語的聲音。</br> “立夏,我來了。”</br> 林立夏渾身抖了一抖,最終睜開了眼睛,她看著眼前的男子笑得一臉無奈。</br> 她環(huán)視著精致奢華的房間,又看了看自己被金質(zhì)細(xì)巧鐐銬鎖在床頭的右腳,淡淡一笑:“你這又是做什么呢?”</br> 李玄俊美容顏上帶著儒雅的笑容,上挑的鳳眼內(nèi)滿是溫柔,他薄唇淺勾輕輕說道:“這樣,誰都不能將你帶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