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此夏彼夏
林立夏站在原地不動,兀自皮笑肉不笑。</br> 麥穗眨了眨眼睛:“小姐,你現(xiàn)在不去嗎?”那蘇綸等的時間可也不短了。</br> 林立夏游移的眼神終于定住,緩緩地看住了麥穗,試探地問道:“可以不去嗎?”</br> 麥穗笑瞇瞇地說道:“小姐說呢?”</br> 林立夏挫敗地伸手捂住了臉,腳下卻邁開了步子。</br> 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啊,羽紹,哦,不,是蘇綸那個……渾蛋。</br> 他,他,他,他!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她,不是林大小姐。</br> 廳堂就在前方,林立夏卻裹足不前。</br> 她在別人面前都低調(diào)行事處處小心,所以直到現(xiàn)在林家的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連那邪肆的九皇子她都驚險地避過了,可千算萬算忘了林大小姐還有這么一個風(fēng)流公子舊情人,而這舊情人也不如表面上那般紈绔無用。m.</br> 面對一個讓你有危險感的人,你會提高警惕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不出紕漏,可面對一個你不認(rèn)識而且又看似簡單的無良公子,你會好端端地對他“提高警惕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不出紕漏”嗎?可偏偏倒霉運來得緊,這無良公子反而是扮豬吃虎。</br> 林立夏悲摧地自哀自憐著,最后在麥穗的催促中終于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進了廳。</br> 蘇綸今日依舊是風(fēng)度翩翩,一身月牙白的錦袍,手持桃花扇,不似莫子玄那般仙人氣質(zhì),卻獨有自己的風(fēng)流瀟灑。對于美男,林立夏持欣賞的態(tài)度,可對于眼前的美男,林立夏持“能一掌滅了就一掌滅了”的心態(tài)。</br> 這只豬虎實在是太可恨了!林立夏咬牙切齒地想。</br> 蘇綸今天等了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要是早前他可是沒那閑工夫等個女子,可是這次實在是個例外,先別說是九殿下叫他來的,就沖這詭異的事情他也該破例一回。</br> 蘇綸薄唇習(xí)慣性地勾起了笑:“林小姐。”</br> 林立夏看著眼前的那張俊臉就有氣,心里小鼻子小眼地想,你不是要裝嗎,那大伙一起裝。</br> 她忸怩地邁著小碎步:“蘇公子。”</br> “林小姐近日可好?”蘇綸親切地笑著,關(guān)心地問道。</br> 林立夏嬌羞一笑:“托公子的福,一切安好。”好……你個頭。</br> 蘇綸忍笑看著眼前的女子,難道她不知道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來了嗎?“那林大小姐近日可有想念我?”</br> 蘇綸緩緩勾起了唇,俊美的臉上泛起了深深的笑意:“哦,不,林大小姐……還是該叫你易公子?”</br> 林立夏陰惻惻地轉(zhuǎn)過了頭:“羽紹羽公子,還是該叫你蘇公子?”</br> 他走近了林立夏俯下身子曖昧地問道,沒想到林立夏面色一冷一把拽過了他的衣襟,另一只手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蘇綸沒想到前一秒還嬌笑的女子,在下一秒就變得如此快,他在驚訝和腹上的疼痛中聽到林立夏低聲罵了一句。</br> “叫你丫的給我扮豬吃虎!”</br> 林立夏恨恨地松了手,轉(zhuǎn)身去關(guān)起了廳堂的大門。</br> 蘇綸這時候仍忘不了恢復(fù)自己的瀟灑風(fēng)度,他打開折扇悠閑地?fù)u了搖,似乎剛才被打一拳的根本不是他:“在下正是蘇綸。”</br> 蘇綸者,拋棄了林大小姐的風(fēng)流尚書公子是也。</br> 林立夏扯唇一笑:“然后?”</br> 蘇綸挑眉,然后?</br> “然后就是……你真的是林立夏嗎?”蘇綸低語,眼中雖是戲謔,卻藏著篤定。</br> 林立夏輕笑一聲:“我當(dāng)然是林立夏。”</br> 只是,此夏非彼夏。</br> “此夏非彼夏。”蘇綸薄唇輕啟吐出了幾個字。</br> 林立夏聞言訝異地看向了他,這人竟然……</br> 蘇綸折扇收起,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手心:“那么,你,又是哪個夏呢?”</br> 林立夏冷笑:“你家殿下今天就叫你帶這些話給我嗎?”</br> 仔細(xì)想想,在杭州遇上蘇綸的事情恐怕不是巧合吧,這人當(dāng)時分明就是來試探她的,可憐她雖然僥幸躲過了那九皇子,卻漏了他這一手。而能叫蘇綸來試探的人,恐怕也只有九皇子了。林立夏想到這里凝起了眉頭,可是,那九皇子怎么會好端端地找人來試她?</br> 蘇綸開懷大笑,這女子果然機敏:“殿下當(dāng)然不會叫我?guī)н@些話,我只是自己覺得有趣而已。”</br> 林立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卻泛起了深深的疑慮,到底是為什么?</br> “時間不早,蘇綸就不打擾林大小姐了,不過……明日午時,殿下在府中恭候林大小姐。”</br> 蘇綸說完笑著看了林立夏一眼,轉(zhuǎn)身開門走出了廳堂。只留下林立夏沉著臉站在原地。</br> 林立夏此刻腦中混亂至極,只牢牢記住了那句:“明日午時,殿下在府中恭候林大小姐。”</br> 于是當(dāng)晚,一夜無眠。</br> 林立夏琢磨了一晚上,也沒琢磨出來九皇子怎么就盯上她了,心內(nèi)惶惶不安,那個有著極度危險感的男人知道她不是原來的林立夏,又特意找上她,他到底會怎么做?</br> “小姐,粥都涼了。”麥穗在一旁提醒道,林立夏拿著碗放到唇邊卻不喝,而這個動作已經(jīng)維持了半刻鐘。</br> 林立夏這才回過神“哦”了一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起了粥。</br> “小姐,你今天要出去嗎?”麥穗隨意問道。</br> “啊?”林立夏呆呆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精光:“嗯。”</br> 她差點忘了麥穗也是個不穩(wěn)定因素,每次的問話總是問得那么恰到好處,麥穗又是什么人?</br> “麥穗,仲良人呢?”</br> 麥穗撇了撇嘴:“誰知道他去哪里了,自打我們一起回府以后他就又消失了。”</br> 林立夏聞言更頭痛了,仲良,仲良從去了洛陽之后就變得有些怪怪的,他又怎么了?林立夏頭痛地揉了揉眉間,怎么覺得生活一下子復(fù)雜了起來?</br> “麥穗,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br> 麥穗一邊收拾著桌子一邊說:“小姐今天起來得晚,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接近午時了。”</br> 什么?午時?</br> 林立夏小臉一皺痛苦地說道:“麥穗,這里別收拾了,叫別人來吧,你去叫人備轎。”</br> 麥穗聽話地停了下來:“小姐要去哪里?”</br> 林立夏抽了抽嘴角,極其不情愿地說道:“九皇府。”</br> 林立夏此刻正跟著一名綠衣少女行走在九皇府中,雙眼沒有漏過一路的風(fēng)景。如果說林府的建造是典型的富貴之家,那么九皇府的就只有兩個字,奢侈。</br> 雕欄玉砌,廊腰縵回,碧瓦紅檐。林立夏心底暗道了句,這樣的風(fēng)格還真是符合那個絕美邪肆的男子啊。</br> “姑娘,書房已經(jīng)到了。”綠衣少女停了下來回頭說道,接著敲了敲門,“殿下,林姑娘已經(jīng)到了。”</br> 房內(nèi)靜寂無聲。</br> 綠衣少女笑了笑,輕聲對林立夏說道:“殿下在書房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去打擾他呢。”</br> 林立夏囧,那還帶她來書房?</br> 綠衣少女靠近了林立夏俏皮地說了一句:“還有,等下進去之后殿下沒開口的話,姑娘千萬不能開口哦,不然的話……”</br> 林立夏豎起了耳朵,不然怎么樣?</br> “姑娘,你進去以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殿下就可以了。”綠衣少女偏偏不再往下說了,輕輕推開了門示意她進去。</br> 林立夏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可少女卻當(dāng)作沒看到一樣緩緩合上了門。林立夏機械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書桌前的俊美男子,男子青絲以黑玉冠半束,邪魅的桃花眼此刻正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書,對她的進來沒有一絲反應(yīng)。</br> 離林立夏不遠(yuǎn)有一張椅子,椅子邊的小桌上放著茶水干果和一本書,林立夏猜想那就是少女說的椅子了。她走過去端坐,腦子里不停思考著,她現(xiàn)在該做什么?林立夏動了動眼珠子,雖然那綠衣少女沒說打擾了九皇子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不過聽她那語氣表示那絕對不是件好事情。</br> 嗯嗯,敵不動我不動。看那九皇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手里的書,似乎讀得非常入迷,林立夏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書讓他這么著迷?難不成……春宮?她隨手拿起了一旁小桌上的書看了起來,雖然書里的都是繁體字,可好歹還是基本都能認(rèn)清。</br> 那本書相當(dāng)于古代的言情小說,也就是記載了一名富家千金和窮秀才相愛,最后家里人不同意如何如何的故事,雖然庸俗,可在這個時候有本書可比沒書好多了。九皇子依舊低頭看書,林立夏也暫時放松了下心理,低頭看了起來。</br>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林立夏終于聽到九皇子開了口。</br> “研墨。”李毓的聲音低沉卻不顯粗狂,倒帶著些女子的陰柔,魅惑人心。</br> 林立夏抬起頭剛想說話,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她就知道這九皇子不是個好應(yīng)付的主!</br> 只見李毓薄唇輕勾一臉慵懶之色,細(xì)長的桃花眼內(nèi)幽光閃動,修長白皙的手指拿住了淡藍色的書冊。</br> 書冊上明明白白四個大字。</br> 借尸還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