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六十九根貓毛
容真抱著阿玄,站定在帝玄殿前,她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了,像素月心那等大人物的私事,是她不能揣的。</br> 她自己也覺得她對素月心的關注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說,她并不是一個會對陌生之人太過關注的性子。</br> 容真轉過身,走在須彌城內由雪玉鋪就而成的大道上,在回帝玄殿給他們裝備的修士宿舍,會經過坐落著寶器閣的大街。</br> 在經過這條大街時,容真下意識望向她購買了定波的寶器閣,只見寶器閣的老板衛(wèi)儼正坐在前廳里,面前立著一方極大的水鏡,水鏡里的畫面正是宗門大比的第一輪試煉,看來帝玄殿還給須彌城里的修士準備了轉播服務。</br> 見衛(wèi)儼看得津津有味,容真也沒出聲打擾他,只抱著阿玄靜悄悄地離開了。</br> 走過這條寬闊的大道,前方兩側栽種著楊柳,容真看著飛舞的柳絮,加快了腳步,她要回去查探內府里的那個靈魂光團。</br> 回到自己的小院門前,容真注意到隔壁簡思影的住處靜悄悄,但她能夠感覺到隔壁有冰寒之氣升起,想來簡思影正在調息恢復,放松神識。</br> 容真輕輕地把門環(huán)放下,回到自己的住處后,她馬上放松下來。</br> 阿玄從她肩膀上跳了下來,跟在她腳邊走進了門,房間里灑落溫暖的陽光,是久違的寧靜。</br> 容真承認,即便宗門大比的第一輪試煉緊張又刺激,但她還是更加喜歡眼下的安寧祥和。</br> 她長舒一口氣,盤腿坐到了床上,開始調息入定。</br> 阿玄看著她緩緩閉上的長睫,想了想,也把自己的爪子按在了容真的脖頸上,他也進入了容真的內府,準備去查探情況。</br> 容真的內府還是一片新芽初生的樹林,林中枝葉稀疏,有河流潺潺而下,與前段時間相比,她的內府似乎又生機勃勃了許多,這代表著容真的修為一直在緩慢地提升——即便速度很慢,卻很穩(wěn)定扎實。</br> 阿玄在她的內府里還是以一團獸形的黑色霧氣存在,但與上次相比,他的身體輪廓清晰了很多,容真的修為在進步,他的力量也在不斷恢復著。實際上,阿玄現在的實力已經相當于元嬰中期的修士了,這實力已經足以令人側目,但與他巔峰時的實力,還有天與地的差距。</br> 容真在自己的內府里尋找著那株植物的靈魂光團,在一株不起眼的樹木下,她找到了它,這株植物的靈魂光團來到容真的內府之后,遠遠沒有它在玄虛陣里的強大形象,它仿佛是縮在樹木根部的一叢灌木,枝蔓虬結著,有幾簇明黃色的小花點綴著,為淡綠的色澤增添幾分鮮活。</br> 這株植物在玄虛陣里確實強大得不像話,但它的靈魂其實非常弱小,畢竟這懵懂的靈魂誕生于幾條帝玄殿長老隨口布置的指令。</br> 阿玄在幾根細長的樹枝之間跳躍著,他輕盈跳到了容真頭頂的那根樹枝上,低頭觀察著。</br> 容真伸出手去,用自己的神識觸碰這株植物的靈魂光團,與它交流起來。</br> “我?guī)愠鰜砹恕!比菡鎸@株植物說。</br> “這里與那里,沒有什么區(qū)別。”這株植物回答她。</br> “這是真實的世界。”容真想了想,認真對它解釋道。</br>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容真的神識又輕輕碰了碰著淡黃色的靈魂光團。</br> 植物:“……”</br> 它慢悠悠地對容真說:“我忘了。”</br> 身為一株植物的神識,它其實十分健忘,儲存信息的能力不強。</br> “你從哪里來?”容真問了它一個問題。</br> “我的祖先是在某一座城池外生長著的柳樹,有朝一日我可能有機會去看看我的同族們。”這一回,這株植物告訴了容真正確的答案。</br> 即便它忘記了與容真的對話,但容真曾經篤定對它說的語句,已經刻進了它的靈魂之中。</br> “我?guī)闳タ础!比菡嫣郑p輕觸碰了一下枝蔓之中生長著的黃色花朵,“但離開我的內府,你會變得更加弱小。”</br> 容真這話沒有錯,她的內府,介于虛與實之間,本是幻想空間里的靈魂光團帶到這樣的交界地帶,就變得如此弱小了,如果帶著它來到現實世界,它的實力會被進一步縮減。</br> “你帶我走吧。”這植物對容真說,“我曾將根系往大地深處延伸數千丈,卻未曾探得一絲能證明我真實存在的證據,我仿佛浮游于天地間的,唯一無根的植物,可我是植物啊,我的根系要扎進土壤,我的種子要飛遍四方。”</br> “過強的力量不是我想要追求的,這個代價對我來說不算什么,我只想踏上堅實、真實的土壤——即便明日,我就會凋謝。”這植物繼續(xù)說道。</br> 容真的手指輕輕顫著,她的腳緊緊釘在原地,這里是屬于她的內府,但是,屬于她自己的堅實土壤,又在何處呢?</br> 她沒有再勸說這株植物,因為她能感知到這個靈魂光團強烈的愿望,于是,她摘下了樹叢里的一朵黃色花朵。</br> 阿玄一直在低頭看著容真,聆聽著她與這株植物的對話,當他聽到這株植物的愿望時,他抬頭看了眼容真內府里的天空。</br> 這是她的內府,她的每一分情緒,都會反應在內府之中,此時,這永遠有著晴朗陽光的天空忽然暗了一瞬,有晦暗的云層隱隱出現,卻轉瞬即逝。</br> 待阿玄重新低頭的時候,容真已經把黃色花朵摘了下來。</br> “阿玄,我們出去吧。”容真左手里捧著一朵花,喚了阿玄一聲。</br> 此時,她手里的那朵黃色花朵,對容真說了一句話:“我離開了這里,這些曾經屬于我的能力,我?guī)Р蛔撸鳛槟銕页鰜淼闹x禮,就留給你吧。”</br> “什么……”容真抬眸看去,便看到那叢藤蔓還沒有消失,而這植物的能力,她在玄虛陣里可是領教過了,不論是如魔鬼般的藤蔓,還是隨時能夠種植進修士身體里的種子,都是極其可怕的特性。</br> 現在,它把它的能力,留給了她?</br> 似乎是感覺到了容真的震驚與疑惑,這植物解釋道:“你的修為有些低,尚且不能發(fā)揮出這能力的十之二三,等你修為提升,才能夠進一步解鎖我完全體的能力。”</br> 即便是如此,那也很不錯了!容真暗自想道。</br> 她握緊了手里的黃色花朵,很是感激,待神識歸位的時候,她猛然睜開了雙眼。</br> 容真攤開自己虛虛握著的右手,內里躺著一朵鮮活的黃色花朵,從完全虛幻的玄虛陣再到介于虛實之間的內府,最后到完全現實的世界,容真竟然真的把一株并不存在的植物,變?yōu)榱苏鎸嵉拇嬖凇?lt;/br> 若是帝玄殿的長老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萬分震驚,這比容真獲得玄虛陣最后一位留下來還要更加令人匪夷所思。</br> 阿玄也從她的內府里出來了,他一躍跳上容真的肩膀,這株植物最后的饋贈,連他也沒想到。m.</br> 按道理來說,植物與修士之間都有著隔閡,就算是把這能力丟棄、銷毀,它也不會留給一個人類才是。</br> 但這植物卻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能力全部留給了容真,對一株植物而言,找到一處屬于自己的真實土壤,真的如此重要?</br> 阿玄想了想,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是的,這非常重要。</br> 容真也驚訝于自己剛獲得的能力,她心念一動,打算先試試。</br> 她的心念一動,靈魂之力往外釋放,這一回,靈魂之力凝聚成了實體,它變?yōu)橐桓煜さ奶俾印?lt;/br> “颯——”藤蔓飛了出去,它的末端黏在了窗框上,還沒等容真先動,阿玄就先跳了下去。</br> 似乎是為了測試這根藤蔓的質量,阿玄在藤蔓上穩(wěn)穩(wěn)走著,黑色的長尾巴高高翹著,腳步優(yōu)雅,它輕松走到了另一端。</br> 見阿玄過去了,容真手上一使勁,她也通過這根藤蔓完成了位移,而后她收回了靈魂之力,藤蔓消失。</br> “玄虛陣里的藤蔓可以讓被纏繞上的修士無法使用法術,我的藤蔓只讓修士釋放法術的速度變慢。”容真測試完了藤蔓的屬性,喃喃自語說道,“我修為太低了,估計要元嬰往上,才能解鎖完全體的藤蔓。”</br> 元嬰啊,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修為,容真輕嘆了一口氣。</br> 不過,現在這藤蔓的能力已經足夠可怕了,在戰(zhàn)斗時,釋放法術的速度極其重要,關系著整場比試的勝負。</br> 容真對這個意外的收獲很滿意,她感激似的摸了摸掌心里的黃色花朵:“我?guī)闳コ峭狻!?lt;/br> 阿玄跳回容真的肩膀上,跟著她離開了小院。</br> 容真擁有參與宗門大比的玉牌,依靠它可以出入須彌城里的大部分地方,不過,等到宗門大比結束之后,這方便的通行證就會被收回。</br> 她手里拿著玉牌,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須彌城外。</br> 須彌城外環(huán)繞著一條極寬廣的河流,河流兩側,是夾岸楊柳,柳枝垂著,掠過平滑如鏡的水面,有風吹來,將柳枝拂動,它的末端在水面上蕩出圈圈漣漪,在水面之上,更有輕柔的柳絮輕輕飄著,飛絮的季節(jié)即將過去,這些惱人的玩意會載著楊柳的種子,乘著風,來到某一處扎根之處落地。</br> 容真挑了一棵大些的柳樹,她伸出手,攤開了自己的掌心,靈魂之力輕輕觸著這朵花的靈魂光團——這光團,愈發(fā)小了。</br> “就是它。”容真對它說。</br> “似乎有幾分像我。”黃色小花對容真說道。</br> “我將你放上去。”容真踮起腳來,把這黃色花朵,輕輕放在了柳樹的枝干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