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五十二根貓毛
容真在見到賀玄靈的時候,她下意識想跑。</br> 但是,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去的時候,卻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她能跑到哪里去呢,在這無盡的深淵之下,唯一帶著些光亮的,只有賀玄靈。</br> 夢里的容真還穿著她入睡時的寢衣,腳光著,就這么踩在虛空之中,就在她想要出手掐自己一下讓自己從這夢境里醒來時,一條溫暖的毛茸茸尾巴纏上了她的腳踝。</br> 就像是貓咪貼著人腳邊而過,從脊背到尾巴尖都要在主人的小腿肚上貼著經(jīng)過,容真被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尾巴纏上,身子一軟,又被拽了回去。</br> “你——”容真往前撲騰了一下才穩(wěn)住身形,她低頭看去,在濃黑如墨的深淵里,似乎有一道如游蛇般的光芒一閃而過,消失不見。</br> 賀玄靈的長睫一掀,面上依舊是漠然表情,但掩藏在他黑色發(fā)絲之下的耳尖卻微微的紅了,他只是見容真要逃,下意識的就用尾巴把她拽了回來,沒想到那毛茸茸的尾巴纏上少女的腳踝,觸感卻是如此的奇特。</br> 容真不知道為何這段時間她頻繁地夢見賀玄靈,而且夢中的賀玄靈似乎也沒執(zhí)著于殺她了,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著他,內(nèi)心祈禱這荒誕的夢境快些過去。</br> 然而,此時的賀玄靈卻盯著容真的眼眸,在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有潮水一般的窒息感從容真的腦海深處涌來。</br> 果然,她還是把賀玄靈想得太簡單了,他就是要來殺她的!</br> 容真勉力掙扎著,卻發(fā)現(xiàn)賀玄靈使用的力量竟然也是靈魂之力,不過他控制得比自己精妙百倍,那洶涌而來的靈魂之力似乎能撕扯著人的靈魂,迫使靈魂離體而出。</br> 她被逼到了角落,賀玄靈看著她,一步步靠近,黑暗宛如大山一般壓了下來,但就是在如此的絕境中,容真仿佛被彎折到極致的一根青竹,也不知何時會突破極限,應(yīng)聲而斷。</br> 賀玄靈沒有開口說話,手中操控的靈魂之力也沒有松懈下來,如果容真只是到這個程度就受不了的話,他就沒有教她的必要了。</br> 容真一步步往后退著,腳跟抵在地上,她瞇起眼,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還有黑暗中那雙看不清情緒的金色眼眸,在方才靈魂之力的壓迫下,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賀玄靈操控它的辦法。</br> 似乎賀玄靈并沒有掩藏操縱靈魂之力的方法,容真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其中的關(guān)竅,她發(fā)現(xiàn)這樣使用靈魂之力,能夠讓自己的神識與對方的神識形成共振,從而挑動對方靈魂里最脆弱的部分,連反抗的心思都很難生出。</br> 容真嘗試著用同樣的辦法反擊,但她的靈魂之力牽動著賀玄靈的神識,卻仿佛牽住了一片虛空,似乎他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在容真的眼中,他確實不存在,因為她從始至終都以為賀玄靈只是她夢中的幻影。</br> 她的反擊彈了回去,賀玄靈卻輕描淡寫地一揮手把她的靈魂之力拂開,這種操控靈魂之力的方式,是他自己也使用過的法術(shù)一種,名為“劫縛”,這法術(shù)誕生之處是為了審判,審判罪孽的靈魂,讓其在無盡的地獄里沉淪,賀玄靈教給容真的,只是最淺顯簡單的一種——太厲害的她估計不會用,因為出手便能奪人性命。</br> 容真皺眉看著眼前的賀玄靈,她似乎有些悟了,這個賀玄靈的出現(xiàn),似乎是為了讓她在夢里練習(xí)、感悟靈魂之力的使用方法。她把這個夢的出現(xiàn),歸咎于她平日里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變強,所以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自己在練習(xí)靈魂之力。</br> 至于眼前對手的形象為什么是賀玄靈,可能是因為是他未來要殺了自己,所以他充當(dāng)了一個讓自己攻擊的人形沙袋角色,讓自己更有干勁,容真如是想道。</br> 如果她的所思所想被賀玄靈知曉,那么賀玄靈一定氣得直接將她丟出夢境,因為是他把容真扯到這個夢境中,周遭的黑暗深淵也不是什么別的地方,而是他以前一直生活著的家。</br> 容真就在這黑暗的夢境中,不斷嘗試著她新學(xué)會的“劫縛”,一次又一次地試圖操控賀玄靈的靈魂,而后馬上失敗,雖然在她醒來之前,她沒能成功擊中賀玄靈,但這劫縛掌握得是愈發(fā)純熟了。</br> 直至次日清晨,容真才醒了過來,上一刻她還在夢中試圖戰(zhàn)斗,下一刻,窗外灑進的陽光便照到了她的臉上,臥在她身邊的阿玄亦是睜開了金色眼眸,盯著她一言不發(fā)。</br> 阿玄感嘆于容真的學(xué)習(xí)能力,雖然她的靈根確實差了點,但在靈魂之力的操控上,她卻很有天賦,在容真之前,阿玄還沒見過有人類能掌控這種虛無縹緲的力量。</br> 或許,靈魂之力本不應(yīng)該被人類所掌控,阿玄滿不在乎地從容真的身邊跳過,卻被眼疾手快的容真抓住了尾巴。</br> 容真的手從阿玄的脊背摸到了他的尾巴尖,指腹搓了搓他毛茸茸的長尾巴,這熟悉的手感,夢里把她腳纏住的不就是這根尾巴嗎?</br> “你昨晚是不是在乖乖睡覺?”容真抱起阿玄,認(rèn)真質(zhì)問道。</br> 阿玄的金色眼眸瞇起,他從容真的懷里掙脫而出,假裝沒聽到。</br> “你不回答問題的話,今天就不給你吃早飯了。”容真威脅他。</br> 阿玄:“……”還有這等好事?</br> 容真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摸著他,思考了半天也沒能想明白為何夢里會多了一根貓尾巴。</br> 但是,夢境都是光怪陸離的,出現(xiàn)什么也不明白。</br> 容真從床上爬起來,隨意披了件外袍,便來到書桌邊,拿出自己上一次記錄“魂牽”法術(shù)的小本子,她將夢中學(xué)會的法術(shù)“劫縛”的使用方法寫在了紙上,不知為何,在給這個法術(shù)起名的時候,“劫縛”二字鬼使神差般地出現(xiàn)在她的筆尖。</br> 劫縛比魂牽要更加強力,如果對方意志力不夠堅定,那么對方的下場就是暈過去失去意識,因為容真從靈魂層面將對手給擊潰了,但施法難度也比魂牽要更高,如果追求一擊制敵,那么容真要輸出大量的靈魂之力引導(dǎo)對方的靈魂與自己的神識共振——這在理論上很難實施,但容真可以試著將這兩個法術(shù)結(jié)合起來使用。m.</br> “沒想到,做夢也能學(xué)會新的法術(shù)。”容真把這本小冊子合上,自言自語說道。</br> 阿玄屈起尾巴,坐在她身后,靜靜地看著容真的背影。</br> 當(dāng)然,容真的威脅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在做早飯的時候,她還是給阿玄準(zhǔn)備了一份,阿玄低頭盯著自己碗里的涼拌雞絲,陷入了沉默。</br> 他決定下次再闖一次禍,讓容真真的懲罰他不許吃飯為止。</br> 容真吃過早飯之后,準(zhǔn)備到院外散步消消食,剛打開院門,她就看到了喬雪蹤站在小路的盡頭,低下頭,將自己的落梅傘收起。</br> “師妹!”容真喚了她一聲,她剛學(xué)會了新法術(shù),急需與人共享,“你昨晚修煉得怎么樣?”</br> 喬雪蹤安靜看著她,許久,她點了點頭:“嗯,還行。”</br> “和簡姑娘的比試你不用太過掛懷。”容真見喬雪蹤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還以為她還在糾結(jié)與簡思影比試輸了那件事,“她的法術(shù)特殊,又正巧讓你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下次再遇到她,你就有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了。”</br> “嗯。”喬雪蹤低下了頭,將落梅緊攥在手中。</br> “師姐,你說我能在宗門大比上贏過所有人嗎?”喬雪蹤忽然開口,輕聲問道,“所有人都理所當(dāng)然地這么認(rèn)為,我一定可以。”</br> “你當(dāng)然可以了。”容真伸出手去,牽了牽她的手,“你的天賦最好,修為也高,有什么理由不可以呢?”</br> “再說了,就算你輸了那么一把兩把,師父也不會責(zé)怪你,對吧。”容真安慰她,“所以呢,不用有太大的壓力。”</br> “我要變得更強才是。”喬雪蹤自言自語說道。</br> 容真此時心想,喬雪蹤不愧是女主,就連想要變得更厲害的信念都如此強,反觀她自己就咸魚多了,一時燃起的斗志在晚上夢見賀玄靈之后蕩然無存,這個人的出現(xiàn),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現(xiàn)在她的努力修煉與進步,做的都是無用功,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一定會出現(xiàn),如約取走她的性命。</br> 思及至此,容真趕緊搖了搖頭,把這種喪氣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里趕出去,不能再想了,就算她要被賀玄靈給殺了又如何,此時此刻,她還是應(yīng)該認(rèn)真對待宗門大比。</br> 就連她夢里的那個賀玄靈都在鼓勵她好吧!容真對自己說道。</br> 容真自顧自搖頭的時候,腦袋碰到了阿玄的耳朵,阿玄的耳尖抖了抖,他覺得容真這個小姑娘又開始想一些有的沒的了。</br> 從夢里對他的恐懼來看,他的兇惡形象果然是深入人心,阿玄如此想道。</br> 他低下頭,趴在了容真的肩膀上,儼然是一只乖巧的小貓,就算是帝吾站在他面前,都不可能想象得到這只貓就是賀玄靈。</br> 容真與喬雪蹤隨意說了些話兒,師姐妹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須彌城的靈氣濃郁,就算容真不依靠五行之力修煉,也覺得自己周遭的空氣清新了許多,舒服極了。</br> 在這里的日子過得很快,七日之后便是宗門大比的第一日,第一日不展開比試,而是通過抽簽分組,給每位修士挑選出他們未來的對手——或者是隊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