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五十根貓毛
容真承認(rèn),在說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之前,她內(nèi)心經(jīng)過了艱難的斗爭。</br> 薛景嵐出發(fā)捉拿惡鬼,順便救回喬雪蹤,這意味著原書的劇情將會走上正軌,她將會面臨被原書反派殺死的結(jié)局。</br> 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如果薛景嵐不去,那么就會有一個姑娘死在雪山荒原里,死在惡鬼的爪下。</br> 容真還是對薛景嵐點(diǎn)了頭,她正視了自己未來的結(jié)局,畏懼死亡是人類的天性,但這并不應(yīng)該建立在另一人犧牲的基礎(chǔ)上,就算要抗?fàn)幟\(yùn),她也要用自己的力量抗?fàn)帯?lt;/br> 她還是安安靜靜、溫溫柔柔地看著姚青露,沒有再說話,知曉劇情一事并不能對外人明說,這太荒謬,滑稽不堪,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書里的天地,而每一人的結(jié)局,在落筆之初,就已經(jīng)被安排好。</br> “我知道了。”姚青露輕輕嘆了口氣,“此事就說到這里,因?yàn)榇饝?yīng)了你提出的條件,我沒有再將青鸞帶回去,也是我將它趕出碧月宗的。”</br> “嗯。”容真低頭,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她覺得姚青露今日所言有一種莫名的不和諧感。</br> 就仿佛是……她不得不將青鸞丟棄一般……</br> 但姚青露此人性格就是這般,做出什么也不奇怪,容真輕嘆一口氣,聰明地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聊下去。</br> 這餐飯結(jié)束得很安靜,容真完全是品嘗了美味,姚青露則感覺自己吸收了很多靈氣,抵得上她多日的修煉,總的來說,這三十枚上品靈石一頓的飯菜并不虧。</br> 兩人回到帝玄殿給修士們準(zhǔn)備的宿舍處,由于住得并不在同一個空間,所以兩人在入口處便分開了。</br> 容真回到自己的小院,剛推開院門,就馬上忍不住把門又給關(guān)上了。</br> 她看到了什么!喬雪蹤居然跟簡思影在她家打起來了,那名為落梅的傘嘩啦亂飛,五色光芒噼里啪啦,被純凈的冰凌折射出不同的光輝,場面一度十分混亂。</br> 完了完了!容真心想她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師姐應(yīng)該擔(dān)負(fù)的安撫師妹的職責(zé)。</br> 她趕緊跑向隔壁薛景嵐的院子外,用力一推門,對薛景嵐高聲喚道:“師父!師妹和隔壁的那個簡思影姑娘打起來了。”</br> “嗯——”薛景嵐坐在青竹下的石桌邊,手里拈著白子,抬起頭來,慢悠悠地對容真應(yīng)了一聲。</br> 束墨被他放在桌邊,安靜躺著,他看起來氣定神閑。</br> 此時,容真才發(fā)現(xiàn)坐在薛景嵐對面的是一位年輕修士,他氣息沉穩(wěn),比薛景嵐要強(qiáng)上不少。</br> “他是顧松,是簡思影的師父。”薛景嵐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對容真介紹道。</br> 容真:“……”他社交一直可以的。</br> “年輕人嘛,就是要多打打,這感覺就上來了。”顧松笑了笑說道。</br> 容真光記得簡思影的師父不給她飯吃了,她抱著阿玄,走進(jìn)院里,尋了個地方坐下來。</br> 顧松抬眸瞧了容真一眼,他的目光銳利,瞧得容真有些不舒服,好在她懷里的阿玄跳了出來,攔在了她的面前,又甩了一下尾巴,這只貓絲毫沒有被顧松的氣勢嚇退。</br> “薛道友還有一位弟子?”顧松驚訝。</br> 容真的修為天賦與喬雪蹤相比,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也不知薛景嵐為何會收這么一位弟子。</br> “當(dāng)然。”薛景嵐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兩位徒弟,很奇怪嗎?”</br> “不奇怪,不奇怪——”顧松笑道,但他很快又將話題轉(zhuǎn)到了喬雪蹤身上,容真的天賦還不值得他再多給眼神,“看來薛真人這次帶著喬姑娘來宗門大比,是鎖定了優(yōu)勝者的席位之一了。”</br> 薛景嵐看著容真,挑唇微笑道:“當(dāng)然,或許不止一位……”</br> “薛道友在說什么笑話?”顧松輕咳一聲,“這次宗門大比,應(yīng)當(dāng)是近千年來最激烈的一次了,若說往屆可能會有弟子放松心態(tài),并不重視,但這一回,宗門大比的獎勵足以讓他們拼了命的去爭取。”</br> 顧松剛從須彌城回來,他的消息比薛景嵐靈通些,所以便隨口提起了宗門大比的獎勵。</br> 薛景嵐的眸光微閃,在一旁吃瓜的容真敏銳地注意到他落子的手忽然變得有些顫抖,誰都知道這次宗門大比的獎勵是由蓮華派的月心仙子親自準(zhǔn)備,只是遲遲沒有公布獎勵究竟是什么。</br> “是什么呀?”容真見薛景嵐沒有說話,無比好奇的她便先開口問了。</br> “小姑娘還挺好奇。”顧松笑著答道,“這次宗門大比的獎勵,蓮華派已經(jīng)放出消息來了,估計(jì)今晚所有修士都能知道了,這一回,蓮華派給出的是他們門派獨(dú)有的傳承——懸芳秘境的進(jìn)入資格。”</br> “什——”薛景嵐的手指一用力,把手里那枚用堅(jiān)硬白玉制作的棋子給碾碎了。</br> “薛道友,你不會不信吧?”顧松還以為薛景嵐不相信這個消息,“月心仙子從懸芳秘境里取出的五枚金珠,便是進(jìn)入懸芳秘境的‘鑰匙’,此時已經(jīng)轉(zhuǎn)交到帝玄殿的孟羽長老手上了,在宗門大比的第一天便會展示給所有修士看,做不了假。”</br> 薛景嵐沒有出聲,從他鬢邊垂下的發(fā)絲此時顯得有些頹喪。</br> “好了好了。”顧松光顧著說話了,沒注意他手下的棋局已經(jīng)要輸了,趁薛景嵐愣神的時候,他低頭把棋局拂散,站起身來,“咱們?nèi)タ纯磧晌煌降艽虻萌绾瘟恕!?lt;/br> 顧松對于簡思影的實(shí)力,還是很有信心的。</br> 容真看著她的師父坐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她的手指緊張地在阿玄的脊背上拂過。</br> “師父——”容真喚了薛景嵐一聲,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卻有著沉靜的力量,仿佛海上的船錨。</br> “嗯。”薛景嵐回過神來,對容真露出一個愉快的微笑,“去看看。”</br> 他站起身來,徑直往外走,被他遺落在石桌上的束墨不斷震顫,發(fā)出鋒鳴聲,仿佛在表達(dá)主人將它遺落的不滿。</br> “師父,劍。”容真低頭,指尖在束墨上輕輕劃過,這把劍安靜下來。</br> 容真把束墨拿起,走上前去,將它遞給了薛景嵐。</br> 顧松滿腦子想的就是他徒弟和喬雪蹤相比,誰更強(qiáng)一點(diǎn),他走在前方,根本沒有回頭看。</br> 阿玄跳到了容真的肩膀上,而容真則輕輕拽了一下她師父的衣角:“師父,我看出來了,你就承認(rèn)吧,你是不是暗戀那個……那個月心仙子?”</br> 薛景嵐聞言,輕笑出聲,他扭過頭來,瞥了一眼容真:“小姑娘就該好好修煉,整日想些情情愛愛、有的沒的可不好。”</br> 他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反而是容真被他這句話給噎住了,她抬手,手指非常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阿玄的長胡子。</br> 不知為何,在薛景嵐說出“情情愛愛”這四個字的時候,細(xì)碎的疊字讓容真想到了某個畫面,那個金眸黑衣的少年死活要把一朵長得很奇怪的花塞到她手里。</br> 容真的手僵住,她的臉微微紅了,果然前些日子看的霸道反派愛上我的話本子帶來的后勁很大。</br> 當(dāng)然,此時她的臉頰微紅,讓阿玄會錯了意。阿玄知曉人類感情究竟是什么,他反而是想到了今日容真在聚仙樓里遇到的祝降鶴,呵,歸還遺失兩年的發(fā)簪什么的,這一看就是話本里的浪漫橋段,容真這個小傻瓜很容易被這樣的手段誆騙。</br> 阿玄生氣地輕輕咬了一下容真的手指,容真“嘶”了一聲,把手飛快地收了回來。</br> 她家貓貓咬了她一口,讓她很快回過神來,容真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把自己腦海里賀玄靈的臉給拂散。</br> 壞反派,臭反派,就算長得帥——無比符合她本人的審美又有什么用,這只是她臆想的賀玄靈,沒準(zhǔn)那個九淵獄之主長得奇丑無比也說不定呢!</br> 容真因?yàn)橄萑胱约旱某了迹阅_步落后了一點(diǎn),薛景嵐在前方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束墨,喚她跟上:“阿容,過來了。”</br> 此時,他們?nèi)司奂谌菡娴脑鹤娱T口——不知為何,喬雪蹤和簡思影是在她的住所打起來的,也不知道二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br> 這一站,誰輸誰贏,也不是原書里的劇情,所以容真也不知道答案。</br> 在推開院門的時候,容真隱隱有了一種開盲盒的感覺。</br> 結(jié)果院門被推開,原本被風(fēng)雪與五色光芒包圍的院子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狀,喬雪蹤坐在一邊,低頭撥弄著手里的落梅,另一側(cè)的簡思影正抬手,指尖之上懸著一團(tuán)旋轉(zhuǎn)著的小小風(fēng)雪。</br> “這——打完了?”顧松尷尬問道。</br> “師父,沒有打呀。”簡思影笑瞇瞇地對她家?guī)煾刚f道,順帶把手背到身后去,把自己受傷的右手腕藏起來。</br> “打了。”喬雪蹤是個老實(shí)人,她們的戰(zhàn)斗在容真方才第一次推開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主要是這兩個小姑娘在別人家院子打架有些心虛,他們之所以會打起來,是因?yàn)楹喫加胺钦f她多洗了一個盤子。</br> “啊……”薛景嵐微笑地應(yīng)了聲。</br> “我輸了。”喬雪蹤垂下眼睫,慢悠悠說道,語氣沒有絲毫氣餒,甚至連情緒的起伏都沒有。</br> “哎呀,哎呀……”顧松大喜過望,喬雪蹤的天賦驚艷,能勝過她,豈不是說明簡思影更厲害一些?</br> “但是在宗門大比上,不一定。”喬雪蹤瞥了一眼簡思影,后者背著手,吐了吐舌頭。</br> 顧松領(lǐng)著簡思影離開了,并且他看起來很開心,薛景嵐走上前去,拍了拍喬雪蹤的肩膀:“可以吸取這次的經(jīng)驗(yàn)。”</br> “嗯。”喬雪蹤眨了眨眼,她想起了方才戰(zhàn)斗的景象,簡思影召喚出了一片凍結(jié)的冰湖,這冰湖的表面極為光滑,在陽光的映襯下光可鑒人,喬雪蹤那時也在冰湖表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br> 當(dāng)然,除了她自己之外,她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喬雪蹤的眼睫輕顫,她站起身來,朝容真伸出手來,輕聲說道:“師姐,我有些餓。”</br> 容真沒看出喬雪蹤的異常,她也在思考自己的事,比如賀玄靈本人長得帥不帥之類的……她聽到喬雪蹤的話之后,這才走過去,并且開始與他們討論今晚吃什么。</br> 薛景嵐似乎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正常,他甚至還能鼓勵完喬雪蹤之后,還回過頭來鼓勵容真。</br> “阿容,雖然咱們只是來湊個數(shù),但該努力的時候,也要全力以赴啊。”薛景嵐雙手?jǐn)n著袖子,對正在煮粥的容真認(rèn)真說道。</br> “好,好……知道了師父!”容真肩膀上蹲著阿玄,她無奈地答應(yīng)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