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一百四十七根貓毛
容真抬眸看著喬雪蹤,她不知道方才薛景嵐都與她說了些什么,只是她覺得現(xiàn)下的氣氛有些尷尬。不過還好她懷里還有賀玄靈,她撫摸著他的腦袋來緩解自己心下的不安。</br> “阿容,什么事?”薛景嵐坐在一旁,他倒是沒有什么異樣,只是微笑地看著容真。</br> “帝吾。”容真坐到了薛景嵐對面,她扯了扯喬雪蹤的袖子,示意她也坐下來。</br> 喬雪蹤坐在容真身邊,她垂下眼睫,一言不發(fā)。</br> 薛景嵐托著腮,姿態(tài)輕松,他問容真道:“帝吾如何?”</br> “他想殺了阿玄,到底是為什么,我們又該如何才能擊敗他?”容真問道,“祝道友的肉身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他占據(jù)了。”</br> “你既然會來問我這個問題,想來你已經(jīng)有計劃了。”薛景嵐對著容真眨了眨眼,“阿容,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br> “光憑阿玄一個人的力量,還不足以逼迫他使出全力,因為帝吾與阿玄各有一分力量被封印在九淵獄的深處,而阿玄有部分記憶也留在那分力量之中。”容真解釋道,“所以我想,是否可以讓素掌門出手?”</br> “既然要讓她出手,問她便是,問我做什么?”薛景嵐的眸光微閃。</br> “師父,你與素掌門是舊識吧?”容真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問道。</br> 薛景嵐的長眉微挑,他的吐字清晰,每一個字都低沉堅定:“不,我與她素昧相識。”</br> 此時桌上傳來一道清脆的碰撞聲,喬雪蹤坐在容真身邊,她一不小心碰倒了自己面前的茶杯,透亮的茶液洇進干燥的白色石桌里。</br> 薛景嵐抬手,施法將茶杯扶正,他又給喬雪蹤斟了一杯茶道:“雪蹤,要小心。”</br> “可是,我與素掌門并不相熟。”容真抬手將桌上茶液抹去,并未察覺什么異樣。</br> “你可以試著問問。”薛景嵐的眼睫微垂,“若她不應(yīng),你再來問我,可好?”</br> “好。”容真點了點頭,她也看出了薛景嵐并不想與素月心相見。</br> 她正打算現(xiàn)在就過去拜訪素月心,但是薛景嵐卻叫住了她:“阿容,雪蹤,你們二人的元嬰慶禮還沒舉行吧?”</br> 前些日子,他們都在忙于對付惡鬼,哪有什么空來舉辦元嬰慶禮,現(xiàn)在喬雪蹤都出竅期了,才能閑下來思考元嬰慶禮的事。</br> “那就這幾日?”薛景嵐問道,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們就在天嵐門辦。”</br> “可以呀。”容真笑了起來,她想現(xiàn)在也挺好的,雖然帝吾還沒有解決,但是惡鬼已經(jīng)被他們消滅了,他們終于可以暫時歇一歇了。</br> “可以叫些好友過來。”薛景嵐建議道,“我記得丹霞門的小司也沒有來得及舉辦元嬰慶禮,他的師門長輩便殞命于惡鬼口中了,讓他也過來吧。”</br> “好。”容真的長睫輕顫,她知道為了現(xiàn)在的片刻安寧,人類付出了多大的代價。</br> 她與薛景嵐約定好元嬰慶禮的時間,便與喬雪蹤一道離開了,在喬雪蹤與容真并肩走著的時候,被容真抱在懷里的賀玄靈探出了頭,他扭過頭去瞥了一眼喬雪蹤,獸類的嗅覺很敏感,在他保持獸形的時候可以感應(yīng)到許多不同尋常的氣息。</br> 賀玄靈在喬雪蹤的身邊,嗅到了一種類似于海洋的味道,似乎圍繞著他們,有一條大魚搖曳而過。他極為厭惡這股氣息,于是他重新鉆進了容真的懷里,待他仔細感應(yīng)的時候,這股氣息卻又消失了。</br> 喬雪蹤一路上一言不發(fā),直到容真戳了戳她的手背:“師妹,你怎么了?”</br> “師姐,我沒有事。”喬雪蹤搖了搖頭,她低下頭來,卻發(fā)現(xiàn)她被容真觸碰過的手指尖正在不斷顫抖著。</br> 她一向冷靜,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能讓她如此失態(tài)。</br> “你有心事,不如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容真看著喬雪蹤笑了笑,她柔聲說道。</br> “師姐。”喬雪蹤旋身,直接撲進了容真的懷里,原本被容真抱在懷里的阿玄手疾眼快,先一步跳到了她的肩膀上。</br> “怎么啦?”容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因為是夏季,所以她只披了一層輕薄的外衫,現(xiàn)在她能感覺到喬雪蹤的眉骨抵著她的肩膀,有微微的濕意在她肩頭洇開。</br> 喬雪蹤,哭了?容真瞪大了雙眼,她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待喬雪蹤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已恢復(fù)了平日里的冷漠模樣。</br> “我只是覺得有些累。”喬雪蹤輕聲說道,“師姐,從開始走到現(xiàn)在,我好累啊。”</br> “現(xiàn)在惡鬼已經(jīng)被消滅了,你修煉或許可以不用那么拼盡全力?”容真低下頭來,安慰喬雪蹤道。</br> 喬雪蹤看著她,搖了搖頭。</br> “我要去尋素掌門,你要一道去嗎?”容真問她。</br> “不用。”喬雪蹤與容真的眼眸對視著,方才在薛景嵐那里,她早已將容真的計劃聽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休息。”</br> “好。”容真與她告別。</br> 在容真離開之后,喬雪蹤站定在原地,卻沒有往自己的住所走去,她在自己腳下祭起一個傳送陣法,直接離開了天嵐門,她的身影消失在天嵐門的遠山之外。</br> 容真抱著賀玄靈往素月心那里飛去,此時,蹲在她肩膀上的賀玄靈開腔了:“容,你的師妹,很奇怪,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一些我并不喜歡的氣息。”</br> “她有什么奇怪的?”容真問,“她的性子一向如此。”</br> 在容真的師門中,賀玄靈對薛景嵐的印象好于喬雪蹤,若是在很久以前,他或許會更欣賞喬雪蹤的心性,但現(xiàn)在,他覺得喬雪蹤的性子有些脫離“人”的范疇了。</br> 喬雪蹤是冷靜的、仿佛在按某種程序走的機械,永遠不需要擔心她會出錯,但在面對某些事情的時候,她的選擇會異乎尋常地冷漠。</br> “你擔心我們針對帝吾的計劃被她知道?”容真在沉默中能感覺到賀玄靈的想法。</br> “這是陽謀,他不接也要接,沒有逃避的可能。”賀玄靈倒不擔心計劃外泄。</br> ——</br> “就是這個消息而已?”帝吾立于殿內(nèi)中央,他看著站立在下方的喬雪蹤,問了一句。</br> “是,賀玄靈打算與素月心聯(lián)合起來,逼你撤走封鎖他力量的封印。”喬雪蹤冷靜說道。</br> “就算我提前知道這個消息,這一戰(zhàn)我也要應(yīng)下。”帝吾微笑說道,“賀玄靈現(xiàn)在丟失了一部分記憶,他迫切需要知道真相。”</br> “真相無用。”喬雪蹤冷聲說道,“這改變不了結(jié)局。”</br> “你從萬仞劍谷將那把劍帶回來了?”帝吾問。</br> “是。”喬雪蹤點了點頭,她與帝吾的墨色眼眸對視著,她冷漠如冬日結(jié)霜深潭的眼睛深處,看不出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br> 她打開自己的空間錦囊,將那把劍抽了出來,這把劍銀光紛然,彈擊時會有嗡嗡鋒鳴聲,似乎隨時準備著抖落萬千劍意。</br> “殺人的器具,可以是別的什么法寶,但我始終認為劍更銳利也更干脆利落,所以我鑄造了這把劍。”帝吾沉聲說道,“你知這劍要殺誰?”</br> “我知。”喬雪蹤應(yīng)下,“但是帝吾,你不看看這把劍嗎?”</br> 她往前走了半步,似乎想要將這把劍呈送到帝吾面前讓他親自檢查一下,但是帝吾卻往后退了半步:“我不能碰它。”</br> 喬雪蹤點頭,乖巧地將寶劍收回空間錦囊之中。</br> “今日來尋我,就為了這些事?”帝吾問道。</br> 喬雪蹤搖了搖頭,她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有冰冷的血氣蔓延至自己的口腔之中。</br> “我還有一事相求。”喬雪蹤吐字的時候,也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淬著血。</br> “何事?”帝吾問。</br> “當初我與你的交易……”喬雪蹤迎著帝吾冰冷的目光,走上前去。</br> ——</br> “素掌門,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容真坐在素月心對側(cè),將她對帝吾的計劃全部說了出來。</br> 此時的素月心坐在她對面,這強大的修士不再讓容真感覺到無處不在的壓迫感了,并不是素月心的氣勢弱了,而是容真自己的修為提升了。</br> “去挑戰(zhàn)帝吾?”素月心柔聲說道,“這自然可以,但是容真,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出手可以,但是我的目標遠遠不止于此。”</br> “您還有什么目標?”容真撫摸賀玄靈脊背皮毛的手頓住了。</br> “等賀道友將他的力量取回之后,我想我們需要想辦法……將帝吾給殺了。”素月心說出這目標的時候,語句平靜,似乎她并沒有在謀劃一件大事。</br> “帝吾有那么好殺嗎?”容真感到懷疑。</br> “總歸是要試試。”素月心眼睫輕抬,她看向臥在容真懷里的賀玄靈,悠悠說道,“賀道友也是如此想的,是吧?”</br> 賀玄靈行事本就干脆利落,他也覺得可以順帶挑戰(zhàn)一下帝吾,殺不了便退,并不會有什么損失,于是他應(yīng)了聲:“好。”</br> 此事暫時定下了,他們準備等元嬰慶禮之后再出發(fā),所以容真這幾日便專心開始準備元嬰慶禮了。</br> 其實這個儀式很簡單,就是修煉到元嬰之上的弟子,要親手將懸掛在師門陣法里的命牌取下,而后將上面附著的一點心頭血收回。</br> 現(xiàn)在師門陣法中屬于容真與喬雪蹤的命牌早已不會亮了,這兩枚孤零零的命牌也在等待著她們將它們摘下。</br> 容真邀請了自己相熟的一些修士前來參加,司翰也會與她還有喬雪蹤一起將命牌上的心頭血取回。薛景嵐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在準備這些事的時候倒是格外用心,他將天嵐門的主殿布置得很是精致,就等容真等人抵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