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一百四十一根貓毛
容真的目光越過正殿里的許多修士,落在祝降鶴身上,他的面容依舊清雅俊逸,連唇邊掛著的笑容也與之前一般溫和,但他說出的話,卻將賀玄靈推到了懸崖邊上。</br> 賀玄靈若不答應,這會招致許多人的懷疑,但若賀玄靈答應,在置換內府之后只有金丹修為的他將會無比脆弱。這是一柄殺人的刀,現(xiàn)在被祝降鶴握著,抵在了賀玄靈的胸口上。m.</br> “現(xiàn)在置換內府?”賀玄靈瞥了祝降鶴一眼,從見到這帝吾的弟子第一眼起,他就不喜歡他。</br> 祝降鶴的唇角挑著一抹溫潤的微笑,他柔聲說道:“若賀道友擔心與容道友置換內府你的修為變低,會陷入危險境地,你可以選擇與修為更高的修士調換。”</br> 賀玄靈挑眉,他看了一眼容真,此時容真正巧也投來了目光,他看到她的眉頭微蹙著,面上是很少出現(xiàn)的憤怒之色,她正因祝降鶴的那句話而生氣。</br> 容真見賀玄靈在看她,她便無聲地朝他搖了搖頭,沒必要答應祝降鶴的這個條件,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選擇對賀玄靈很不利。</br> 賀玄靈見容真朝他搖頭,他輕笑一聲說道:“其他人,不行,只有她能與我置換內府,而她的修為太低,置換后我會很危險。”</br> 現(xiàn)在這里不是歸墟的盡頭,于此處,不論是素月心或者是顧久煜,或者是別的渡劫期修士都有可能突破容真對他的保護,取走他的性命。</br> “為何旁人不行?”祝降鶴意思是賀玄靈在推脫。</br> “她是雜靈根,我不會排斥她的氣息,在座之人還有誰是雜靈根?”賀玄靈扯了一個很合理的理由。</br> 能坐在這天嵐門主殿的修士,都是帶領一方宗門的掌門或者長老,修為最低也是元嬰起步。除了容真,誰還能以雜靈根修煉到快元嬰的境界?</br> “我保證在場的修士不會趁人之危,賀道友只需要證明給我們看便可。”祝降鶴行了一禮說道。</br> 賀玄靈與容真同時心道你的保證有何用,帝玄殿并不凌駕于這些修士之上,他也無權對這些修士下命令,歸根結底,他這承諾只能約束自己罷了。</br> “證明?”賀玄靈略一思忖,他知道此舉很危險,但若是他可以證明,那么此前所有的懷疑都可以打破。</br> 為了容真,他或許……只能賭一把。</br> 他并不是會過多猶豫的人,這語調只停頓了一瞬,他便點了頭:“可以。”</br> 賀玄靈相信容真會保護他,會幫助他擋下或許會來臨的攻擊,這句“可以”說出口,相當于將他的身家性命都交付到容真的手上,因為這里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容真。</br> “不可以。”容真正待開口,薛景嵐便抬手,在她面前施展了一個消融聲音的法術。</br> 薛景嵐看著容真微笑說道:“阿容,你在擔心你自己保護不了他嗎?”</br> “是。”容真攥緊了手說道,其他人都還好,她害怕顧久煜出手。</br> “還會有人保護他。”薛景嵐的聲音淡淡,“我向你保證。”</br> “師父……”容真喚了一聲,她不敢說出來,因為她不認為薛景嵐元嬰巔峰的修為可以扛下渡劫期修士的攻擊。</br> “除了我之外。”薛景嵐補了一句,“好了,阿容,快去吧,帝玄殿就是賭賀玄靈不敢證明。”</br> 容真愣了一下,賀玄靈卻朝她伸出了手:“過來。”</br> 無奈,容真只能走上前去,她相信薛景嵐說的話,至于賀玄靈又做如此冒險的事,等今日過去再找他算賬。</br> “換吧。”容真瞥了他一眼,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甚至不敢與他對視,因為理論上他們兩人并不相熟,他們才剛在九淵獄深處碰面不久。</br> “容……”賀玄靈金色的眼眸注視著她,許久之后,這尾音低沉的“容”字之后,又加上了兩個字,“道友。”</br> 容真朝他伸出手去,她分出一抹神念守護自己的身體,來到了自己的內府之中,賀玄靈也一道進來,此時外界若有任何危險,兩人可以隨時離開。</br> 見賀玄靈出現(xiàn)在自己的身前,容真往前走了好幾步,她直接緊緊扯住了他的袖子:“阿玄,你怎么會答應這樣苛刻的條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修為……修為有多低。”</br> 她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的語氣弱了下來,她明白是自己還不夠強,若她有元嬰之上的修為,賀玄靈或許就不會那么危險了。</br> 賀玄靈捉住她扯著自己袖子的手:“容,你只修煉了百年出頭的時光,有這樣的修為已經很厲害了。”</br> 容真低下頭:“若顧久煜出手怎么辦?”</br> 賀玄靈合掌攏住她的手:“只能勞煩你保護我了。”</br> 容真抬頭瞪著他,但她腳下的內府大地已經開始移動。賀玄靈轉換內府是越來越熟練了,這次轉換的時間甚至比上次更快。</br> 在腳下大地的偏移中,容真捶了兩下他的肩膀,她從未見過如此固執(zhí)的小貓。賀玄靈倒也不覺得疼,他只低聲說道:“外面還那么多人在看著。”</br> 即便知道自己的內府他人不可能窺探,但容真還是忍不住紅了臉,因為他們這樣更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br> 她收回手,兩手放在身側緊攥成拳,瞬息之間便將狀態(tài)調整回來。</br> 他們從內府離開之后,危機隨時會發(fā)生。容真閉上眼,她的神識回到自己的軀體中,當神識歸位之后,那熟悉的強大氣息流轉于她的周身,她自己的身體也同樣不排斥賀玄靈的力量。</br> 在兩人閉上眼再睜眼之后,兩人的狀態(tài)變化是肉眼可見的,只見容真朝前走了一步,來自賀玄靈身上那沉郁冰冷的氣息瞬間席卷了整個主殿,而站在她身側的賀玄靈氣息則弱了好幾分,此時的賀玄靈甚至看上去和善了許多,來自容真的氣息將他原本銳利的棱角磨平。</br> 分明是處于兩個極端的兩個人,此時他們并肩站在一處,竟然如此和諧。而此時,坐在帝玄殿中央的祝降鶴已然愣住,他沒想到賀玄靈居然敢真的與容真交換內府,他原以為賀玄靈會使用了什么障眼法,他還準備揭發(fā),但現(xiàn)在,兩人氣息、修為的變化所有人都看得出來。</br> 他們用事實證明,海之域的幸存者說的話是真的,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賀玄靈這選擇有多危險,因為或許會有還痛恨著他的人——直接出手!</br> 果然,主殿內傳來一道破空之聲,竟是從帝玄殿與顧久煜那個方向傳來,一道強橫的法術光芒仿佛白日焰火一般亮了起來,也不知具體從何人身上發(fā)出,但此人速度極快,他攜帶著一枚輪狀法寶,直接沖了過來,意在取走賀玄靈的性命。</br> 祝降鶴第一個看出那人模樣,他只低聲道了句:“蠢貨。”</br> 那人身形未退,被刺目的白光包裹,看不出模樣,但他的修為至少在出竅期之上。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石火間,容真已然飛身而上,護在賀玄靈身前,此時她已經憤怒。帝玄殿的人逼迫賀玄靈至此,他將事實擺在眼前了,還有人不相信,現(xiàn)下更趁賀玄靈修為低,趁人之危,直接偷襲想要取走他性命,竟有如此下作的行徑。</br> 就算他身懷是為了人類好的初心,但他現(xiàn)在就是趁人虛弱妄圖取走無辜之人性命的歹毒修士。容真甩袖而上,原本屬于賀玄靈的黑色霧氣散開去,將在場許多修士嚇退好幾步。她自己操控賀玄靈力量之所以不如他本人,因為他們二人利用靈魂之力的方式完全不同。她是利用靈魂之力愈療與再生,而賀玄靈則是破壞與削減。</br> 但……這并不代表著容真不會使用賀玄靈那樣的辦法,只見那黑氣凝聚為一根根繩索,直接纏繞上來人的四肢,白光被劈散,露出白光之中的修士,是荀鴻斌,果然是這一開始就處處針對賀玄靈的修士!容真咬牙,力量收緊,那足以吞噬靈魂的森冷氣息直接攀上荀鴻斌的靈魂,這迂腐的老修士的眼眸瞬間睜大,看向容真的目光驚恐絕望。</br> 但容真沒有絲毫放松,因為荀鴻斌手中的輪狀法寶已然飛了過來,即將擊中賀玄靈的胸膛,他出竅期修士的氣息鎖定賀玄靈,現(xiàn)在只有金丹巔峰修為的他避無可避。荀鴻斌必須要死,她才能救下賀玄靈,出竅期修士的全力一擊不是如此好擋下的。</br> 賀玄靈見狀不妙,正待阻止容真——她的手……或許不該染血,但為時已晚,荀鴻斌已然閉上雙目。就在容真即將在眾目睽睽之中殺死一名帝玄殿長老的時候,那主殿的正中央,有五道強橫的光芒直接從后擊上荀鴻斌的后心。</br> 他們的頭頂,素月心的法寶懸云祭起,那柔軟的云霧直接將荀鴻斌包裹,而后,荀鴻斌在不斷收緊的懸云之中失去了氣息,本該即將擊中賀玄靈的輪狀法寶瞬間失去了主人的操控,周身失去了寶光,仿佛斷線風箏一般頹然墜地,在地面發(fā)出轟然巨響。</br> 素月心面色依舊平靜,她的薄唇緊抿,額上高冠熠熠生光,她素手一抬,將懸云收回。在容真之前,她先將荀鴻斌給殺了,一位出竅期修士死在她手上,竟然不需要一呼吸的時間。</br> “祝道友,這就是你說的‘保證’?”即便雙手未染血,素月心還是拿出白帕輕輕擦拭自己的手指,“一位對惡鬼有震懾能力,并且鎮(zhèn)壓了惡鬼數(shù)千年的修士,與一位出竅期修士,我相信我的選擇是對的。”</br> “在他人無法反抗且證明自己無辜之后,荀鴻斌還要出手,現(xiàn)下時局并不是內訌的時候,今日之事的結果大家已經看到。”素月心的聲音冰冷,她顯然也被荀鴻斌惹怒了,“祝道友,請人來好好安葬荀鴻斌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