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兩根貓毛
見青鸞飛了過去,黑貓趴在桌子的軟墊上,安靜觀察著。</br> 青鸞是一種極為高傲的靈獸,它們對于挑選修士作為自己主人極其慎重,大部分青鸞終其一生,也不會與人類相伴。</br> 按道理來說,容真修為低,青鸞應(yīng)當(dāng)看不上才是……</br> 而坐在藥鼎前的容真讀懂了青鸞的意思,她連忙擺了擺手。</br> “不不不,你就自己回去吧。”容真把它青鸞的小腦袋推開,青鸞不是她想要的契約靈獸。</br> 青鸞受了她的拒絕,有些困惑委屈,歪著腦袋,用美麗的鳳眼盯著容真瞧。</br> 容真輕嘆一口氣,說起這只青鸞的來歷,也是個有趣的故事。</br> 她住的地方是碧月宗山腳下的一處不起眼之處,背靠山林,碧月宗里時常有被丟棄的受傷靈獸被丟下來,容真一直在研習(xí)薛景嵐留給她的煉藥典籍,就把那些受傷的可憐靈獸撿回來,帶到房間里好好醫(yī)治,順便測試自己的煉藥成果。</br> 久而久之,她也救助了很多小靈獸,它們傷愈之后也不愿回碧月宗,謝過容真之后,便自己逃回山林生活去了。</br> 容真撿到這只青鸞的時候,它還沒有進(jìn)化,是一只普通的青鳥。青鳥比一般靈獸還要更珍稀些,也不知道是哪位財大氣粗的修士將它給丟了。</br> 她將原本的小青鳥抱回來查看傷勢,發(fā)現(xiàn)了原因,原來是青鳥脖頸上的靈環(huán)受損,被劍氣擊碎,這青鳥再也不能展現(xiàn)它美麗的歌喉了,修補(bǔ)青鳥的靈環(huán)很繁瑣,也難怪它的主人將它丟棄。</br> 容真倒是不嫌麻煩,她在修真界中不用思考如何變得更強(qiáng),閑工夫就多了起來。花了三日時光,她將青鳥的靈環(huán)修補(bǔ)好,又拿靈藥滋補(bǔ),它的傷這才差不多治好了。</br> 就在昨晚,青鳥身體發(fā)生變化,原本圓乎乎毛茸茸的身體變得修長,身上散發(fā)出微光,看起來圣潔無比,然后它就在容真眼前進(jìn)化了,變?yōu)橐恢徽湎〉撵`獸青鸞,進(jìn)化之后,它力量耗盡,又睡著了,方才應(yīng)當(dāng)是容真的靈魂歌聲把它吵醒。</br> 容真知道青鸞珍貴,而且這類靈獸高傲無比,肯主動與修士締結(jié)契約,表明它真的很喜歡自己。</br> 但容真覺得自己實在配不上這高階靈獸,有些惶恐,便擺手拒絕。</br> 青鸞盯著容真看了許久,終究是接受了它被拒絕這個事實,長吟一聲,抖了抖翅膀。</br> 它振翅飛去,只留下一枚帶著流光的尾羽。</br> 容真也習(xí)慣這些靈獸會給她留下東西,她將尾羽拾起,也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珍貴的東西。</br> 她拉開柜架下的抽屜,將尾羽給丟了進(jìn)去,在這陳舊干爽的抽屜里,還保存著許多小玩意,干透了的松果、換毛后結(jié)成團(tuán)的毛球球、捆成一束的尾巴毛……</br> 這些小玩意都是靈獸留給她的,容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就隨便這么堆著。</br> 忽然,容真在此時,感覺到自己身后有一道極為冰冷的視線。</br> 她打了個哆嗦,回身看去,只見她不久之前在家門口抱回來的黑貓正盯著她瞧,金色的眼眸里光芒熠熠。</br> “怎么啦?”容真擅長和靈獸跨服交流,她問了一句。</br> 黑貓高傲地甩了甩尾巴,目睹了方才發(fā)生一切的他有些驚訝,這女修士竟然如此干脆地就拒絕了青鸞想要與她締結(jié)契約的邀請。</br> 正思考間,容真就把放在一旁的符咒給拿了過來。</br> “小貓咪,你要跟我締結(jié)契約嗎?”容真笑瞇瞇地把符咒推到他面前,“我修為雖然低了點,但會做很多好吃的。”</br> 黑貓確認(rèn)了,這女修士果然在覬覦他,方才她拒絕青鸞,或許就是發(fā)現(xiàn)了他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靈獸。</br> 他自然不可能答應(yīng)容真的荒誕要求,等能夠動彈之后,他會離開。</br> 只是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虛弱,若是這女修士來硬的,他或許不能反抗……</br> 人類似乎就是這樣可惡。</br> 當(dāng)然,容真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看出他的特殊,她單純只是想找一只比自己還短命的契約靈獸罷了。</br> 容真很好脾氣地符咒放到了他的面前,又推了推,見黑貓沉默了,便疑惑問道:“你不愿意嗎?”</br> 黑貓又重新臥了下來,修長的尾巴蜷起來,將腦袋埋了下去,他沒再理會容真。</br> 最后,他拍了一下黑貓的腦袋,語氣失望:“不愿意就不愿意吧。”</br> 容真確實不會來硬的,即便這黑貓表面看上去非常好拿捏。</br> 她走到一旁的藥鼎旁,將熬好的藥盛出來,倒入青瓷碗中,放到嘴邊吹了吹。</br> 容真看這黑貓身子軟,毛皮發(fā)亮,又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背:“小貓咪,你吃什么?”</br> 黑貓不耐煩地甩了下尾巴,他果然在裝睡,他不需要進(jìn)食,他的食物不在這里。</br> 容真把裝滿藥水的碗放在桌上,叮囑道:“這是藥,你身子虛弱,它能夠給你提供能量,你有力氣了就喝點,沒力氣的話可以喵喵叫兩聲讓我來喂你。”</br> 黑貓:“……”我不是貓!</br> 容真知道這類靈獸孤僻,不喜親近陌生人,所以放下藥碗便離開了。</br> 黑貓的修長胡子又抖了抖,他想這女修士還算識趣。</br> 容真推門走了出去,她今天準(zhǔn)備出門,去找找有什么能掙靈石的途徑,她師父薛景嵐還沒有回來,她還要在這里等著他,可不能被碧月宗給掃地出門。</br> 剛走出房間,那只青鸞還蹲在院內(nèi)曬衣服的竹竿上遲遲沒有離開。</br> “你不回山里去嗎?”容真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問道。</br> 又是一道清亮的鳥鳴聲響起,青鸞還想問問容真是否有改變主意。</br> 容真理解了它的意思,搖了搖頭。</br> 青鸞放棄了,失望離開,在容真的小院上方盤桓三圈,灑下一串曼妙的流光,迎著陽光離開。</br> 院外便是碧月宗的地盤,容真的家很偏僻,平時鮮少有人經(jīng)過。</br> 結(jié)果今日竟然有好幾位修士在附近走過,似乎在尋找著什么。</br> 青鸞掠過他們視線的時候,這幾位煉氣期的小修士還在嘟噥著:“露青師姐要我們找什么青鳥,丟了丟就丟了,她也不缺這么一只靈獸。”</br> 有眼尖的修士發(fā)現(xiàn)了青鸞的蹤跡:“剛剛飛過去的是什么,是青鸞嗎?”</br> “露青師姐讓我們找青鳥,關(guān)青鸞什么事?”有人傻乎乎地符合。</br> “不對……青鸞不就是青鳥進(jìn)化之后的靈獸嗎?它……它傷得那么嚴(yán)重了,還能活?”另一位修士驚訝道。</br> “它從哪里飛出來?”他們議論著。</br> “好像是薛道友家,他外出歷練,家中只有那位小徒弟。”</br> “薛道友的徒弟叫什么來著,姓容還是真?”</br> “不管了,將此事報給露青師姐吧。”</br> 這幾人明知追不上青鸞,便慌忙跑回了碧月宗,將此事上報。</br> 容真當(dāng)然不知道在她家附近發(fā)生了什么,她將院子里曬著的一些草藥分門別類整理好,拿到市集上去賣,一天下來,也賺了些靈石。</br> 她手里捏著這些下品靈石,思考著要賣多少才能掙夠一年的房租,一年的話,她師父應(yīng)該能回來吧?</br> 容真在經(jīng)過市集上賣河鮮攤位的時候,看到在玉盆里鮮活亂竄的小黃魚,她想到了什么。</br> 她花了一塊下品靈石,拎了兩條黃魚回家,一條給貓吃,一條她自己吃。</br> 容真歸家的時候,黑貓還是臥在墊子上睡覺,她往爐灶里伸手一指,一蓬火焰亮了起來。</br> 她先是將剖干凈的黃魚放到盤子里,遞到黑貓面前。</br> 容真注意看了下桌上的碗,這黑貓已經(jīng)把藥給喝完了,還挺乖。</br> 黑貓被黃魚身上的淡淡腥味熏醒,他瞥了一眼容真。</br> 那藥他會喝,這人類的食物,他確實不感興趣。</br> 容真試了好幾次,確認(rèn)黑貓對黃魚不感興趣,她只能自己吃。</br> 不多時,一碗清蒸黃魚湯、一盤炒時蔬、一碗米飯被端上桌。</br> 容真救助靈獸的地方是廚房與餐廳,黑貓此時躺著的桌子其實是餐桌。</br> 她就這么坐在一只貓面前吃晚飯,桌上的黃魚湯清淡鮮美,時蔬青嫩可口,蒸的正好的米飯粒粒分明。</br> 黑貓的金色眼眸慵懶抬起,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容真一眼。</br> 容真低頭喝著湯,發(fā)出細(xì)碎的吸溜聲,在這般安靜的空間里,就連咀嚼的細(xì)微聲音也能夠被黑貓精準(zhǔn)捕捉到。</br> 人類的食物……黑貓歪著腦袋盯著容真喝湯的勺子,眼神中帶上了些許探究意味。</br> 容真當(dāng)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只當(dāng)是這黑貓饞了,于是拿了一個干凈勺子,給黑貓舀了一大勺剔好的黃魚肉。</br> “小貓咪,吃嗎?”容真問道。</br> 黑貓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勺子邊緣的黃魚肉,他思考著,他就是嘗一嘗而已,他還是第一次吃人類的食物。</br> 容真分了一半熟的魚肉給他,她想這小貓還怪有個性,只吃熟的食物。</br> 黑貓將食物吃得一干二凈,容真收拾好東西之后,又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br> 她找不出黑貓身上的傷口,但她知道黑貓現(xiàn)在極其虛弱,連移動都困難。</br> 或許明日能好一點,容真想道。</br> 在臨睡之前,容真查看了一下房間里薛景嵐的命牌,它還是照常亮著。</br> 容真不愿離開碧月宗的原因就在這里,這命牌的點亮需要陣法支撐,每天都要投入一枚靈石供它運(yùn)轉(zhuǎn),離開了這里,她沒辦法自己制作點亮命牌的陣法,到時候薛景嵐找都找不到她。</br> 她在睡前照常修煉了一下,不過效率很低,只有少量靈氣融入了她的經(jīng)脈之中。</br> 不過,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積累,就算靈根再差,容真也快突破筑基期來到煉氣期了,只是薛景嵐遲遲未歸,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突破。</br> 容真睡著了,這修真界小小的一隅陷入了寧靜之中,另一個房間里,黑貓臥在坐墊上,金色的眼眸亮著,它在盯著容真留在這里的符咒。</br> 次日,容真又不是自然醒,一陣粗暴的敲門聲把她嚇醒。</br> 她慌忙起床,草草洗漱之后,便打開了院子大門。</br> “那個,暫住在碧月宗的租金,三個月內(nèi)我會給……”容真以為是來催債的,迷迷糊糊揉著眼睛便說道。</br> “誰要你那幾塊破靈石了?”一道清脆嬌蠻的女聲響起,“你快將你私藏的青鸞交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