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到達育兒所的時候，剛好是三點五十。育兒所中的孩子都是軍部職工的孩子，這也是軍部的福利之一。育兒所和學校類似,每天有固定的課程，根據(jù)孩子的年齡階段給予合適的教育。
    艾文靠在墻上,等著萊恩下課。手機突然響起，艾文拿了出來,是科瑞恩的電話。艾文沒有接,電話掛了再次響起,固執(zhí)地重復著，艾文按下了接通鍵。
    “艾文,你在哪里？”科瑞恩問道，聲音有些急切。
    “育兒所門口。”艾文答道。
    “艾文,對不起。”
    “什么？”
    “剛剛……”科瑞恩的聲音頓住,片刻后才道,“有些話還是見面了說好些,我等下去找你。”
    科瑞恩掛了電話,艾文依舊一頭霧水。
    時間漸漸過去,孩子們陸續(xù)走了出來。等到四點一十的時候,還沒有看到萊恩,艾文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來。艾文沒有遲疑，立即往育兒所里走去。孩子們都下課了，所以學校里十分安靜，這種安靜讓艾文更加不安。艾文直接走向教學區(qū)，突然被一個人攔下來。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著艾文的目光帶著詢問：“請問你是誰的家長？”
    “萊恩·溫斯頓。”艾文有些急切地問道，“請問你看到他嗎？”
    男人眉頭突然皺了起來：“他在我的辦公室，他和人打架了。”
    艾文心中猛地一緊，萊恩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會打架？艾文緊緊跟在男人身后，臉色十分難看，他害怕看到萊恩頭破血流的樣子，害怕萊恩的病情……
    艾文在心中祈禱了無數(shù)次，男人推門而入，艾文緊隨他身后，沖了進去。小家伙正站在角落，低垂著腦袋，身上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沾了許多泥土！
    “萊恩！”艾文三步作兩步走到了萊恩的面前，靜下來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都在發(fā)抖。
    萊恩雙手扯著衣角，卻依然低垂著頭，艾文蹲下了身，就見萊恩緊緊咬著嘴唇，白嫩的臉上沾上了幾抹烏黑，十分狼狽。艾文將萊恩拉進了懷里，全身檢查了一個遍，發(fā)現(xiàn)萊恩沒有受傷后，才松了一口氣。
    在艾文的心中，萊恩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從小都沒有和別人有過沖突，受了委屈也是鉆進他的懷里。但是今天，萊恩固執(zhí)地站在角落里，沒有撲進艾文的懷里。
    “萊恩，跟爸爸回家。”艾文柔聲道。
    萊恩的目光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咬著嘴唇道：“我被罰站半個小時，時間還沒到。”
    艾文看向那個男人。
    “亞爾還在醫(yī)務室。”
    十分鐘后，艾文就見到了亞爾，亞爾就是和萊恩打架的那個孩子，長得比萊恩高壯許多。亞爾臉色發(fā)青，手中還綁著繃帶，看起來比萊恩狼狽許多。
    這時，艾文才知道，萊恩不是被揍的那個。
    “小家伙太兇狠了。”年輕的教師評價道，“你是要將他養(yǎng)成一頭狼嗎？”遠古時代的物種，兇狠而聰慧。
    亞爾看著萊恩，眼中還帶著害怕。亞爾身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正微微瞇著眼睛看著艾文。
    艾文看見男人的那一瞬間，眼睛突然瑟縮了一下。那個和康坦斯丁長得十分相像的卡瑞教授，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軍部？如今靠近了看，同樣的金發(fā)碧眼，同樣精致的臉龐，除了眼神不同，其他地方都十分相像。男人的眼神帶著沉穩(wěn)，與康坦斯丁那毒蛇般的眼神不同，所以在氣質上，兩人的差異還是十分大的。艾文徹底迷惑了，但是他沒有流露出絲毫懷疑，面色依舊沉靜。
    “我見過你。”男人首先道，“你是希比亞的學生，為何會出現(xiàn)在軍部？”
    男人聲音低沉，與康坦斯丁那好聽到蠱惑的聲線并不一樣。
    “你是希比亞的老師，為何會在這里？”艾文反問了回去。
    “因為我的正職是軍部的機甲研發(fā)師。”男人道。
    “我和你一樣，但是是兼職。卡瑞先生，對于孩子的事，我很抱歉。”艾文認真道。
    “如果你真心道歉，不如請我吃飯。”男人眼睛眨了眨，那雙眼睛帶著異樣的光彩，漂亮地近乎蠱惑人心。
    艾文點了點頭：“那等你有時間……”
    男人突然笑了：“我開玩笑的。亞爾力量不足，卻故意去撩撥別人，所以是自作自受。”男人說完，雙手插在褲兜里轉身離去。亞爾半跑著跟在男人身后。
    艾文一直陪萊恩站著，直到站夠了時間，萊恩慢慢靠近了艾文，見艾文沒有動，便伸出手來夠艾文的手。艾文牽住了他。走出育兒所的時候，萊恩緊緊拉著艾文，低垂著腦袋走在他身邊。艾文沒有說話，一直沉默著。
    “爸爸……”萊恩低聲叫了句，“爸爸，對不起。亞爾說我是笨蛋，還說爸爸是笨蛋，他說因為爸爸是大笨蛋才生出了小笨蛋。”
    艾文低頭看著小家伙，小家伙乖巧且固執(zhí)。孩子也有自己的底線，在沒有超越那個底線的時候，他是個乖巧的小白兔，但是一旦超越了，則化身成了狼。
    艾文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下。育兒所距離軍部大樓很近，中間隔著一條大馬路。艾文在路邊的石凳上坐下，然后將小家伙抱進了懷里。萊恩伸出手緊緊抱住了艾文的腰。父子倆便這樣坐在，坐到太陽落下山，夕陽灑在身上。
    “寶寶討厭別人說爸爸壞話。”萊恩突然道，帶著一絲委屈。
    艾文輕輕地摸著萊恩的小腦袋。
    “寶貝餓了嗎？我們回去做飯。”艾文剛要站起身，眼前突然有一輛車經(jīng)過。艾文坐回了椅子上。
    他看到了駕駛座上的科瑞恩，還有車后座上的哈利。科瑞恩并沒有看到，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哈利看到了他，還朝著他揮了揮手。艾文面無表情地看著車子從他面前經(jīng)過，然后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艾文抱著萊恩回了公寓，替他洗了一個澡，洗去身上的污垢，然后換上一身干凈的睡衣。穿著白色薄睡衣的小家伙又恢復了往日模樣，乖巧地坐在客廳里看著小人書。
    艾文在做飯。他沒有出去購物，所以食材很少。但是艾文廚藝很好，簡單的食材還是做出了豐富的晚餐。兩個人吃完了晚飯，然后一起看電視。小家伙白天打了一架，晚上很快就困了，盤腿坐在沙發(fā)上打哈欠。
    艾文直接用白色的毯子將小家伙裹進了臥室，放進了被子里，小家伙淺淺地呼吸著，已經(jīng)睡著了。
    艾文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萊恩，過了一會兒才回神，替他蓋好被子，轉身去了客廳。艾文拿出專業(yè)書看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當時針指到九點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起。軍部的宿舍安全保障系統(tǒng)是十分齊全的，所以不必擔憂安全問題。艾文打開門，就看到一個黑影站在門口。走廊的燈是黑著的，房間的燈透了出去，但是不能完全照亮。
    “可以進來嗎？”科瑞恩道，聲音中帶著疲憊。
    艾文轉身坐到了沙發(fā)上，科瑞恩走了進來，然后反身關上了門。科瑞恩在艾文身邊坐下，那張臉暴露在光線下，帶著十分濃重的疲憊。
    科瑞恩閉上了眼睛，聲音帶著一絲陰霾：“我和瑪格麗特女士吵架了。她逼我和哈利結婚。”
    艾文莫名其妙地看了科瑞恩一眼，他不知道科瑞恩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些話。這就如同有一個陌生人突然告訴他一些和他完全不相干的事。
    艾文不知該如何發(fā)表評論，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艾文，今天白天的時候……你是不是生氣了？”科瑞恩轉過頭，看了艾文一眼。
    “為什么生氣？”艾文看了科瑞恩一眼。
    “我和哈利……”科瑞恩道。
    “祝福你們。”艾文道。
    科瑞恩露出一個苦笑：“艾文，你不必騙我了。請告訴我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祝福你們是假的。”艾文道。科瑞恩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帶著一絲希望。艾文的意思，是否是還在意他？
    “五年前，我是真心的。但是后來想起來，我覺得你們讓我很惡心。”艾文面無表情道。
    科瑞恩的身體震了震，目光死死地落在了艾文身上。艾文表情認真。科瑞恩知道，艾文不會開玩笑，所以……
    科瑞恩靠在了沙發(fā)上，右手擋在了眼睛上，擋去了燈光的光線。
    “艾文，我不會和哈利結婚的。”科瑞恩坐直了身體，表情堅定道。
    艾文的表情終于有了表情，有些驚詫，有些怪異。艾文想不出科瑞恩不和哈利結婚的理由。那人才是科瑞恩的完美伴侶，無論是漂亮的容貌，還是活潑的性格，都十分符合科瑞恩的審美。
    “艾文，對不起。”科瑞恩認真道。
    “科瑞恩將軍，如果你深夜來訪只是為了和你的前妻討論你想和誰結婚，不想和誰結婚的話題，你覺得合適嗎？”艾文的話十分尖銳。
    “我只是不想你誤會。”
    “誤會？”
    “艾文，如果是因為我和哈利之間的關系讓你難受的話，那我現(xiàn)在就要解釋清楚。在最開始的時候，哈利是作為我的伴侶的要求創(chuàng)造的。但是變化永遠高于計劃。艾文，我對哈利并非情人之間的愛，所以我們不會結婚。”科瑞恩道。
    “科瑞恩，我剛剛說過了，你和哈利之間的關系，無論是情人之間的愛，還是別的什么，都與我無關。抱歉，我要休息了。”艾文站起身，一副送客的意味。
    科瑞恩突然靠近了艾文，艾文聞到一股濃重的煙味，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艾文緊緊靠著墻靠著，科瑞恩低下頭，與艾文直直對視著。
    在那一刻，科瑞恩所有的計劃突然被打亂了。他不能再忍了。
    “有關系，因為……艾文。”男人突然覺得后面的話有些說不出口，遲疑了片刻，聲音卻低下去許多，“我喜歡你。”
    若是燈光再亮些，便可以看到男人英俊的臉有些發(fā)紅。但是艾文看不到，男人的聲音雖然低，他還是聽到了。
    “就算萊恩不是我的孩子，我也愿意對他好。”科瑞恩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艾文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搞笑的笑話，萊恩還在睡覺，所以他不敢大聲，他笑得很輕，壓抑中帶著瘋狂，像個瘋子。這句話他整整等了五年。那五年，他幾乎做夢都盼著科瑞恩告訴他，他喜歡上了他。艾文也曾想問過，但是這個男人甚至不愿多和他說一句話。艾文的肚子都笑疼了，他捂著肚子，但是疼痛似乎不止在腹部，還有其他的地方。
    科瑞恩皺起眉，臉色并不好看。艾文的笑聲仿佛一種恐懼的詛咒，讓他的希望一點一點地流失。
    過了許久，艾文終于停止了笑，語調變得十分怪異：“那哈利怎么辦？”
    “我和哈利并非情侶關系。”
    “可是哈利的出生即為你的伴侶啊！”艾文涼涼道，“有些東西錯過了，便再也回不去了。你回去吧。這份工作并不適合我，明天我會離開。”
    艾文推開了科瑞恩，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平復著剛剛有些激動的情緒。科瑞恩站在那處，一動不動。艾文起身送客，科瑞恩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科瑞恩的手機鈴聲便這么突兀的響起，艾文靠在了沙發(fā)上，看著科瑞恩，臉上又是那種滿是嘲諷的笑。科瑞恩沒有去看手機，而是抓住了他的手，緊緊地盯著艾文，似要從他眼里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沒有。科瑞恩的眼中幾乎冒出了火，他用蠻力將艾文抱進了懷里。艾文手輕輕一晃，冰涼的水便從科瑞恩的頭上淋了下去。科瑞恩沒有放開，抱的更加緊了。冰涼的水沿著科瑞恩的發(fā)梢落下，滴在了艾文的臉上。
    “科瑞恩，放開我。”艾文冷聲道。科瑞恩似沒聽到一般，兩人便這樣僵持著。科瑞恩的眼眶有些發(fā)紅，整個人變得十分恐怖起來。
    臥室的門突然打開，裹著毯子的萊恩推開門，一臉茫然地站在那處。然后，他看見了沙發(fā)上的兩個人，他的爸爸，被人壓著。萊恩猛地清醒了，然后沖了過去。
    “干嘛要打爸爸，你放開爸爸！”萊恩的小拳頭不斷地落在科瑞恩的背上。艾文聽到萊恩的聲音，也猛地開始掙扎起來。聽見小家伙帶著哭腔的聲音，艾文的力氣突然變得十分大，將科瑞恩推倒在地上！
    艾文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然后將萊恩抱進了懷里。
    巨大的響聲之后，男人卻沒有爬起來。艾文轉頭看去，男人高大的身軀窩在墻角，雙目緊緊閉著，呼吸變得十分沉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