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第37章 成親(捉蟲)
容少爺和顧大少這場婚事,驚動了大半個海城。</br> 若說之前還有人不信,認定兩家之間別有內情,根本就是一場虛假交易,或是顧家不要臉面,攀附容家。那么十月十五這一日,便是都被齊齊打了響亮的一耳光,這種風光大婚,恐怕整個海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來。</br> 容少爺婚前只爬了一次床,到成親前一夜,卻是沒來。</br> 顧驚寒并不意外,前一天容斐平白無故失蹤一夜,想必今天這一晚,容夫人就算是一宿不睡,也得搬張椅子把容少爺盯死在床上,讓他半點沒法作妖。</br> 沒有容少爺,這一夜便過得格外漫長。</br> 顧驚寒并未睡下,而是在床上打坐到凌晨兩點。然后在茫茫然的漆黑夜色中,起身洗漱,收拾東西。</br> 凌晨三點,薛萍起夜,忽然聽見走廊有動靜,悚然一驚。</br> 小心看去時,卻見自己兒子不知從哪兒把容家送來的婚服給找到穿上了,此刻正一邊理著袖口,一邊往樓下走。</br> “這是夢游了?”</br> 薛萍略一遲疑,跟下了樓,就見顧驚寒坐在客廳窗前,微側著臉,望著窗外深沉夜色。仍是面無表情,但眼神沉凝有神,絕不是在夢游。</br> “寒兒,你怎么半夜起來了?”薛萍扶著樓梯扶手,小心翼翼道。</br> 顧驚寒小時候因為陰陽雙瞳還無法控制,所以常能看見鬼物,也常做出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怪異舉動。薛萍一見這場面便不由有些發(fā)虛。</br> 但顧驚寒顯然并非是見了鬼了。</br> 他聞聲看向薛萍,淡淡道:“母親,今日我成親。”</br> 薛萍有點不明所以:“對……可現在還是半夜,你這是……”</br> “我有點著急。”顧驚寒面不改色道。</br> 薛萍臉色發(fā)綠,不敢想象最近這段時間自己兒子究竟經歷了什么。</br> 她把嘔到嗓子眼的一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干笑道:“那你這么早來等著也沒用,家里人都沒起呢,還沒準備。再說,容少爺又怎么可能來這么早?差不多都是正午前把親迎了,這個點還……”</br> 話音未落,窗外的夜色忽被一線驟亮的光劃開。</br> 馬蹄聲與汽車的引擎聲漸近,歡天喜地的嗩吶吹打聲在公館外響了起來,大半夜的,比放炮仗還刺激。</br> 薛萍錯愕地張著嘴半晌,才懵然看向顧驚寒道:“……你們還真是天生一對。”</br> 天還沒亮就來迎親娶媳婦,這么著急的,容少爺真可謂是千古第一人了。</br> 整個顧公館都被這動靜驚起來了。</br> 所有人臉色發(fā)黑睡眼惺忪,七手八腳地備好東西,將迎親的隊伍接進門,心里差點沒把那倆穿著紅彤彤同制式婚服的新郎官罵成狗。</br> 男男成親,沒有先例,所以大多都是按男女成親的流程準備的</br> 顧公館的大門一開,馬背上神采奕奕的容少爺就馬鞭一揚,強盜似的一馬當先沖了進去。</br> 顧驚寒一身紅色長衫,漠然站在階上。</br> 門內明亮的光線自后涌出,勾勒出他修長勁拔的身形。</br> 他微側著頭,星點寥落眉眼,俊美出塵,又帶一股不同常人的疏離氣質,如同一幅歷經歲月的畫般,靜默而深美。</br> 顧驚寒的衣裳向來都是冷感的色系,襯得他的氣質更加冷峻如淵。但今日的大紅色卻剖出了他身上那一絲凌厲的驚艷,更加突出了他的相貌,令人幾乎挪不開眼,卻又不敢逼視。</br> 容斐一眼就看到了早就等候的顧驚寒,神色一晃,翻身下馬時竟差點踩空。</br> “小心。”</br> 一條手臂橫攔住他,輕巧一抱,讓他安穩(wěn)落地。</br> 幽冷的香氣似乎更盛,幾乎要鉆滿容斐的腦子。</br> 他反手抓住顧驚寒的手,噙著笑彎起了眉眼:“我還以為你沒醒,但就算吵醒了你我也不管了,我來娶你了。”</br> 說著,就要把顧驚寒拽上馬。</br> 一群看愣了的顧家人里,終于有了一個清醒的。</br> 顧時秋反應過來,忙上前道:“容少爺,這不合規(guī)矩。這個門,得我背大哥出去。”</br> 傻笑猶存,沉浸在娶媳婦的喜悅中的容少爺一屁股擠開顧時秋,轉身背對顧驚寒半蹲下了身,“你一邊呆著,我背。”</br> 顧時秋苦笑:“不是,容少,這是……”</br> “行了。”</br> 顧驚寒打斷了兩人,一抓韁繩,干脆利落上了馬,然后彎腰一撈,直接把容少爺抄了起來,放到了身前,“走了。”</br> “大哥……”顧時秋有點懵。</br> 顧驚寒沒有理會,一夾馬腹,甩開迎親隊伍,直接飛奔出去。</br> 眼睜睜看著兩個新人縱馬離去,在場不管是容家人還是顧家人,都不禁落下一把心酸老淚。</br> 這大半夜的,不僅擾民,還連搶帶奪的,怎么搞的跟土匪搶親似的?容培靖什么都好,就是把這土匪習性傳染給親兒子了!</br> 不對,好像還有兒媳婦……</br> 撲面而來的夜風潮涼。</br> 兩道糾纏在一處的紅色身影破開暗夜,策馬奔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如道倏忽幽冷的風般。</br> “怎么來的這么早?”顧驚寒低頭,在容斐耳邊道。</br> 速度慢了下來,馬蹄溜溜達達地踩著。</br> 容斐靠在顧驚寒懷里,聞言偏頭一揚眉,色澤濃艷的眼尾也跟著掃開一道旖旎的弧度,“想聽真的想聽假的?”</br> “假的如何,真的如何?”</br> 圈著容斐,顧驚寒煩躁了一夜的心終于安定下來,聲音沁著寒夜的微涼,但語調卻是難得的溫柔沉靜。</br> 容斐眉飛色舞的神色一動,道:“假的啊,就是我睡不著,左右無事,不如來迎親,真的……就是我想和你睡。”</br> 溫熱的氣息噴吐在唇邊,含著一絲清涼。</br> 顧驚寒垂眸,看著容斐眼里明晃晃的勾引兩字,靜默片刻,輕輕蹭了蹭那對近在咫尺的唇瓣。</br> “晚上睡你。”</br> 低沉冷冽的聲音鉆入耳中,容斐心跳一停,反駁的話竟一時忘了出口。</br> 等再回歸神來,已經快到容家大門口了,錯失了反駁的時機。</br> 到了容府,倒是比被突襲的顧家看著精神許多。</br> 容培靖和容夫人一臉一言難盡地陪顧驚寒和容斐摸黑拜了堂,顧元鋒坐在高堂上,眼睛都有點睜不開,要不是不敢在容家發(fā)作,恐怕已經甩袖走人了。</br> 因著顧大少和容少令人窒息的婚禮時間,所有賓客被迫吃了人生唯一一頓算作早飯的喜宴。</br> 賓客們的怨氣在敬酒時得以爆發(fā)。</br> “來來來容少,大喜的日子,必須干一個!”</br> “白頭偕老,和和美美!容少,吉利話我都說了這不得喝一個?”</br> “容少能娶到顧大少這等人物,豈能少了我一杯酒啊?來,容少,走一個!”</br> 容斐被圍追堵截,一眼望去全是滿酒的酒杯,就差塞他嗓子眼里了。</br> 宴席一路擺到了街上,人數之多自是不必提。</br> 若說其他時候,人們就算怨氣再重,也沒那個膽子灌容少爺。但今時不同往日,容少爺明顯已經樂傻了,來者不拒,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br> 小時候被錘出兩條街的舊怨,長大了女友口里的別人老公,還有被容少爺那一張嘴噴過毒的……</br> 新仇舊恨加起來,饒是容斐酒量驚人,將近正午時也頂不住了,暈頭轉向地跑進了廁所。</br> 顧驚寒雖是男人,但作為新娘的身份,是不需要喝太多酒的。而且顧大少的詭異,從少時的傳聞,到不久前的親眼所見,這滿海城,還真沒一個敢上去敬酒的。</br> 雖然被容夫人拉著不準去給容斐擋酒,但顧驚寒卻時時關注著容斐的動向。</br> 見他似有些難受,離席去了后面,顧驚寒便再坐不住了,起身跟了過去。</br> 廁所的門虛掩著。</br> 顧驚寒進去,反手鎖上門,外面喧鬧的人聲便瞬息遠了。</br> 容斐聽見動靜警覺回頭,一見是顧驚寒,戒備的神色立刻一松,含糊道:“我沒事……你沒喝酒吧,等會兒就該結束了……”</br> 他低頭解著腰帶。</br> 但這身婚服制式較為復雜,腰帶扣繁瑣,容斐喝得有點手軟腳軟,半天沒解開。</br> 他煩躁地皺起眉,抬眼看向進來后就不動的顧驚寒,“解不開了……”</br> 眸色深沉地注視著容斐潮紅的臉頰的顧驚寒,被這聲音喚回了神。</br> 他從容少爺的神色里辨出了幾分委屈,不由失笑,走到近前,將人半摟到懷里。</br> “你手有些抖。”</br> 拇指摩挲過容斐形狀姣好的腕骨,顧驚寒將他的手輕輕拉開,低頭將腰帶解開。</br> 他的動作像是故意放慢一般,一點一點地磨過容斐的腰際。</br> 原本壓抑的酒氣立刻熏蒸上來,容斐差點被顧驚寒的動作磨瘋了。</br> 在到達崩潰邊緣之前,顧大少大慈大悲地松開了手,容斐松了口氣,正要扶鳥,卻忽然身下一涼。</br> “顧……驚寒……”</br> 容斐的腰幾乎要被勒斷。</br> 顧驚寒從后將人抱住,扶著容斐來到池邊,聲音冷靜而平淡:“你的手很抖,我?guī)湍恪D虬桑萆佟!?lt;/br> 容斐被死死扣著,掙扎不能,整個人都燒了起來。</br> 他緊緊抓住顧驚寒橫在他腰間的手臂,轉頭仰起臉,一口咬住了顧驚寒微凸的喉結。</br> 幾分鐘后。</br> 顧驚寒率先走出廁所,婚服的高領硬生生又被他扯高了幾分,遮住整個脖頸。光線轉動,依稀可見高領遮蔽的陰影下,大片曖昧的吻痕咬痕錯綜遍布,幾乎沒有一處完好。</br> 成了親,貓爪子似乎更利了些。</br> 顧驚寒眼底的笑意一閃而過,緩步走進了席間。</br> 容斐又隔了幾分鐘才出來,神色如常,臉上的酒氣似乎也不怎么顯了,喝翻了一票人,眼都不帶眨一下。</br> 這場婚宴從早上持續(xù)到午后。</br> 眼看就要傍晚入夜了,容少爺不干了,提著槍把人全轟走了,一副誰敢耽誤我洞房我就斃了誰的架勢。</br> 賓客走光了,顧驚寒先被送進了新房。容斐卻沒立刻進去,而是再度鉆進了廁所,從兜里掏出了玄虛給的“份子錢”,號稱金槍不倒百戰(zhàn)百勝奪天地造化吸日月精華的至陽丸。</br> 仰頭塞了一顆進嘴里,容斐洗了把臉,走出廁所,一腳踹開了新房的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