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26章 抬棺
火光幽綠,血紅的紗幔似有鬼影糾纏。</br> 顧驚寒的瞳孔微微一縮,一把按住了荀老大將要抬起的槍口,“等。”</br> 被那只冰冷的手一按,荀老大渾身一激靈,慢慢冷靜下來,轉(zhuǎn)眼看向顧驚寒,眼神幽沉:“不太對。”</br> 他雖然一貫在外表現(xiàn)得喜怒無常、莽撞粗魯,但那都是行走江湖必須的虛偽的皮。真說起來,他從來不是個沖動的人。就好比眼下,受驚開槍,這樣的事他在平日是絕不會做出來的。</br> “有東西在影響我?”荀老大死死皺著眉,“蛇毒?”</br> 顧驚寒站在荀老大身側(cè)。</br> 坦白講,他雖修為高,擅符與陣,但對墓內(nèi)之事實在是一竅不通。往日面對只分人與妖鬼,今時卻太多怪異,連玄學(xué)道法也不一定解釋得清。</br> 不過他也不需要解釋。有攔路的,揍翻便是。</br> 終于從這個怪圈中跳了出來,顧驚寒瞬間恍然,眉頭一松,右手翻轉(zhuǎn),點在封妖玦上,斷劍凝聚而出,比起之前金光稍淡了一些,劍身有些半透明。</br> 另一手破開指腹,一滴血珠滲出,在幽幽綠火中竟顯出一絲極淡的金色。</br> 將血珠往一只眼睛里一彈,顧驚寒握住斷劍,邊把一枚符箓貼到荀老大后心,邊抬起了眼。</br> 陰陽雙瞳的威力被猛然增大,顧驚寒的臉色稍白了一分。</br> 一眼在陰,一眼在陽。</br> 顧驚寒眼中的世界被陡然切分成兩半。</br> 一半是眼前的佛像紅紗,四口棺材,一半?yún)s是一間不足十丈大小的墓室,從墻角到頭頂,密密麻麻全都是猩紅的豎瞳,冰冷而陰詭地注視著他們。</br> 是蛇潮。</br> 蛇潮從來都沒有褪去。</br> 從荀老大被咬那一口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陷入了幻覺。這種劇毒的蛇,一口唾沫就能讓人瞬息斃命,又怎么可能讓荀老大活到現(xiàn)在?</br> 有無形的東西在影響他們。</br> 顧驚寒不動聲色,黑如靜夜的眼藏緊了暗金,慢慢掃過墓門四周,又看向地面和墻壁。</br> 數(shù)不清的黑蛇在游走纏繞。</br> 荀老大木愣愣直著眼,手腕被一條蛇纏著,向上抻,蛇尾去纏扳機,似乎是要開槍。</br> 腳下的地面也都是蛇。</br> 恐怕老三剛才突然爬進棺材,就是蛇群控制的,而并不是什么靈異之事。至少詐尸的陰氣,顧驚寒沒有看到。</br> “顧老弟,你發(fā)什么呆?”荀老大的聲音突然響起。</br> 飄飄渺渺,回聲陣陣,不似人聲,竟然是從蛇群里傳出來的。</br> 一條條鮮紅的信子吐出來,抖動顫鳴。</br> 難道和他交談的那些聲音,都是蛇的?</br> 突然,顧驚寒腳底的蛇在他的注視下似乎有些不堪重負(fù),悄悄游開了。地面上的痕跡顯露出來,是蛇潮游動的紋路。</br> 有些熟悉……</br> 顧驚寒驀然抬眼,終于回想起關(guān)鍵之處。</br> 從被蛇潮追趕開始,墓道其實就發(fā)生了變化。地面和墻壁都出現(xiàn)了這種奇特的紋路,他們在奔跑時都在不自覺地看著這些紋路。是一種奇異的催眠。</br> 其他三人入幻極深,而他輕些,處于一種奇怪的狀態(tài)。</br> 不過,那條美人蛇又是怎么回事?</br> 顧驚寒略微蹙眉,閃動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不遠(yuǎn)處四口棺材上。兩口蓋著棺材蓋,另外兩口開著,內(nèi)里幽黑,似乎是在等待著鮮活的生命落入網(wǎng)中。</br> 蛇群避讓著那里,但卻并不是出于畏懼,而是……守護?</br> 顧驚寒微一瞇眼,手中斷劍消散。</br> 雖說強力沖出未嘗不可,但血墓一個開頭就給了他如此厲害的一個下馬威,讓他著了道,以后恐怕更危險,他要趕緊去找容少爺,不能在這里浪費時間。</br> “吞下去。”</br> 顧驚寒飛快畫了一張符,往荀老大嘴里一塞,然后單手掐住他的脖子,就直接將人拎了起來,拖進了一口棺材里,塞進去。</br> “嗬……你!”荀老大目眥欲裂。</br> 被甩在棺材里,他正要起身還手,卻忽然僵住。</br> 太靜了,靜到……他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了。</br> “這四口棺材是離開這里的方法,”顧驚寒將另一張符箓?cè)M自己嘴里,跨進棺材,聚音成線道,“假死,我喊你再出來。”</br> 說完,他整個人如被人掐斷了脖子一樣,脖頸一歪,直接栽了下去,嚇了荀老大一跳。</br> 荀老大眼神閃爍著盯了顧驚寒慢慢合上的棺材一眼,眉頭一壓,躺了下去。</br> 合上棺材蓋的力氣不需要太大,顧驚寒明顯感受得到,是有蛇潮在幫他推動。有冰涼滑膩的蛇身纏住他的手腕,拉動著棺材蓋。</br> 以精血開眼,顧驚寒感到了遲來的虛弱。</br> 他微閉上眼,默默調(diào)息,同時耳聽著外面的狀況。</br> 四口棺材嚴(yán)絲閉合。</br> 一直平靜如同靜物的蛇潮緩緩躁動起來,無數(shù)嘶嘶聲密集密集成片,令人頭皮發(fā)麻。</br> 棺身輕震,慢慢動了起來。</br> 顧驚寒感覺到,他現(xiàn)在正在被蛇潮抬著走,速度極快,有濕寒的陰風(fēng)從棺材的縫隙不斷鉆入,吹得人骨頭縫發(fā)涼。</br> 棺身先是向前移動,后來似乎一個倒轉(zhuǎn),在向下落。</br> 顧驚寒的頭險些撞在棺材頂部,他快速單手撐住,穩(wěn)住了身形。也正因這突如其來的倒轉(zhuǎn),他一抬眼,看見了接近邊緣的一道木縫里,按著的一個血手指印,和兩行細(xì)小的字——</br> 有四賢將亡,有蛇欲化龍。山亡而水出,竭澤而不漁。</br> 亡矣!何辜矣!</br> 字體小篆,似用指甲刻下,倉皇而繚亂,已有斑駁,如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刻寫,顫抖不已,悲慟難禁。</br> 看來,傳說中不辨來歷的岐山血墓,是一座秦漢墓?這莫非是陪葬之人不甘的掙扎留書?</br> 顧驚寒沉思。</br> 突然,棺身急速滑動,旋即猛然一滯,似乎陷入了泥濘之中般。但很快,棺身便如同被吞沒,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瘋狂陷落。m.</br> 流沙從棺材縫溢入。</br> 顧驚寒瞅準(zhǔn)時機,突然出手,一掌拍飛棺材蓋,縱身躍出,落到了荀老大即將完全沒入流沙中的棺材上,手指橫切,竟如利刃一般切開了棺材蓋。</br> “什么情況?!”</br> 荀老大吃了一嘴沙子,飛快往上爬,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下落。</br> “流沙坑。”</br> 顧驚寒甩出一串黃符,拎起荀老大踩上去,懸空而立,環(huán)視四周。</br> “也是一個祭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