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22章 聚首
一個時辰后,日頭稍偏,三人進入岐山。</br> 容家的人都被顧驚寒留在了山腳下。</br> 容斐不解,顧驚寒言簡意賅解釋道:“進入墓葬,并非人越多越好。不便管制是其一,氣機糾纏,易引因果生變,是其二。”</br> 入了山,又徒步幾十里,玄虛突然一抬手,停在一片亂石堆中。</br> 說起尋龍點穴,海城奉陽觀確實是世間一絕。</br> 之前那幾個盜墓賊所說的腰懸紫玉,紫玉就是奉陽觀弟子的象征,而且只有被定為道觀核心的幾名弟子有佩戴的權力。所以那些盜墓賊遇見玄虛,玄虛來到岐山,其中定有蹊蹺之處。</br> 但此時并非深究的好時機。</br> “定風波?”顧驚寒看向玄虛手上的物什,道。</br> 只見玄虛瘦長的五指伸展開,托起一面拳頭大小的類似羅盤,但又不是羅盤的圓表。表盤面上刻著天干地支,秉著許多蒼蠅大小的奇異符文,俱呈玄金色,奧妙無比。</br> 容斐只多看了一眼,便覺腦仁一疼,有點天旋地轉(zhuǎn)。</br> 但在這一瞬的眩暈中,他隱約看見了什么,臉色一凝,下意識伸手抓住了顧驚寒的胳膊。</br> “別看。”</br> 顧驚寒注意到容斐的不對,當即伸手將他摟到身前,手掌覆上容斐的雙眼。</br> 蘊含了極淡的氣息,清涼溫潤,幾乎頃刻就令容斐恢復過來,復又睜開了眼,拉下顧驚寒的手。</br> 掌心擦過雙唇,一點濕意極快飛掠而過。</br> 顧驚寒手掌一僵,慢慢攥指成拳,微偏頭,正對上容斐眼尾上挑,斜飛瞟來的一絲招人笑意,如桃花灼灼。</br> 他微垂了下眼,低聲道:“此物名定風波,乃是奉陽觀尋龍點穴、測算吉兇的至寶,若有此物,龍脈之眼,或也可尋。”</br> 玄虛本來還在抖著唇上兩縷小胡子,頗有點得意炫耀的意思,但一聽顧驚寒后半句,就立刻苦了臉。</br> “顧少爺果然好眼力,這正是本觀尋龍點穴的至寶,定風波。但就算有這定風波,我也真是找不到龍穴,顧少爺,你不是出爾反爾的人,應當不會說話不算話……趕我這個鴨子上架吧?”</br> 顧驚寒搖頭道:“選盜洞位置,主墓道為佳。”</br> 玄虛悄悄抹把冷汗,深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是趕緊在這附近查探起來。</br> “就在這兒?”</br> 已經(jīng)靠到顧驚寒身上了,容少爺骨頭里的懶勁兒就又冒出來了,半倚半靠著,瞇起眼打量四周。</br> 岐山并非只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br> 縱觀整個岐山,當?shù)檬侨荷骄d延,地勢險峻,懸崖峭壁,玉壺飛瀑。</br> 茂密濃郁的青碧之色從山腳一路簇擁到山頂,又有云霧繚繞,自上寥寥而下,景色多變,蔚為壯觀。</br> 顧驚寒三人現(xiàn)在所處,是岐山主峰的半山腰。</br> 亂石堆在腳下,崎嶇不平,山風呼嘯而凜冽,從不遠處的斷崖邊刮來,如寒意飽蘸的冷刀。四面樹木不多,枝椏干枯縱橫,宛如鬼影猙獰。</br> 還真看不出什么稀奇。</br> “雖不需龍穴,但定風波所選,必是極為安全的通道,”顧驚寒道,“此處氣場看似平和,更有生機隱隱,但若是真有生機,為何無風而起風,有樹不成葉?看似生地,實為絕地,應當離主墓室不遠。”</br> “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br> 一道爽朗含笑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br> 顧驚寒眼神一沉,轉(zhuǎn)頭的同時,立刻提高了警惕。能離他這么近,也未被發(fā)現(xiàn),可見不是尋常人。</br> 容斐的手也在腰間一滑,摸到了槍。</br> 兩人回頭瞬間,就聽面對著他們身后的玄虛頭一抬,愣了下,很是疑惑道:“你們是……和尚?”</br> 從不遠處的密林之中緩步而出,出現(xiàn)在顧驚寒與容斐眼前的,也果然是一高一矮兩個和尚。</br> 不過若是普通和尚,玄虛倒也不會迷惑得如同見了穿著肚兜的男人。</br> 這兩個和尚一大一小,明顯是師徒組合。</br> 大和尚胖得如同一個球,走路都仿佛是在用滾的,看不見腳。小和尚只有六七歲大的模樣,小臉清秀,眼睛烏黑,有些木訥,怯怯地半縮在他師父身后,看這三人。</br> 而這兩個和尚,若不是都是禿頭,掛著念珠,單看這一身從上漏風到下,連補丁都嫌擠的黑乎乎分不出顏色的衣裳,恐怕只會讓人聯(lián)想到丐幫弟子。</br> “三位施主不必緊張。”</br> 大和尚胖乎乎的臉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貧僧是西邊來的游僧,至善,這位是貧僧的弟子,云得。我們都是好和尚。”</br> 容斐有點憋笑。</br> 顧驚寒嘴角倒是拉得挺直,一貫的八風不動,目中的戒備并未因此而降低,只是收斂得更加深沉,“兩位來此地,應當也是為了血墓?”</br> 至善也不隱瞞,點頭道:“想必幾位施主也是吧?三位可就是擁有剩下兩塊地圖的人?”</br> 聞言,顧驚寒三人瞬間交換了一個目光。看來這三塊地圖,是各有所屬。這大和尚手中,有第二份。</br> “我們只有一份。”</br> 容斐的視線定在至善身上,仿佛與生俱來的煞氣蔓延出一股極重的壓迫感,“地圖三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湊齊兩塊了。不過有個問題,不知道大師能不能解答一二?你們是如何找過來的?還這么……湊巧?”</br> 至善有些驚訝,微一皺眉,道:“施主沒有接到信函嗎?隨著地圖有一封信,交待貧僧要在地動的第七日之前,趕到岐山,在主峰尋一處山腰的亂石堆,等候剩余兩份地圖。貧僧昨日就來過一次,但空無一人。”</br> 此話一出,顧驚寒的眉頭慢慢鎖死。</br> 有人設了一個局,還是有人算出了這個局?</br> 容斐看顧驚寒神色,將從盜墓賊那里聽來的話半遮半掩說了,沒說來自盜墓賊,只說是他收到的,身份自然也改成了盜墓世家。</br> “貧僧早知事有蹊蹺,”至善嘆道,慈善的眉目泛上苦意,“但……與施主家中所迫不同,貧僧是為祖師遺留之物,必須要進墓一探。多余的,貧僧也無法告知,只是進墓之事,還希望三位施主可以帶上貧僧與小徒,貧僧二人定會與三位同舟共濟。”</br> 看不出來歷真假,但也拒絕不得。</br> 很顯然,他們需要至善手里的那塊地圖。</br> 寫信的人指點三塊地圖相聚,那就意味著若缺少一塊地圖,說不準就會缺失什么。</br> 來歷成謎的千年血墓,即便是顧驚寒,若毫無準備,沒有半點線索,也無法保證活著出來。</br> 而墓葬地圖,顧驚寒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至少八成是真的。繪龍脈成形,必會沾染當?shù)佚埫}氣息。這塊地圖上就有岐山的氣息,雖歲月長久,滄海桑田,與如今的岐山略有差別,但大體相同。</br> 不過事不可盡信,全然依賴地圖,也不可取。</br> 顧驚寒思索片刻,同意了至善二人的加入。</br> “找到了!就這里!”</br> 一直沒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的玄虛突然高喊一聲,驚喜地踩了踩腳下的地,駢指在定風波上一揮,一點金光驀然射出,落在他剛才踩過的那塊地面。</br> 陰風乍然平地起。</br> 眾人齊齊打了個哆嗦,聚了過去。</br> “工具都帶了嗎?”顧驚寒抓來一縷氣息嗅了嗅,頷首道,“開始吧。”</br> 被小團體欺負的背包工玄虛道長驚喜褪去,委委屈屈從后背放下大箱子,拎出一件件專業(yè)盜墓工具,大部分是從盜墓賊那兒洗劫的,還有一些是顧驚寒逛街時采購的。畢竟岐山最近流行盜墓,各大商家也要跟上趨勢才行。</br> 人人分了把工具,開始挖盜洞。</br> 容斐真是第一回見著這么接地氣的顧大少,有點想笑,又有點心疼。</br> 心想以后這些糟心事了了,他一定得把顧大少捧到手心里,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睡十八層厚的小軟墊,還要抱著他。</br> 越想越是干勁兒十足,容少爺挖盜洞的速度都快了不少。</br> 突然,顧驚寒動作一頓,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林中,眼神冰寒:“有人來了。”</br> 而且,來者不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