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17章 幻陣
“砰!”</br> 一聲槍響驚震耳膜。</br> 聚攏在林間彼此依靠的眾人中間,突然有一線血花射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便猝然后退,栽倒在地。</br> “老廖!”</br> “輝子,你瘋了嗎?!”</br> 一身短打精壯干練的青年在高大男子倒地后,從他身前露出身形來。</br> 他低垂的頭隨著硝煙未散的槍口一同猛然抬起,雙眼空洞漆黑,脖子歪著,向前僵硬地挪動了兩步,然后突然向著方才說話的幾人開槍。</br> “閃開!”容斐只怔了瞬間,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一記鞭腿將槍口前的人抽了出去。</br> 那漢子被抽得直接飛出了數(shù)步遠(yuǎn),子彈炸開雨花,擦著他的頭皮射了過去,帶過一道火辣的刺痛。</br> “少爺!”</br> 叫輝子的青年當(dāng)然不可能只開了一槍,容斐將離得最近的人抽飛了,其他人反應(yīng)也不慢,紛紛躲避,只有一個被射中了手臂。</br> 但直接出現(xiàn)在輝子面前的容斐就沒那么好運(yùn)了。硝煙與火星迸射,子彈的速度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容斐只憑本能飛奔躲閃,樹干與地面上不斷出現(xiàn)彈孔,樹皮炸裂飛射,在容斐冷厲俊美的眉目間劃開細(xì)小的血口。</br> “后退!”一道沉冷的聲音陡然傳入容斐耳中。</br> 容斐嘴角一彎,倏忽向后一閃,面前立刻有一道身影出現(xiàn),擋住了他。</br> 顧驚寒原本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詭異靠近的紫色霧氣上,乍聞槍響,眉頭驀然一壓,立刻轉(zhuǎn)眼看去,五指一張,數(shù)枚黃符剎那出現(xiàn),激射而出。</br> 他的身形也隨之而動,皮鞋踩在濕潤的泥土上,步法奇奧玄妙,令他整個人幾乎成為一道風(fēng),飛快地繞開中間幾人,出現(xiàn)在了容斐身前。</br> 雙瞳金光一凝,有繁復(fù)的花紋剎那碎裂,顧驚寒手一抬,金屬制成的小型羅盤出現(xiàn)在掌中,在半空中輕盈劃過。</br>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br> 連續(xù)幾聲震響。</br> 羅盤毫無損傷,指針都沒有顫動一下,幾枚子彈被擋開,射入了四面的泥土里。</br> 一聲槍響在顧驚寒耳后炸開,容斐的子彈從顧驚寒身側(cè)擦過,射穿了還在僵硬開槍的輝子的手腕。</br> 與此同時,顧驚寒的黃符也已經(jīng)到了輝子近前,只差一寸就要貼上輝子的身體。</br> 但突然,輝子的身體出現(xiàn)一陣劇烈地抽搐抖動,整個人如同被吹起的氣球一樣猛地鼓脹起來,皮膚充血,仿佛快要炸開。</br> 容斐見狀就感覺不好,厲喝一聲:“全都躲開!”</br> 顧驚寒眸光一冷,手掌一翻,無數(shù)張黃符出現(xiàn)在半空,交織成一面厚實(shí)的網(wǎng),撲向了輝子。</br> 但終究遲了一步,在符箓大網(wǎng)落在輝子身上的剎那,輝子的身體陡然爆炸,血肉被大網(wǎng)拘禁住,但卻有一片詭異的黑紅色血霧驀地散開,鉆入其他人的身體。</br> 除了顧驚寒和容斐,還有逃脫速度極快的狐妖們,其余人盡皆身軀一震。</br> 拔刀聲,與槍上膛的聲音,如磨耳的鬼嘶聲,響成一片。</br> 顧驚寒沒有在意這些人的動靜,反而將視線調(diào)轉(zhuǎn),投向了眾人邊緣,一棵參天古木的陰影中。</br> 一個穿著淺灰色長衫的五官扭曲的人慢慢現(xiàn)出身形,顧驚寒看著那道身影,道:“用這種操控方式,你將命不久矣。”</br> “只要得到陰眼,我至少還能多活百年,又怎么會命不久矣?”調(diào)香師陰陰一笑,“顧天師還是好好享受我送給你的這份大禮吧。”</br> 與他恐怖惡心的面容完全不同的一只瘦長白皙的手慢慢抬起,手腕一沉,五指快速彈動起來。</br> 隨著他的動作,四面的人齊齊一震,撲了過來。</br> 顧驚寒第一時間看向容斐。</br> 但容少爺從來不是那種站在他身后任人保護(hù)的角色,他從來沒讓顧驚寒失望過。</br> 比起顧驚寒的冷靜沉穩(wěn),容少爺?shù)纳砩洗藭r卻升起了一股奇異的興奮感,眉目間神采飛揚(yáng),左手在腰后一摸,又是一把槍端在手里。</br> 雙槍在手,容斐眼睛微瞇,子彈飛射。</br> 沒容顧驚寒伸手去抓他,他便對顧驚寒眨了眨眼,身形修長矯健,兔起鶻落間沖進(jìn)了撲來的人群。</br> 腰身一折,閃開橫切來的一刀,雙腿發(fā)力,直接踢掉了一人手里的槍。</br> 兩手分別槍口一轉(zhuǎn),一槍打中一人的手腕,一槍射中另一人的膝蓋。眨眼間容少爺周圍已經(jīng)清空了一小片,若不是他看顧驚寒那意思,這些人還有救,沒下死手,這時候估計已經(jīng)掃光一片了。</br> 真是猛虎下山一般,半點(diǎn)都不含糊。</br> 顧驚寒見狀,便不再擔(dān)心,迅速掏出一串空白符紙,捏開朱砂豆,開始畫解控符。</br> 方才為了阻止輝子,他的符箓已經(jīng)用光了。雖然他早有準(zhǔn)備,但未成想調(diào)香師竟然如此滑溜,還有殊死一搏的心,符箓消耗極快,要解眼下困局,還是要誅首惡,解控制。</br> “娘的!”</br> 容斐突然爆出一聲喝罵。</br> 原來是之前被他射穿雙腿的人,竟然還掙扎著爬起來攻擊他,仿佛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根本不會停下,極其難纏。</br> 容斐被劃傷了一道,眉間戾氣上涌,一腳將人踢開,不再纏斗,飛快地奔跑游走。</br> 跟隨著容斐的動作,顧驚寒完成的符箓一道道射出,一聲聲慘叫響起,被解控的人神智恢復(fù)的剎那就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撲倒在地。</br> 容斐壓力大減,正要轉(zhuǎn)向顧驚寒的方向,一道陰冷的風(fēng)卻忽然掠過他的耳際。</br> “你敢!”</br> 顧驚寒本就一心二用注意著容斐那邊的情況,若說方才容斐被劃傷讓他眉頭緊皺,那此時調(diào)香師驟然出現(xiàn),襲擊容斐,便直接讓他冷淡的面色破碎,一股冷厲鋒銳的暴怒之氣在眸中猛然翻出。</br> 聲未落,劍先至。</br> 染著淡紅顏色的指尖在將要觸碰到容斐脖子的瞬間,撞上突兀出現(xiàn)的桃木劍劍尖。</br> “千年桃木心?!”</br> 調(diào)香師發(fā)出一聲凄厲慘叫,整只手一僵,從指尖開始寸寸粉碎,化為飛灰。</br> 身形鬼魅后退,調(diào)香師目眥欲裂,狠狠咬牙撕下了自己的一條手臂,整個身體冒出大股的黑氣,最后看了顧驚寒一眼,轉(zhuǎn)身遁入密林更深處。</br> “顧驚寒!”</br> 容斐將要抽出自己腰間桃木劍的動作收了回去,面前空氣波動,出現(xiàn)了半截桃木劍,只有劍尖和幾寸劍身,并不完整,干枯破爛,但卻散發(fā)著一股悠遠(yuǎn)古拙的氣息。</br> 劍尖一顫,驀然消失,容斐抬眼,正看見顧驚寒臉色一白,雙唇抿回去一道血線。</br> 他臉色一變,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人,“你怎么了?”</br> 沒有想象中搖搖欲墜強(qiáng)弩之末,顧驚寒仍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著,喉結(jié)微動,眼神幽沉,“沒事。繼續(xù)追,他沾了千年桃木心的氣息,跑不掉。”</br> 顧驚寒固然修為高深,但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太少。其實(shí)以調(diào)香師的手段,完全沒必要使用千年桃木心。</br> 但關(guān)心則亂,一見容斐被襲,他向來平靜淡漠的心就變了,第一反應(yīng)便是強(qiáng)制出劍,乃至被千年桃木心不慎震傷。</br> 狐妖們被留下守著容家的手下,顧驚寒和容斐繼續(xù)深入林中。</br> 這次容斐直接將顧驚寒送他的桃木劍抄在了手里,雖然剛才他也可以自己脫身,但沒想到顧驚寒竟然那么大反應(yīng)。</br> “顧大少。”</br> 容斐略有些氣喘,汗珠和雨絲滑過額角,桃花眼卻飛揚(yáng)艷麗,轉(zhuǎn)向身旁一同飛奔的顧驚寒,曖昧地瞇起,暗光流轉(zhuǎn),“完事兒了,讓我親親怎么樣?都說美人的嘴最甜,我也想嘗嘗。”</br> 顧驚寒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停下腳步一抬手,環(huán)視四周。</br> “幻陣。”</br> 說著,顧驚寒正要畫符破陣,腦海中卻忽然傳來被禁言已久的臨字骨灰盒的聲音:“喂,小子,等等!”</br> 顧驚寒動作一頓。</br> “那個死人妖已經(jīng)快完犢子了,跑不了,著什么急?”</br> 臨字道,“你先看看這幻陣?yán)锏挠跋瘢怀鲆馔猓瑧?yīng)當(dāng)是剛才那死人妖的過往記憶幻化而成。以他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我的心頭肋骨……也就是那個什么陰眼,在林家。我懷疑他背后有人,你從幻陣?yán)锟纯矗烤故钦l指點(diǎn)了他,說不準(zhǔn),我剩下那兩塊骨頭,也要有著落了。”</br> 臨字一頓,嘿嘿笑道:“而且你不是想知道他究竟為什么對你媳婦兒糾纏不放嗎?看看就知道了。老夫幫你們一把,看個清楚……”</br> 聞言,顧驚寒收起了符紙,拉住容斐手腕,“先看看。”</br> 容斐眉梢一挑,沒有多言。</br> 就在這言語間,周圍環(huán)境陡然一變,紫色霧氣籠罩,一座古香古色的宅邸出現(xiàn)在顧驚寒和容斐面前,街道行人穿梭,宛若真實(shí)。</br> 宅邸前,停了兩輛黃包車,一個面容儒雅清秀的青年和一個穿著素色旗袍的少女下來,少女挽上青年的手臂,溫柔一笑,眼底略有些忐忑,小聲道:“牧哥,萬一你父母嫌我來歷不明,不接受我……怎么辦?”</br> 少女此言一出,顧驚寒和容斐就是神色一動,兩人詫異的眼神相對。</br> “這……不是個女人嗎?”</br> 容斐微愕,皺眉道,“怎么……剛才我聽到的,是男人的聲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