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那個名叫劉敏的修士, 容貌俊秀, 年歲看上去不過三十左右,便已是結(jié)丹初期。
但凡修士,只要成功結(jié)丹, 就可駐顏不老,甚至還可以讓容貌越發(fā)年輕, 所以修士的外表向來是作不得準(zhǔn)的。
但能讓魯延平變色的,并不是這些。
“臺長老, 我記得鏡海派與青古門有約在先, 斗法雙方,修為不得差距過大,我鏡海派區(qū)區(qū)三流小派, 何至于讓貴派出動金丹高手?”
臺慈方掀了掀眼皮, 淡淡道:“你們不是還有兩位結(jié)丹長老嗎?”
魯延平:“兩位長老并未隨同出行。”
臺慈方:“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青古門能挑出兩名筑基弟子, 已是殊為不易, 再多的,那起碼都是結(jié)丹期的了,哪像你們鏡海派……”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未有再說下去。
便是這樣欲語還休的嘲弄,才更讓人憤怒。
鏡海派弟子個個義憤填膺, 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意識到實力的重要性,只因?qū)Ψ绞谴箨懙谌笞陂T,所以即便言語輕慢, 也被視為理所當(dāng)然,單看在座所有人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們顯然沒覺得臺慈方的話有什么不妥的。
魯延平作為掌門,顯然不能像別人那樣喜怒形于色,他隱忍半晌,總算將怒氣強壓下。
“這與當(dāng)初約定有所出入,恕難從命。”
臺慈方冷笑一聲:“不斗法那便更好了,那也不過是我們掌門仁慈,想給貴派一個臺階下罷了,若是給臉不要臉,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紫霞落影燈那筆帳,可還沒算呢!”
黃文君按捺不住:“紫霞落影燈的事情,分明你們自己的弟子見寶起意,狗咬狗自相殘殺,別什么臟水都潑到鏡海派頭上來,你們那盞破燈,我們還不稀罕呢!”
臺慈方目光微閃,立時接道:“喔,這么說,你們真見過那件法寶了?”
黃文君一噎。
魯延平知道他這是落入了對方的言語陷阱,暗嘆一聲,望向清和真人:“還請真人與諸位前輩主持公道。”
修真者強者為王,哪里來的公道,他如此說,不過是想試探一下其他人的態(tài)度罷了。
青古門忘了,自己覬覦鏡海派數(shù)千年積攢下來的法寶丹藥,別人又怎么見得他們獨吞?
果不其然。
天衍宗霞明真人輕咳一聲:“臺長老,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太過?既然說好斗法,那便以斗法決勝負(fù),其它舊事,就勿要牽扯了罷。”
清和真人也寬慰道:“魯掌門,這位劉修士雖已結(jié)丹,不過結(jié)丹未久,道心不穩(wěn),實力相去不遠(yuǎn),貴派的筑基期修士亦可與之一戰(zhàn),未必沒有機會。”
魯延平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臺慈方與劉敏的臉色卻難看起來。
尤其是劉敏,先前為了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結(jié)丹,他用了大量靈藥來提升修為,當(dāng)時沒覺得怎樣,近一段時間內(nèi),后遺癥開始漸漸顯露出來,幾次修煉期間,也差點走火入魔。可他本以為此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上玄宗掌教竟如此厲害,只看了他幾眼,便一語道破。
李竹書微微一笑:“兩位前輩所言甚是。”
論實力,萬山門還排在青古門之后,所以李竹書奉師命而來,并不貿(mào)然出頭,只是跟著看戲。
“既然如此,那我便沒有異議了。”魯延平頷首道,又側(cè)頭低聲道,“張顯,這場你上。”
這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的結(jié)果。
此番斗法,鏡海派這邊三人,魯延平本人為筑基后期,已臻圓滿,張顯也是筑基后期,只有周印實力最低,是筑基中期。
周印贏的希望最小,所以原本這一場,對上結(jié)丹初期修士,很可能穩(wěn)輸不贏的,讓周印上,則再好不過。
但是魯延平想得更多。
一來這第一場,在眾目睽睽,諸多大宗門面前,就算是輸,也不能輸?shù)锰y看,否則兩者差距太大,周印輸了事小,鏡海派顏面掃地事大,小門派也有小門派的尊嚴(yán),即便迄今為止都出于弱勢,魯延平也不愿意再丟人。
二來是因為方才清和真人的話,對上劉敏,如果發(fā)揮得好,未必沒有勝算,而張顯,可以稱得上是這一代鏡海派中的佼佼者了。
張顯應(yīng)了一聲,緩步走至場地中央,朝劉敏遙遙拱手。
臺慈方微微一哼,算是默許了。
清和真人道:“好,兩位道友,請罷。”
劉敏身形一閃,人已到了張顯面前。
“多有得罪!”
張顯袍袖一卷,紫陽劍陡現(xiàn)手中,劍身紅光若隱若現(xiàn),隨著他將劍刺向?qū)Ψ剑t光乍然大漲,化為星火,劍尖所指之處,火焰朵朵而起,很快匯聚成稠密的火雨,鋪天蓋地落向劉敏,若非后者有護(hù)身結(jié)界,只怕此刻已經(jīng)被燃成灰燼。
雕蟲小技也敢來賣弄。劉敏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拇指食指相捏為訣,右手一翻,周身旋風(fēng)頓起,手中羽扇將火雨悉數(shù)扇了回去。
“焚天扇。”魯延平輕輕道,坐直了身體。
張顯不慌不忙,劍劃了個半圓,身形隨之往后飄。
那個半圓漸漸擴大,衍生成一道水簾,潑天火雨澆灌上去,自然統(tǒng)統(tǒng)熄滅。
在場諸人咦了一聲,神色從漫不經(jīng)心,到漸漸認(rèn)真觀看起來。
“張師兄竟是水火雙靈根?”賀蕓也低呼一聲。
雙靈根不如單靈根,但如果雙靈根中的屬性是五行相生,則事半功倍,但張顯恰恰相反,他的雙靈根,卻是相克的兩種屬性,水與火。
俗話說,水火不容。擁有水火雙屬性的人,一般只會選擇其中一種進(jìn)行深入修煉,但張顯不僅將兩種屬性的法術(shù)都結(jié)合起來,而且已經(jīng)達(dá)到了嫻熟運用的地步。
照如此看來,對方雖是結(jié)丹修士,確實也并非全無勝算。
劉敏臉色微變,朝他丟出幾張黑色符。
輕飄飄的符紙被焚天扇一扇,如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倏然停在半空,圍繞著張顯,成為一個奇特的符陣型。
張顯食中二指并攏,順著劍身滑向劍尖,嘴唇張闔,默念口訣。
符形成一道風(fēng)墻,將他困在中央,隱隱挾帶著咆哮之聲,仿佛野獸將欲出籠。
黑風(fēng)之中,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面目猙獰的獸首,向張顯猛地?fù)淞诉^去,森森白獠,血盆大口,擇人欲噬。
張顯手中紫陽劍脫手而出,從獸首額頭正正穿了過去,黑風(fēng)被劍光打散,很快又凝聚起來,猙獰獸首低咆一聲,越發(fā)張狂,周遭風(fēng)勢突起,將張顯重重裹住。
紫陽劍在半空拐了個彎,又從獸首后面繞了過來,紫火浮動,如破空裂雷,聲勢驚人。
張顯這招御劍之術(shù),乃是劍修在筑基中期之后才能學(xué)習(xí)的法術(shù),練到至高境界,劍亦有靈,劍靈成為主人的另一個分身,從心所欲,制敵于千里之外,不比任何一件法寶差,當(dāng)年劍仙玄英,為救故人,一夜之間連傷十三名結(jié)丹修士,手中聚氣成劍,無須憑借任何外力,已到了劍修的出神入化之境,在他之后,再也沒有一個劍修能夠如他一般,世人于是漸漸看輕劍修,劍修也隨之沒落。
眼下張顯已經(jīng)將一把紫陽劍用得爐火純青,手指憑空引動,劍便隨之攻擊轉(zhuǎn)向,毫無遲滯,只不過因為劉敏的修為擺在那兒,且他手中焚天扇也不是凡物,所以局面一時堅持不下,難分勝負(fù)。
劉敏因奉師命,一心一意要張顯輸?shù)秒y看,便用上了八九分靈力,將那股黑風(fēng)操控得如銅墻鐵壁一般,死死裹住張顯,且越收越緊,黑風(fēng)凝聚的獸首跟著盤踞而起,偷了個空隙,朝張顯當(dāng)頭咬下。
張顯有點急了,他咬破手指,以血在掌心畫了一道烽火燎原符,正好打在撲面而來的獸首額頭上,火焰轟然四起,猛獸嘶吼一聲往上竄去,伴隨著黑風(fēng)消散在空中。
劉敏等的就是這一刻。
修士斗法,往往轉(zhuǎn)瞬即可奪命,所以他沒有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焚天扇揮了兩下,黑風(fēng)化作無形繩索平地而起,緊緊纏住張顯雙足,又將青、黑、灰三色符拋至半空,焚天扇順勢而起,三張符咒接觸到扇底余風(fēng),瞬間化作三色龍首,后綴輕煙化成的龍身,從三個方向撲向張顯。
張顯滿頭大汗,顧不上雙足無法自由活動,紫陽劍從頭頂飛出,半空斬落一個龍頭,龍頭化作符紙碎片掉落下來,另外兩個龍頭來勢絲毫未減,紫陽劍卻已經(jīng)來不及阻擋了。
魯延平騰地站起來。
身后鏡海派弟子個個看得緊張萬分,還有幾個情不自禁啊了一聲。
每個人都覺得張顯這次死定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束五色光芒驟然閃現(xiàn),兩個龍頭被生生裹住,嗤的微響,化作輕煙符紙,消散而去。
救了張顯的五色光芒倏然飛起,直直鉆入清和真人袍袖之中。
在場沒有人看清他剛才究竟用了什么法寶。
“既是在此地斗法,那便點到即止,還是不要傷了和氣的好。”
清和攏袖微笑,仙風(fēng)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