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嫂子真可愛
第44章
本來還有點凝滯的氣氛, 一下被裴總攪合散了。
這位裴總也實在是個妙人。
設(shè)了這么個飯局,在場的都是商界人士,彭萬里抬頭不低頭的, 他要是還想接著混, 就應(yīng)該知道今天是糊弄不過去了。
彭萬里坐在那里, 面色發(fā)青。
他看了一眼白綺。
“你真是和從前徹徹底底的不一樣了啊。小的時候, 被你爹媽養(yǎng)得跟朵象牙塔嬌花似的,了誰都叫叔叔阿姨。你爸出事那會兒, 都還只會眼含淚花……”
彭萬里話說到一半的時候, 席乘昀的臉色就已經(jīng)沉了下來了。
席乘昀緩緩坐直了身體, 表情幾乎可以用“難看”來形容。
他非常的不喜歡, 別人用這樣的口吻來描述他不曾見到過的白綺……
而裴總這會兒反應(yīng)更快。
他啪的一下,把車鑰匙往桌上一拍,清脆一聲響。
“這會兒跟我嫂子扯什么過去啊?懷舊啊?你想懷,我陪你慢慢懷。”裴總是帶了保鏢來的,他話音落下的時候, 他人沒動, 但身后保鏢往前走了一步。
彭萬里的話一下全卡在了嗓子眼兒里。
白綺也忍不住擰了下眉:“您覺得我不該來問您是嗎?是更希望警察來問嗎?賬目糊涂, 不發(fā)工資,這是犯法。”
裴總一愣, 心底忍不住嘀咕,小嫂子也太可愛了, 多純良哪,還跟這種人說什么犯不犯法,這種老油條,就得先用點狠的手段,讓他這輩子了姓白的都害怕……
哪曉得席乘昀這會兒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嗯。觸犯了勞動法, 如果拿不出更清楚的賬目,那叫侵占他人財產(chǎn)。”竟然還正兒八經(jīng)地順著白綺的話,說了下去。
彭萬里一愣,張張嘴。
然而不等他說出聲。
席乘昀低聲:“就算你當(dāng)初另留一手,沒有準(zhǔn)備合規(guī)的雇傭合同。但只要他從事了你授權(quán)或者指示范圍內(nèi)的產(chǎn)經(jīng)營活動或者其他勞務(wù)活動,甚至只要其履行職務(wù)或者與履行職務(wù)有內(nèi)在聯(lián)系的活動,都屬于建立起了雇傭關(guān)系。”
裴總:“……”
真有您的!
這就是斯文人湊一塊兒了唄!
裴總看了看自己,也難得有這么一回,覺得自己多少是有點粗俗。
現(xiàn)如今都法治社會了啊……
那頭彭萬里的臉色還真白了下。
顯然,他也沒想到這玩意兒還能從勞動法上去追究他。
那個長得跟鐵塔似的盧彬,一下站了起來:“老彭,你就說了吧……”
其他人也才回過神似的,紛紛出聲:“這要真是這樣,那確實不地道啊。幫人也沒這個幫法嘛,得幫在明面上啊,你這悄無聲息,怎么還吞人工資呢?”
彭萬里身形一塌,狼狽地道:“我……”
席乘昀低低出聲:“我是不是還可以合理懷疑彭總,和十年前那個卷款逃跑的胡銘有什么聯(lián)系?”
彭萬里一下跳了起來:“不不,席先,這話可不能亂說。我沒有,我的確沒有……是,是,我讓白山給我打了白工。我沒有把工資給他。但開始,的確是以工抵酬啊!我借了五十萬給他啊!”
“也就是后面,后面我才說替他補到醫(yī)院去作醫(yī)藥費……他當(dāng)年一口氣把法院判決的賠償款付足了,就只剩下醫(yī)藥費。我當(dāng)時不是為的別的,我真的只是想要留他在我公司……”
裴總咂嘴解說道:“也就是,其實你需要人家來幫你打工,但你把這個說成了是對人家的施恩唄。”
彭萬里沒應(yīng)聲。
白綺:“醫(yī)藥費是什么事情付清的?”
彭萬里只能往下說了。
這故事一開了個頭,要說下去,倒也沒那么難了。
彭萬里咬了咬牙關(guān),再開口:“沒有付清的說法,有些病人是要長期臥床治療的……”
這也就是為什么一旦出事故,事故方都寧可對方當(dāng)場死亡,這樣賠償?shù)腻X款和付出的精力甚至還要少很多。
如果對方當(dāng)場沒死透,那可就是一輩子都要靠你了。
“那我換個說法。每個月打過去的醫(yī)藥費,有余留嗎?”白綺問。
彭萬里:“……”
“有還是沒有?”席乘昀淡淡出聲。
“……有。”
白綺的聲線冷了冷:“更不用說,我爸最近還給醫(yī)院打了一筆款,這筆款打過去之后,該夠他們用很久了吧……你為什么不說?”
彭萬里勉強笑了下,額上流下了汗水:“謊言就是這樣啊,跟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我不想你父親走,就只能選擇不說。”
“你代我父親去醫(yī)院探望的時候,有沒有告知他們,是我父親委托你去的?”白綺又問。
“這個說了。”彭萬里連忙。
裴總笑了笑:“嫂子還是年紀(jì)小,您不懂啊,這同樣一個意思,用不同的話術(shù)說出來,那味道可就變了啊。沒準(zhǔn)兒那幫患者家屬,還當(dāng)他們拿到的錢,都是靠彭總爭取來的呢。對吧彭總?”
彭萬里面色白了,說不出否定的話。
白綺咬了咬唇,有點生氣。
倒不是單純心疼他爸打白工了。
而是對于他爸來說,當(dāng)年猝不及防出那么大一件事,彭萬里大方地伸手援助,對他爸來說,差不多都得是能珍藏在記憶里感動一輩子那種級別的了。
結(jié)果倒好,人家壓根就不是這樣想的。
“彭總,下面怎么做,還要我教你嗎?”席乘昀出聲。
彭萬里:“……我知道了。”
裴總?cè)滩蛔〔迓暎骸吧┳拥陌职质窃谒靖陕锬兀课铱此@幾年搞的項目很有意思啊,是不是打從嫂子的爸爸過去了,項目才越做越好了?難怪想把人綁你船上做一輩子白工呢,這還想著讓人對你感恩戴德……嘖。”
白綺悶聲說:“我爸在工地上幫著管事。”
得頂著太陽,披著寒風(fēng),什么事兒都得幫著彭萬里跑。
有一年夏天回來,身上皮都全曬掉了。
“包工頭啊?”裴總咂嘴,“這也不好做。”
言語間倒是沒什么瞧不起的意思。
其他人那就更不敢說瞧不起了。
裴總打了個電話,說:“等等啊,我叫個人過來,陪著彭總把這些年的賬目,都算個清楚。”
這時候白綺的手機也響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來電人,然后接了起來:“喂,爸。”
白爸爸在那頭問:“著人了嗎?”
白綺:“嗯。”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頭一回覺得自己語言有點匱乏。于是把手機遞給了席乘昀,轉(zhuǎn)頭,一雙眼望著他:“席哥說……”
有幾分眼巴巴的味道。
眼底的光華似乎都化作水,緩緩流出來了。
席乘昀心。
席乘昀飛快地伸手接了過來,和白爸爸低聲說了起來,最后還禮貌地安撫了一句:“您不要為這種人太難過。”
白爸爸輕嘆一聲:“難過什么呢?他那時候真幫過我的,就是后面吧,就變了……你把電話開個免提,我就問問彭萬里,問兩句就行。”
席乘昀應(yīng)聲,打開了手機免提。
裴總卻忍不住多嘴插聲:“其實吧,當(dāng)年這白先忍一忍,熬一熬,到今天,那也不能破產(chǎn)啊。沒準(zhǔn)兒都更有錢了。”
白爸爸那頭聽見了聲音,無奈一笑:“人生說不準(zhǔn)的,也可能跌在其它地方了。我們那會兒做意的,就只管往前悶頭沖。那叫什么,得益于上頭的政策,人家不是說嗎,換頭豬站在風(fēng)口上,它都能飛了。家業(yè)越做越大,自然也就越來越難,總有一天還得超過我的極限……”
裴總一愣,嘆氣:“……也是。普通人還真沒法兒這樣清醒。”
嫂子一家人真是挺奇妙的!
裴總心說。
沒等手機推到彭萬里面前,裴總就又忍不住開口:“哎,所以么。這要早幾年,您就把我這嫂子,給我席哥做媳婦兒,那不是肯定就解決了嗎?就那種,小時候就定娃娃親那種……”
席乘昀看了他一眼,沉聲打斷:“裴輝。”
裴總:“對不起對不起我瞎說的。”
白爸爸:“那不行,白綺小時候太皮了。”
席乘昀嘴角彎了彎,倒是很樂于從白綺的父母口中,去聽見有關(guān)他過去的只字片語。
白爸爸在電話那頭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彭萬里!”
彭萬里身形一顫,沒應(yīng)聲。
但白爸爸不管他應(yīng)沒應(yīng)聲,高聲問:“總得有個為什么吧?啊?你他媽騙我這么些年,總得有個為什么吧!”
“我很感念你收留我工作是一回事,但老子沒破產(chǎn)前,對你也不錯吧?你他媽就這樣,啊,就這樣……”
彭萬里攥緊了拳頭,沒說話。
“我欠你嗎?”白爸爸怒聲問。
彭萬里這才終于按不住了,他冷冰冰地盯著手機,說:“我就只是想把你當(dāng)年做的事,一樣做一遍。你當(dāng)年怎么施舍我的,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每天都看著你是怎么狼狽地掙扎的……”
裴總一聽:“嚯,還真不是個東西。別人對你好,那叫施舍。”
白爸爸再深吸一口氣,大罵了一句:“老子全家。去你媽的!就為這?”
“你當(dāng)年多風(fēng)光啊,都一個地方出來的。你跟坐了順風(fēng)車一樣,一路順利。你他媽高中讀畢業(yè)了嗎?你還能娶個高學(xué)歷的漂亮老婆。我還在到處跑業(yè)務(wù),到處求人的時候。你多幸福啊,你兒子都生了。手里拿著大把鈔票……”彭萬里一口氣地說到這里,又理智回籠,然后猛地頓住了。
席乘昀屈指敲了下桌面,然后把手機收了回來。
他低聲說:“不用聽他拙劣的辯解了。”
裴總:“對對,把人帶走。”
可別把我嫂子他爸給氣厥過去了。
保鏢立馬動手,把彭萬里一架起來就走。
彭萬里冷笑:“就是想搞死我!你們就是想搞死我!早知道……”他話沒說完。
裴總的手機也響了。
他接起來沒兩秒鐘,就遞給了席乘昀:“我怕這人沒完全說實話,就又派人仔細去查了查,您聽聽。”
席乘昀接過來。
白綺不由立刻轉(zhuǎn)頭看了過去,盯住了手機,也很想知道還有沒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席乘昀眸光輕動,不自覺地抬起手來,搭在了白綺的脖頸間。
白綺的皮膚光滑細膩。
席乘昀蜷了下指尖,白綺也頓了下。
但很快席乘昀就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輕撫了兩下,仿佛是一個安慰的動作。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快響起:“席哥好,是這么個事兒,我估計這事彭萬里自己肯定不會說的。就是早幾年的時候,他做有一個項目的時候,和他對接的人叫計川,您可能沒聽過,這人是個雙性戀,喜歡漂亮小孩兒。這彭萬里那會兒吧,可能就惦記著白山先有個兒子長得好看吧。還動了心思,想把人送過去給自己搭個橋。不過后面不知道是良心發(fā)現(xiàn),還是怕這事兒不穩(wěn)妥,最后也沒成……”
席乘昀撫動脖頸的動作一頓。
他突然放下手機,一起身,椅子猛地推開,發(fā)出了“嘎啦”一聲刺耳的響。
席乘昀疾步走到了彭萬里的身后,拎住他的領(lǐng)子,將人一翻轉(zhuǎn)過來,連旁邊的保鏢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席乘昀一拳揍在了彭萬里的臉上。
彭萬里只覺得腦子里一嗡,鼻子和耳朵好像都往外流血了。
裴總一呆。
臥槽。
不是斯文人呢嗎?我這剛還說著我不做粗俗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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