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5章
鄉(xiāng)政府里,一排警察組成了人墻,阻止村民們沖進鄉(xiāng)政府辦公樓,黃海川聽著村民們?nèi)轮鴳{什么收錢的話,就知道李勇剛才所打聽的應(yīng)該沒錯,村民們是為了修路收錢的事,望山市經(jīng)濟本就不發(fā)達(dá),城里人或許還好些,但農(nóng)村里面,老百姓的日子也算不得好過,一個人頭收三百塊錢,聽著好像不多,但對于收入不高的村民來說,估計也不是一筆小錢。
此刻旁邊有個老漢正抽著旱煙,和身旁一人講著話,長嘆著氣,“我這家里,連兒媳婦和孫子孫女算下去十來口人,按人頭收錢,一下子要我們交三千多塊錢,真要交上去,我這一年種地的收入,都得給拿去大半,誰愿意干啊,憑什么修路得叫我們交錢,就沒聽過這種道理,今天鄉(xiāng)里不取消這個錢,咱們就都賴上了,都別走。”
“李老頭,你就別哭窮了,你兒子兒媳都在外打工,聽說一年能攢好幾萬塊呢。”旁邊那跟老頭講話的人一中年婦女笑道。
“那不一樣,小兩口在外賺點錢容易呀?那也是一年累死累活下來的辛苦錢,將來孩子不用上學(xué)讀書了?這鄉(xiāng)里收這個錢就沒道理,就沒聽過修公路得我們自個交錢的,又不是咱們叫他們修路,我們干嘛要交錢。”老漢輕哼了一聲。
“誰知道鄉(xiāng)里這幫王八蛋是不是又想騙點錢去吃喝,反正這次大伙兒都不干了,看鄉(xiāng)里給個什么說法。”中年婦女也是氣憤不已。
外面的老百姓嚷嚷著吵,而此刻在鄉(xiāng)政府辦公樓里,鄉(xiāng)長柳三安正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一旁的區(qū)分局副局長曾維山和派出所所長楊華卻是沒有柳三安這份閑心,楊華不時的走到外面走廊看看情況,又走回來。
“鄉(xiāng)長,這要不取消那個公路錢,估計這些村民不會走。”楊華說道,這也是在變相的勸柳三安,看著外面聚集了那么多村民,路又堵住了,楊華也生怕會出點啥事。
“這幫刁民,越是讓步,他們就越得寸進尺。”柳三安撇了撇嘴,想到鄉(xiāng)黨委書記劉云出去考察,就他一人應(yīng)付這爛攤子,柳三安神色頗為不忿,姓劉的說是出去考察,還不是去旅游來著,麻痹,他倒是舒服了,突然出現(xiàn)的這破事卻是讓他攤上了。
“鄉(xiāng)長,可這要是不取消,難不成你還讓他們一直鬧下去不成,這路要是不趕緊疏通,估計連市里的領(lǐng)導(dǎo)都會注意到。”楊華說道。
曾維山此時也趕緊附和著楊華的話,“柳鄉(xiāng)長,我看先把這些老百姓給騙回去再說,要不然路這樣一直堵著也不行,區(qū)里的領(lǐng)導(dǎo)要是等下再打電話過來問情況,咱們也不好回答。”
曾維山說著,看著柳三安,他做不了柳三安的主,帶人過來也是支援鄉(xiāng)派出所,生怕出點啥事,柳三安同區(qū)長關(guān)系不一般,曾維山也是盡量好話好說。
“這些狗日的刁民,這次要是讓步了,下次萬一要是再征收什么款,他們不愿意交,就又會來這一套,所以不能慣他們的毛病,咱們的態(tài)度得強硬。”柳三安冷哼了一聲,“待會區(qū)里調(diào)的武警就過來了,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幫狗日的。”
柳三安說完,門外有人敲了敲門,鄉(xiāng)政府辦副主任齊振生拿著一本花名冊過來了,柳三安接了過來,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把花名冊擱在桌上,敲得咚咚響,道,“看到了沒有,這是所有鄉(xiāng)村登記的超生戶,全都是罰款沒交齊的,媽的,十戶有七八戶沒把罰款交齊,敢鬧,老子回頭讓人照著這本花名冊一一收拾他們,不交罰款,老子就讓計生辦抓人。”
“咳,鄉(xiāng)長,這個計生罰款畢竟是名正言順,但這次收的這個公路錢,事情鬧大了怕是不好收拾。”楊華小聲的說了一句。
“收的公路款還不是為了修路,這是給鄉(xiāng)親們造福,是好事,村民們現(xiàn)在出錢,將來享受到好處的是他們,我就說這幫刁民沒文化腦子又進水了,成天就知道瞎鬧,真幾把操蛋,一點腦子都沒有。”柳三安咒罵著,喝了一口茶,起身走到外面。
看到吵吵嚷嚷的一大幫村民,柳三安也是煩躁得很,拿起花名冊,朝齊振生喊了一句,“老齊,給我拿個擴音器過來。”
柳三安將那本計生花名冊擱在走廊的石臺上,等齊振生將擴音器拿過來了,柳三安扯開嗓子就喊道,“底下的村民你們聽著,你們有多少人超生罰款還沒交齊你們自個清楚,要是再在這里胡鬧,明天我就讓計生辦下去催收罰款,交不齊的,就別怪鄉(xiāng)里抓人,有超生罰款沒交的人,你們自個給我離開,要不然等下我照著花名冊讓人下去一一找人,要是對上號的,哼哼,你們知道是什么后果。”
柳三安在上面喊著,底下登時就一片躁動,不得不說,柳三安這招堪稱殺手锏,這農(nóng)村里的人,多數(shù)人窮,但偏偏又喜歡多生一兩個娃,超生幾乎是很普遍的事,這會柳三安這么一喊,原本大家都義憤填膺,很是團結(jié),這會就開始松動了,不少人已經(jīng)開始往外面走去。
黃海川抬頭看著站在二樓的中年男子,他不知道那是鄉(xiāng)長柳三安,看到聚集了上千人的村民突然走了一大半后,黃海川眼睛也微微瞇了起來。
“書記,這人倒是好手段,一下就擊中村民的軟肋。”黃江華湊到黃海川身邊說道。
黃海川面無表情,沒有說話,不過看著村民越來越少,故意堵著路不讓車子過的村民也沒了,車子已經(jīng)可以通過后,黃海川也不得不承認(rèn)甭管對方的方法是不是正確,但村民們至少先散了。
但這些只是表象,黃海川看到的是更深層的東西,鄉(xiāng)里要修公路,有什么理由向村民收費?還有,超生罰款,鄉(xiāng)里有權(quán)抓人嗎?黃海川看到的是基層鄉(xiāng)政府亂搞攤派和粗暴的工作作風(fēng),這些都讓黃海川的心情輕松不起來。
樓上,柳三安看到村民們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而還有在現(xiàn)場不想走的也被身邊的婆娘硬拉著離開,人是越來越少,柳三安臉色頗為得意,早知道這招這么好使,就不用讓區(qū)里調(diào)武警過來了,這幫刁民就是容易嚇唬,想跟鄉(xiāng)里斗?孫悟空能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
看到人少了,柳三安也敢放心大膽的下來,現(xiàn)場的警力不少,人不多的話,他也不怕剩下這些刁民能鬧出什么事來。
走到一樓,柳三安背著雙手,搖晃著身子,走著八字步,背后是曾維山和楊華等人,前呼后擁。
“小小一個鄉(xiāng)長就這么大官架子,這要是當(dāng)了區(qū)長或者市長還得了。”黃江華看到柳三安的樣子時,撇了撇嘴。
“這才叫廟小妖風(fēng)大,池淺王八多。”李勇哈哈笑道。
“小李,你這比喻說得不錯,哈哈,不過也好像有點不形象。”黃江華煞有介事的尋思了起來。
黃海川看著身旁這兩個貼身的工作人員,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沒說什么,就見柳三安走過來,呵斥著少數(shù)還沒走的村民,“你們還不走,想惹事是嗎?信不信今晚讓你們在派出所過夜。”
“我們又沒犯法,你憑啥抓人。”一個年輕小伙子不甘示弱的同柳三安對峙著,終歸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邊上比他年紀(jì)大的人都沒吭聲,他第一個跳出來了。
“沒犯法?沖擊政府機關(guān),這就是犯法,把你抓去勞教都不為過。”柳三安瞪著那說話的人,又指了指周邊沒走的村民,“你們這幫刁民,好話跟你說你們不聽,偏偏要讓人用強的,你說你們是不是賤骨頭?”
“他們要是賤骨頭,你是什么東西?”黃江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許是離柳三安太近了,黃江華的話偏偏被柳三安聽了個正著,柳三安臉色登時就黑了下來,朝黃江華走了過來,“你個小兔崽子說什么。”
柳三安罵著黃江華,黃江華臉一下子綠了,罵他小兔崽子?轉(zhuǎn)頭看了黃海川一眼,黃江華臉色一陣青紅皂白,想要發(fā)火,見黃海川繃著一張臉,黃江華胸口翻騰著,強壓著怒火,最終啥也沒說。
柳三安哼了一聲,見黃江華不敢吭聲了,這才趾高氣揚的抬起頭。
“是誰給你們的權(quán)力向村民收取修公路的錢?”黃海川看著柳三安,突然說了一句。
柳三安一愣,輕咦了一聲,轉(zhuǎn)頭看了看黃海川,顯然是認(rèn)為黃海川說話的口氣和內(nèi)容不像是一個農(nóng)村人能說出來的,再仔細(xì)看看黃海川和站在一塊的黃江華、李勇兩人,柳三安這時才皺起眉頭,周邊那些村里的刁民都穿著樸素,黃海川等人的穿著打扮無疑顯得格格不入。
“有沒有權(quán)力需要向你匯報嗎?狗拿耗子瞎操心。”柳三安冷笑,看黃海川等人穿著體面,他也沒出口就臟話。
說話間,柳三安轉(zhuǎn)頭看向鄉(xiāng)政府門口,看到為首走進來那人時,柳三安眼珠子往外一瞪,險些就掉了出來,那不是常務(wù)副市長張立行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