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允承,我早不愛你了
裴清綺低著頭看著他仿佛對自己視若珍寶的樣子, 心中非但沒有任何觸動,反而想著的是他從前對自己的種種——
他為了狄書萱將她驅(qū)逐,寵妾滅妻, 懷疑她、厭棄她、冷落她,最后給了她一紙和離書,卻又在登基之后又苦苦求她回去的畫面。
正因為有那些傷害的存在,才襯得他如今的深情那般可笑, 那般不值一提。
她用力抽回手, 看著男人臉上那鮮明的巴掌印,心中冷漠如堅冰, “蘇允承,你我之間的恩怨早就在上輩子已經(jīng)結(jié)清,這一世還是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她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從方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 只想要跟面前這個人撇清關(guān)系。
他不是原來的蘇允承,她就已經(jīng)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的牽連,如今知道他是重生而來的蘇允承,裴清綺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余。
也許那些傷口已經(jīng)隨著時間的漫長結(jié)痂,變得不再那么痛苦, 可那傷痕依舊擺在那里, 時刻提醒著她曾經(jīng)做過一件如何愚蠢的事情,是如何將這樣的男人愛在心頭, 捧如珍寶,最后落得那樣的田地……
這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自己的愚蠢, 每天都像一個耳光一樣打在她臉上, 嘲諷著她, 也告誡著她。
蘇允承聽到她的話依舊垂著頭,眼眸閃爍了幾下,沒有去看她的眼睛,而是固執(zhí)地拉著她的衣袖,沙啞著聲音道:“我知道你心里還有氣,你可以怨我、打我、但別趕我走……”
他說到這聲音哽了一下,強(qiáng)行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上一輩子是我錯了,我不該去追逐虛妄的權(quán)利,最終得到了一切又如何?我心中最愿意的還是與你在一處,平平淡淡地過這一生……”
他原來沒有想清楚,如今全都明白了,他所追求的那些地位、名利,全都是要有裴清綺在身邊的,如若沒有她,那一切都變得像浮云一樣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
甚至于……
蘇允承羞于啟齒,卻又不得不承認(rèn),正因為是裴清綺對他無條件又穩(wěn)妥純質(zhì)的愛意,才能夠讓他有那樣的底氣去娶另外一個女人,因為他知道裴清綺總會在他身后,所以他不會有任何的顧忌……
所以他才會有空余去和狄書萱周旋、所以他才會心存僥幸被外面的世界迷惑了眼睛、所以他才會放任自己迷失于走馬觀花的情濫中。
可等裴清綺撤回了對他的愛意之后,他才恍然驚覺,原來他所追逐的這一切都是在建筑在擁有裴清綺的基礎(chǔ)上,因為有她,他才能夠肆無忌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失去她之后,他曾經(jīng)那么想要的權(quán)利、高位、以及所有人的矚目和崇拜,全部都變成了過眼煙云。
那些浮華的宮殿一瞬間坍塌,再多的金銀財寶、權(quán)力富貴,都不如裴清綺站在他們的家門口朝著他溫柔地笑。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不、不晚、還不晚,一點(diǎn)都不晚!
蘇允承有些激動地牽著她的手,想要將她拉進(jìn)自己的懷中,“歲歲,這是老天給我的機(jī)會,讓我來補(bǔ)償你對嗎?給我一個機(jī)會,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辜負(fù)你。”
“我給你機(jī)會,誰給我機(jī)會?“裴清綺冷笑了一聲,用力甩開他不讓他靠近自己,“誰來給我們死去的孩子一個機(jī)會?”
“蘇允承,你總是那么自以為是,你以為重來一次我就會選擇你嗎?你以為重來一次我就一定要走原來的老路?”
“不可能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和你在一起,你死了那條心罷!”
蘇允承不愿意相信,他看著裴清綺有些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臉上,對她說:“好,我不靠近你,你別生氣。”
“歲歲,我知道你如今怨憤,恨不得殺了我,但你別傷到自己,好不好?”
他視線又落在她紅脹的手心上,眼里閃過一絲心疼,“你要打我、要罵我都可以,不要傷到自己。”
他的關(guān)心和疼愛一點(diǎn)不像是在作假,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裴清綺覺得虛偽作嘔,“你如今擺出這樣一副姿態(tài)又有什么用?當(dāng)時我被你趕到偏院住在最簡陋的地方,連屋頂都會漏雨,所到之處都是發(fā)霉腐朽的氣味的時候,你在哪里?”
“你在陪著狄書萱游山玩水,你陪著她去熱鬧的街市,給她買最新奇的玩意,金銀珠寶都往她面前送,那個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沒有。”
裴清綺的語氣諷刺至極,“你的眼里不只是有你追逐的權(quán)利,你想要的高位,還有你的萱兒。”
“你眼里什么都有,就是沒有我。”
“如今你又哪里來的資格來跟我說這些話?”
“對不起……對不起……我那時候被仇恨蒙蔽,我不知道你會是那樣的境地……”蘇允承忽而用力地抱緊他,在她耳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親著,不斷地認(rèn)錯,“我那時沒有辦法,如果不把你送走,狄書萱她定然會用盡各種辦法找你的麻煩,我不能夠把你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任她欺負(fù),可我也不能夠真的把你送走……”
“所以我只能裝得糾結(jié),裝出懷疑你和蘇寒祁,所以才用那種方法將你驅(qū)逐到偏院……”
“我以為那里只是環(huán)境稍差一些,等我解決了所有事情,我會用更好的一切去彌補(bǔ)你。”
“我讓你住進(jìn)這世上最好的宮殿,讓你穿最好的衣裳,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我從沒想過要讓你吃苦,也從未想過要傷害你……”
“……我怎么會傷害你呢?”
蘇允承聲音越發(fā)啥呀,不斷地呢喃著,將她抱得越來越緊,“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意嗎?我心里、眼里、從來就沒有過旁人,就只有你,我也從來沒有對狄書萱動過情……”
“哈哈哈哈!”裴清綺大笑著打斷他,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雙眼猩紅地看著他,“沒有對她動過情?沒對她動情她的孩子是如何而來的?”
“蘇允承,事到如今你也別把人當(dāng)成傻子,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那個時候說你沒有對狄書萱動心怕是你自己都不信罷!”
“我真的沒有對她動心,歲歲,我心里已經(jīng)有你,怎么會對別人動心?”蘇允承急著反駁她,想要解釋、想要爭辯,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說辭那般而無力。
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說真話也會不被人相信,原來自己的心意被所愛之人誤解是這樣的滋味,是這般憋悶和難受……
那個時候他誤解她和蘇寒祁的時候,她心里該有多難過?
思及此,蘇允承甚至都不敢再過多地為自己辯解,只有些難過地看著面前的女人,以一種哀求的語調(diào)沙啞著道:“歲歲……”
他依然想要去觸碰她,擁抱她,可是看到裴清綺對他避如蛇蝎的樣子,也只能住手,閉了閉眼睛,眉眼間有些沉痛地望著她,“當(dāng)初我迎娶狄書萱時,我也曾征求過你的意見,如果你當(dāng)時極力反對,我定然也不會走這條路。”
他頓了一下,繼續(xù)道:“你當(dāng)時答應(yīng)了,我便以為你是愿意的,你是接受的……”
他話音未落,裴清綺又忍不住大笑起來,拍了拍手掌,用一種極其失望的眼神看著他,“到了這種地步,你還在為自己找理由,想要將錯誤推到我身上?”
“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那是哪樣?”裴清綺打斷他,挑著眉看向他,眼里滿是諷刺,“那個時候你覺得還有我說話的份?你美名其曰是來問我的意見,但你明明知曉我所求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明明知道的呀!可你還拿那個問題來問我……”
“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你是來征求我的意見,還是只是來試探我的底線?那個時候你心里面已經(jīng)有了決定不是嗎?又何必這般假惺惺……”
“哪怕是我不同意,你蘇允承難道不會想別的辦法讓我松口點(diǎn)頭?”
她笑著笑著,忽然就有些苦澀,“那個時候的你已經(jīng)是王爺,是舉重若輕的人物,而我只是你的王妃,我背后沒有強(qiáng)大的娘家,孑然一人,你與狄將軍的女兒要成親,要在一起,我說什么話對你們來說都是螳臂當(dāng)車,你也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假惺惺地來問問我而已……我回答什么對你來說有什么意義嗎?有什么必要嗎?反而給了你一個理由和借口讓你之后找各種方式來讓我點(diǎn)頭……”
想到那段日子,裴清綺心中無限凄涼,“也許我真是個傻子,所以你把我當(dāng)傻子我也認(rèn)了,我當(dāng)時最傻的就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用了那么多年青春愛的男人會是一個背信棄義拋棄承諾的人……所以沉浸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虛妄幻想里。”
“……其實我什么都知道。”
裴清綺眼睛開始泛紅,看著他笑,聲音卻是哽咽的,“我對你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愛意和感情了,如若是有什么情緒的波動,那也只是因為在可憐那個過去的我。”
“蘇允承,我和你早就結(jié)束了,也許在我陪著你一路從寒窯低谷登上高位的時候,你依然不愿意停下腳步的那一刻,我們之間就已經(jīng)注定了是個悲劇。”
“你以后也別來找我了,我不可能再嫁給你。”
她閉了閉眼睛,將眼眶里的淚水全部都逼了回去,深吸一口氣,最終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已經(jīng)不愛你了。”
“你讓我覺得,愛情也不過如此,一文不值。”
“很早你就已經(jīng)磨滅了我對你最后一絲感情,我對你早已經(jīng)不愛了,也許從前還有些不甘心,但如今連不甘心都沒了。”
“我只是不想再見到你,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糾纏。”
“……”
我只是不愿見到你,不愿與你有任何糾纏……
蘇允承后退一步,耳邊回響著這句話,來來回回,要將他的耳膜刺穿。
她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卻像是一把重錘,將他心中的希望敲得粉碎,崩塌成了一吹就散的齏粉。
輕飄飄的語氣一落地,男人的眼眶便頓時猩紅成一片,像是染了血,“我不信……”
她那般愛他的,他不信她就這么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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