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這心頭滿心滿眼的燥，卻堵在腔子里發(fā)不出來。
    心里默默的念道：“為了嬤嬤，算了，忍了忍了。”
    起身打了一桶清水，正欲去凈手。
    那彩鵲已是不耐煩了，道：“噯呀我的五小姐，怎么這么磨蹭呢？真是小姐命呢。快跟我去吧。夫人等急了，說不得，你嬤嬤的病還看不看了？”
    聽了這話，秀娘再有滿心的煩燥，心頭登時(shí)也一片清涼。伸手在清水里胡亂攪了兩把，抹了下臉，便隨著趾高氣昂的彩鵲走了。
    到了大夫人房中，彩鵲側(cè)身讓秀娘走在了前頭，卻不防一腳踢在秀娘的膝蓋彎里。秀娘腿一軟，順勢便跪下了。
    彩鵲笑道：“夫人，五小姐現(xiàn)在多知禮，自動(dòng)便跪下了。”
    大夫人未及應(yīng)聲，旁邊一把聲音便笑道：“喲，這真是孝順孩子，只可惜孝順到別人家身上去了。五妹妹，早都這么乖巧，就不用吃那么多苦頭了。”
    秀娘忍了忍氣，低頭道：“三姐姐說的是。請?zhí)_恩，給嬤嬤早點(diǎn)請大夫來看看吧。”
    大夫人聽了，并不發(fā)話，只慢慢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合上蓋子，卻又不放回去，只似笑非笑看著她。
    秀娘眼看得如此，便知她意圖。少不得又忍了忍氣，上前將那茶盞想接在手中。
    大夫人卻突然松了手，一整碗滾燙的茶便全扣在了她身上。秀娘猝不及防，茶水透過單薄的夏衣，將她的皮膚燙出一片紅出來。
    忍住，忍住，為了嬤嬤。她咬緊了牙，默不作聲的低下身上，收拾在地上的碎瓷片子。
    方才出聲的三姐便笑著過來，道：“五妹妹，我和你一起收拾吧。”
    說完，這笑顏如花的姑娘，便一腳踏在了秀娘正收拾瓷片子的手上。秀娘不及防備，手便被碎瓷片割出血來。
    大夫人笑道：“秀媛，怎么這么不當(dāng)心？仔細(xì)踩了瓷片，傷了你的腳。”
    三小姐秀媛笑道：“謝太太關(guān)心。不妨事的。”
    秀娘咬了咬唇，橫豎這些鬧劇平常都是如此上演。比這更過分的還都有。她都習(xí)慣了。
    大夫人笑道：“五姑娘果然大知禮了。早如此，何必惹大家都不愉快？”
    秀媛笑道：“正是呢。你不知道太太關(guān)心你呢。還成天擺個(gè)臭臉給人看。唉，狗咬呂洞賓哪。”
    大夫人笑道：“一片好心作了驢肺，這事古來就有，也不值當(dāng)什么。不過你既是我沈家的女兒，我這嫡母也不得不為你將來打算打算。現(xiàn)今就有一宗大富貴落在姑娘身上，可喜可賀。”
    秀娘心頭一跳，立時(shí)抬起頭來望向她。
    秀媛厭惡的說：“這小蹄子，真是賤。別的都不計(jì)較，一聽見‘大富貴’，就喜成什么樣！配一個(gè)癆病鬼就這么失態(tài)。不是賤是什么呢？”
    配？癆病鬼？秀娘驚訝的抬起頭來，問道：“三姐說什么？什么癆病鬼？”
    大夫人淡然道：“恭喜五姑娘，京城杜府上咱們家來求親。可巧看中了你。過了今天，你便是杜府的人。”
    好象忽如其來一個(gè)響雷，震得秀娘回不過神來。待定了心神，大聲道：“我不要配人！”
    大夫人倒是一驚，問道：“你為什么不配人呢？”
    秀娘咬牙道：“我不想配人！”忽的起來轉(zhuǎn)身便跑。
    這一下出奇不意，大夫人最先回過神來，喝道：“把她攔下，帶回來！”
    秀娘急慌慌的便往外跑。小孩子腳程快，那些仆婦哪里追得上。正要三步五步轉(zhuǎn)出院門，不防踩到門邊石階上，噯喲一聲摔倒在地。
    這下摔得不輕，頭磕在門檻上，左邊額頭血頓時(shí)便冒出來，糊了眼睛。仆婦們一擁而上，抓住再拎回大夫人房前。
    大夫人立在檐下，淡然道：“這是喜事，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五姑娘跑什么呢？成天家干著粗笨重活，能有上京城當(dāng)少奶奶舒服嗎？”
    秀娘仰頭被血糊了半邊臉的頭，倔強(qiáng)道：“可是這樣的福氣我不想要，不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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