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十二根腿毛
搬磚小分隊的話題人物從姜沅變成了韓可佳, 一下午群里就爆了。
韓可佳出道時間早, 經(jīng)歷非常豐富且曲折, 個人資料造假的事兒許多人都聽說過,但第一次看到如此詳盡且邏輯清晰的扒皮。
根據(jù)這位樓主的分析和佐證, 90年出生的她至少14歲就已經(jīng)高中畢業(yè)被送出國留學(xué)了, 但這樣一個不可多得的天才, 竟然在某檔真人秀上連一道二元一次方程都不會解。
而根據(jù)她早期佩戴的生肖元素可以推斷, 她真實出生年份應(yīng)該是83年——謊報了7歲。
巧的是樓主本人還是韓可佳在國外“就讀”大學(xué)的同屆校友, 有畢業(yè)證書及在校生活照片為證,她查遍了前后五屆所有的中國留學(xué)生, 沒有一個叫做韓可佳的, 也沒有一個認(rèn)識韓可佳的。
樓里有韓可佳的高中同學(xué)匿名爆料,高二她就輟學(xué)了。
韓可佳團(tuán)隊為其包裝的白富美高學(xué)歷人設(shè)經(jīng)不起推敲就崩塌了,吃瓜群眾又分享了不少其他黑料到群里, 盛況是前幾日無中生有的小八卦沒法比的。
造別人假瓜的最后反被吃瓜,韓可佳也算是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典型了。
姜沅的戲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傍晚,回到化妝間聽到幾個化妝師在說, 剛才韓可佳大發(fā)雷霆, 把幾個在群里內(nèi)涵她的工作人員叫進(jìn)來扇了好幾個耳光, 搬磚小分隊的群主也沒能幸免,聽說臉都被打腫了,一出去就把群聊解散了。
大家提起來都心有余悸,慶幸自己沒在群里亂說話,這會兒看到姜沅便也愈發(fā)客氣。
畢竟前幾天她被說“私生活不檢點”, 都沒找過任何人的麻煩。
“明明是她先帶你的節(jié)奏的,你都沒說什么,現(xiàn)在她自己被說幾句就氣急敗壞了,還打人……”離開化妝間,欣欣皺眉說了一大通,“她這樣也太過分了。”
“過分,太過分了。”姜沅說。
凌霍這個渣男,竟然捏著她的把柄叫她去打掃衛(wèi)生。
欣欣根本沒發(fā)現(xiàn)她和自己不在一個頻道:“我們以后還是離她遠(yuǎn)一點吧。”
凌霍不是應(yīng)該遠(yuǎn)離她撇清關(guān)系的嗎?
姜沅奇怪,他既然都已經(jīng)知道是自己在帶頭造謠,連她在群里的發(fā)言都一清二楚,干嘛放著不澄清?
要不是他比自己紅,姜沅都要懷疑他是想蹭自己熱度了,哼。
吃過飯回到酒店,姜沅上樓時,剛好碰到一個客房清潔大姐打開了布草間的門,仗著嘴甜長得像好人,成功借來一臺吸塵器。
保潔大姐有點不放心,怕她把東西搞壞,姜沅保證自己一定會小心使用,完了往樓上一指:“十樓的客人就是我們劇組的大老板,有什么損壞您盡管找他賠。”
酒店用的大功率吸塵器,機器還挺重,姜沅搭電梯上去的時候沒碰上熟人,要不然真不好解釋她這個兼職。
到達(dá)十樓,電梯門一開,她推著長得像個桶一樣的吸塵器,在方圓二臉迷茫的注視下,昂首挺胸走出去。
“姜小姐,你這是在干嘛?”方臉問。
姜沅拿著手柄擺弄,颯爽的英姿仿佛一個女俠開打之前擦拭自己的佩劍。
她冷靜的語氣說:“兼職。”
“兼職……打掃?在這兒?”方臉大大的眼睛寫滿了疑惑。
女明星白天片場拍戲晚上酒店打工,這是什么草根勵志劇本?
這玩意兒姜沅沒用過,擺弄了好一陣才發(fā)現(xiàn)開關(guān)不在手柄而是在桶身上,她轉(zhuǎn)身摁下按鈕,嗡嗡的運行聲便響了起來。
再抬頭時,方才關(guān)閉的那扇門已經(jīng)無聲開啟,黑色的牛津皮鞋不急不緩進(jìn)入視野,凌霍站在門口,一貫高高在上的氣場。
“誰還不是被生活所迫呢。”姜沅看著他說。
然后握著手柄,有模有樣地開始在走廊上吸塵。
機器的噪音不大,整個樓層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輕微的機械聲隨著她的推動而移動,氣氛越來越、越來越,微妙起來。
方臉和圓臉識趣兒地閉嘴不說話。
姜沅打掃得十分認(rèn)真,從電梯口一路吸過去,吸完右邊,轉(zhuǎn)向左邊,地刷非常囂張跋扈地推到凌霍光亮細(xì)膩的皮鞋前。
凌霍掃了一眼囂張的地刷,目光落在她臉上。
“麻煩讓讓。”姜沅單手叉著腰說。
凌霍沒有讓,反而邁步越過吸塵器,走到她面前。
姜沅往后退一步,他便進(jìn)一步,再退,再進(jìn),姜沅的背已經(jīng)貼上走廊的墻。
凌霍站在她身前,剛剛好沒有擠到她的身體,但再多一分的距離也沒有了。他比姜沅高足足20公分,這樣近的距離,他不低頭,姜沅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客人請不要影響我們工作。”姜沅一只手還握著吸塵器,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線條凌厲的下巴,“保潔小妹正在上班,凌老師這是想干嘛呀?”
“我不喜歡吃虧。”凌霍道。
什么虧?姜沅沒明白,但也沒問他,故意曲解:“那凌老師喜歡吃什么?”
凌霍沒答她的話,抬起她的下巴,吻就落下來。
太突然,他舌頭闖入的瞬間姜沅來不及閉緊牙關(guān),被他輕而易舉地得逞。
凌霍的吻總是很強勢,大家說得沒錯,他平時看起來有多冷淡,在這種事上就有多兇猛。
不得不承認(rèn)姜沅喜歡他的兇猛,也享受和他doi,但是現(xiàn)在不行,不可以。
等他把拔吊不認(rèn)人的毛病改了再說吧。
凌霍早有預(yù)謀,姜沅的手剛一抬起,剛好落入他掌心,被他往后一扣,絞在背后。
她的反抗在凌霍的強硬面前不值一提,電梯口目視前方強行眼盲的兩個保鏢也不可能上來救她。
姜沅被壓在墻上強吻得呼吸都亂了,掙扎不動,牙一合正想咬一口,凌霍從她唇上撤離。
姜沅正喘息,聽到他叫了一聲:“甜甜。”
除了得知她小名那天,這是她第一次從凌霍口中聽到這樣的稱謂,親密的人才可以叫的昵稱,讓人耳朵發(fā)麻的低音炮,她不由地愣了一瞬。
凌霍要是在床上這樣叫她,而不是一口一個姜老師,她說不定真的會淪陷。
就這一瞬的時間,凌霍掐著她的下巴,接著說完了后半句:“我把命給你?”
“……”
“……”
兩個人眼睛對著眼睛,沒人看到方臉和圓臉的嘴角一齊抽了抽。
艸。
姜沅總算明白凌霍說的不吃虧是什么意思了,她在背后編排他什么,他就要做一遍什么,不白背這個鍋。
行吧,就你精明,不過你照做就照做,這個疑問句是幾個意思?
問我啊?你要是問我,那我就不客氣了。
姜沅勾了勾嘴角,彎著眼尾:“好啊。”
凌霍望進(jìn)她的眼底,漆黑的眸子因為背光而更晦暗難辨。
他仗著體型的差異將姜沅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將她包裹。
他不說話,姜沅就得意了。
手還被凌霍箍在背后,但力道松了許多,姜沅手腕一動就掙脫開了。她靠著墻,揉著手腕看著凌霍,抬腳在他小腿上充滿暗示地蹭蹭。
“凌老師,不是要把命給我嗎,怎么不給了?”
“姜老師想要?”凌霍反問,聲線冷而沉靜。
姜沅直起身體,踮起腳尖,湊到他耳邊,細(xì)軟的呼吸噴灑在他耳根,磨人的癢。
凌霍沒有動,她慢吞吞地用氣音說了三個字:
“不、稀、罕。”
說完不給凌霍反應(yīng)和反擊的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和墻壁之前溜出來,步伐輕快地跑進(jìn)電梯,按完樓層又飛快把頭探出來對方臉一笑:“方臉哥哥,幫我把吸塵器還了好嗎。”
“……好嘞。”方臉的臉可疑地紅了一下。
電梯門合上,姜沅心情愉快地回八樓房間。
凌霍轉(zhuǎn)頭看了眼電梯,又掃過方臉的臉,冷淡的眼中看不出情緒:“她叫你什么?”
方臉臉上的紅暈一秒鐘消失,挺胸抬頭斬釘截鐵地說:“我沒聽見!”
姜沅出了一口氣,之前拔吊無情那一茬就算揭過了。
凌霍知道她造謠沒收拾她,算是給她面子,她不是個不識好歹的人。
之后在片場見到凌霍,她的態(tài)度回到了對前輩該有的尊敬,關(guān)于拍戲和劇本的交流也都如常。
大概因為她把拒絕的意思表達(dá)得很明白,凌霍在她面前也高冷不少,沒再說過騷的讓人沒耳聽的話。
兩人好像退回到了普通同事的關(guān)系,相安無事,不近不遠(yuǎn),不親也不疏。
幾天后,到了全劇非常重要的一場重頭戲。
這場戲太重要,姜沅有非常激烈的情緒轉(zhuǎn)折,和飾演她弟弟的男生需要一點配合,于是提前兩天常常和男生在一塊對戲,討論。
他年級比較小,人也挺可愛逗趣,跟戲里一樣叫她姐,姜沅便也弟弟、弟弟地叫他。
齊歡跟辰柯和弟弟的年齡相仿,共同語言多,四個人在片場一休息就湊在一塊,笑聲不斷。
相較之下,坐在姜沅附近不遠(yuǎn)的凌霍,身邊顯得頗為冷清。
到了正式拍攝的這天,姜沅開始有點緊張,休息的時間劇本不離手,一直在反復(fù)地琢磨。
南歌將鳳族的陰謀和盤托出,沉瀾派出心腹去鳳族營救南歌弟弟,營救成功后心腹發(fā)回信號,卻被幽若的人出賣,遭到鳳族追兵截殺。沉瀾與南歌等了幾日,見心腹遲遲不歸,音信全無,察覺到事情有變,正商議時,得到幽若告的仙尊趕來。
沉瀾仗罰重傷,醒來后放下“她死我死”的狠話。仙尊以南歌的性命相威脅,他被迫妥協(xié),一面假意順從與幽若成婚,一面設(shè)法試圖救出南歌。
與此同時南歌在地牢中被幽若百般折磨,灌毒藥、廢元丹、毀掉她的鞭子,但任憑幽若如何挑撥離間,南歌都不為所動,反將幽若氣得半死。直到幽若穿著嫁衣來耀武揚威,告訴她:“你知道救你弟弟的人為什么一直沒有回來嗎?因為,沉瀾根本就沒有讓人去。”
奄奄一息、已如同廢人的南歌蜷縮在地上,聽著喜樂響了一天,看著紅燈籠亮了一夜。
沉瀾安排妥當(dāng),打算救出南歌的前一天,鳳族仙尊帶人來攻打龍族。數(shù)百萬年前的兩族共治、百萬年來兩大仙族逐漸產(chǎn)生的裂隙,終于在這一日徹底崩盤。
今天要拍的就是兩族交戰(zhàn)。
從郁導(dǎo)到場工,每一個人都知道這場戲的重要性,從早到晚一整天,全都耗在這一個景上。
作為全劇最重要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大場面,每一個人的部分都來回磨了好幾遍,姜沅更是,情緒的爆發(fā)、收起、再爆發(fā)、再收起,反反復(fù)復(fù)。
比上次更慘的是,今天這場戲的情緒爆發(fā)要高好幾個level,她必須把自己整個人徹底打開,自己先崩潰,才能演出南歌的崩潰。
一直到下午,天色快要變暗時,最后一條終于成功讓郁導(dǎo)點了頭。
南歌趁亂逃出,趕到現(xiàn)場的剎那,看到沉瀾一劍刺穿了一個被鳳族仙尊推到前線、戴著白虎面具的少年士兵。
“不要!!!”
她聲嘶力竭的大喊伴隨著面具的落地,少年口吐鮮血倒在地上,看著她的方向,虛弱而掙扎地向她伸出手:“姐姐,我來救、救你……”
根本不知那是南歌弟弟的沉瀾看著浸滿鮮血的溯光,愣住。
南歌撲上前,抱著弟弟的尸體崩潰大哭,徒勞地想要捂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鳳族仙尊趁機催動噬魂咒,她在歇斯底里的情緒和神魂撕裂的劇痛折磨之下幾乎失去意識。
腦海中鳳族仙尊的聲音如同魔咒:“殺了他……殺了他……”
“南歌。”沉瀾想要上前。
南歌雙目赤紅一片,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已然接近瘋魔:“你殺了他……你從來就沒想過救他……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派人去救他,你為什么騙我……你親手殺了他……”
“殺了他!”鳳族仙尊催促。
南歌突然暴吼一聲,在所有人預(yù)料不及時拔出一個士兵的佩劍,刺向沉瀾的胸口。
沉瀾可以躲開,卻沒有躲開,站在那里,任她刺中了心口。
“殿下!”士兵慌張地想要沖上來。
南歌雙眼恢復(fù)清明,看著沉瀾,眼淚滾落,雙手崩潰地發(fā)抖。只有沉瀾覺察到她的反常,不顧刺在胸口的劍想要向她走去。
南歌忽然將劍拔出,霎時鮮血噴涌,沉瀾單膝跪地,用劍撐住了身體。
南歌沒有看他,她看著劍尖低落的鮮血,看著萬丈城墻下的尸橫遍野,弟弟的尸體躺在一旁,早已經(jīng)沒有氣息。
她沒有說話,整個人仿佛被撕裂了,渾渾噩噩。她走到城墻邊上,身上狼狽破爛的紅衣暗沉無光,衣擺被風(fēng)獵獵吹起。
她突然邁出去,像個薄薄的紙片人墜落。
“南歌!”沉瀾沖上前想要抓住她,紅色的紗衣從他手心劃過,倉皇的一剎什么都沒有抓住。
“最后無人機再補幾個鏡頭,其他人收工吧。”郁導(dǎo)說。
全場從上到下數(shù)百個人,吊了一整天的一口氣終于得以松懈下來。
補完最后幾個遠(yuǎn)景鏡頭,這一場徹底結(jié)束,場工帶著終于收工的喜悅忙碌起來,現(xiàn)場統(tǒng)籌有條不紊地指揮。
威亞師過去幫姜沅拆設(shè)備時才發(fā)現(xiàn)她整個人蜷縮在地上,笑著叫她:“姜沅,趕緊起來了,收工了,今天這場累慘了吧。”
姜沅從地上坐起來,卻忽然毫無預(yù)兆地大哭出聲。
正幫她解鎖扣的威亞師嚇了一跳:“怎么了?剛才摔到了?老陳,快把擔(dān)架拿過來,姜沅受傷了。”
幾個工作人員立刻圍過來,專業(yè)又迅速地查看她的傷勢。看了半天,沒找到受傷的地方。
欣欣想把姜沅扶起來,但根本扶不動。郁導(dǎo)過來問了幾句,這時姜沅似乎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崩潰地嚎啕大哭,身體不住地發(fā)抖。
“沅姐你到底怎么了啊?”欣欣也快急哭了。
郁導(dǎo)見怪不怪道:“她還沒出戲。先別動她,讓她自己平復(fù)一下。”
他是不擔(dān)心,說完就走開去忙其他事情,欣欣卻放心不下。
齊歡、辰柯跟弟弟他們也過來了,都圍在姜沅身邊,絞盡腦汁地哄她,但無論怎么哄都不見效。
欣欣跟了姜沅一段時間,知道她這個入戲慢出戲難的毛病,不過最近跟凌霍一起拍戲久了,她已經(jīng)能很快入戲,出不了戲的情況更是從來沒這么嚴(yán)重過。
姜沅哭得太兇,這個哭法哭下去,人都要哭壞了。
欣欣不知道該怎么辦,病急亂投醫(yī),跑去敲了凌霍休息室的門。
凌霍早十幾分鐘離開,剛剛脫下被血包染得一身血的戲服外袍。
欣欣語無倫次地說了半天,總算把情況說清楚了:“凌老師你能不能幫忙去看看沅姐,我們都沒辦法讓她出來。”
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場景此刻沒有尸體,只剩下沒收拾干凈的大片血跡和狼藉,姜沅被齊歡幾個人圍在中間,哭得整個人直抽,上氣不接下氣。
凌霍走過來時,齊歡幾人都停了下來,一個個像學(xué)生一樣乖巧地看著他,等經(jīng)驗豐富的影帝出手。
凌霍垂眸看了姜沅一眼,面色沉沉沒說話,俯身將她抱起,在眾目睽睽之下返回休息室。
一幫小輩目瞪口呆,齊刷刷勾著腦袋往休息室瞅,想看他要做什么,門卻在眼前慢慢合上。
齊歡和欣欣對視一眼,欣欣也有點懵。
她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凌老師把人抱走是什么意思?
在休息室外頭守了快半個小時,齊歡跟其他人都去吃飯了,欣欣還是有點不放心,悄悄把休息室的門推開一道縫,往里瞄了一眼。
外面天色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暗,休息室內(nèi)燈光明亮,映得凌霍側(cè)臉如冷玉。
欣欣沒看到他的臉,只看到他的背影,他坐在椅子里,單手拿著劇本在看,沒有說話。
姜沅被放在他腿上,屋里很靜,她靠在他肩上輕輕地啜泣。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五千字,肥章,希望你們原諒我的遲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