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前倨后恭
“你與那澤應(yīng)沆瀣一氣,屠戮千余人,如此血淋淋的罪行,陰司早有記錄,如今到了本都面前,還敢詭辯!”
我聞言冷笑,這就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陰司律法雖然嚴(yán)苛,但也沒嚴(yán)到被人圍攻,卻不能還手,只能任人宰割的地步,勾結(jié)澤應(yīng)更是無稽之談!
不過他既然這么栽贓,我再繼續(xù)抗辯就太天真了。
“按大人的說法,我又該下哪一重地獄?”
莫勛冷笑一聲:“當(dāng)下無間地獄,受永不超生之苦。”
永不超生四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兩側(cè)的衙役也同時發(fā)出類似鬼叫一般的嗚嗚聲,伴隨著呼嘯的陰風(fēng),整個大堂瞬間被一股陰冷肅殺的氣氛所籠罩!
一旁的喬鯤鵬聞言,那張死人臉驚得白里透出綠來,沖我連使眼色。
但我卻忍不住暗暗發(fā)笑,我知道,要是按莫勛的劇本走,接下來我就該驚得瑟瑟發(fā)抖,然后跪地求饒,任他耍盡威風(fēng),再來個法外施恩,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jī)會。
當(dāng)然,機(jī)會不可能是免費(fèi)的。
可我今個想跳戲,不按他的劇本來!
“永不超生么,好,就請大人宣判吧!”
果然,我這話一出,整個大堂一陣死寂,陰風(fēng)也停了,衙役也不吼了,一個個顯得有些發(fā)懵,而堂上高坐的莫勛,臉上也閃過一絲錯愕。喬鯤鵬更是大驚失色,竟忍不住抓住我,使勁捏我胳膊,暗示我不要胡言亂語。
可這下,我心里反而更抵定了。
但莫勛很快就回過神來,瞇著眼看我:“想不到,你也是個磊落之人……”
“大人想不到的還多著呢。”
“難道你就沒有什么話,想對本官說嗎?”
“沒有。”
“你雖犯大錯,但生前也曾行善積德,莫非就不想伸冤?”
“不想。”
“需知一入地獄便是永世不得翻身,前生的恩怨就此無解,難道你就沒有未了之事?”
“大人不知,我這人一輩子作孽太多,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如今早已是心如死灰,不要說生前了無牽掛,就是這死后,也是沒了盼頭,你還是趕緊判了我得了,省得我心里沒找沒落的鬧得慌,或許到了那地獄,我就沒心思想這么多了呢!”
我一口氣說完,硬生生把他給懟得沒了說辭,把兩側(cè)衙役看了個目瞪口呆,估計(jì)是沒見過主動要求趕緊下地獄的,一時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
喬鯤鵬則已經(jīng)絕望了,完全不明白我在抽什么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個神經(jīng)病。
莫勛吸了口氣,總算不再繼續(xù)追問了,顯然他也覺得這樣上趕著買賣,未免有點(diǎn)太尷尬了,他打量著我,半晌才問:“你即是玄子又是陰差,想必有些道行,不知出身什么宗派,師從何人?”
我心里暗惱,這些在陰籍上都有記載,他特么還明知故問:“賒刀人,家?guī)煑钫稹!?br/>
這話一出口,我就知道壞了菜了!
只見他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呀,這可從何說起……”
然后他沖著衙役們一揮手,衙役們?nèi)玑屩刎?fù),立馬全都退了出去。
莫勛臉上堆笑,起身走了下來:“都怪我一時疏忽,忘了提前查看案卷,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想不到賢侄竟是楊兄弟的后人……”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帶這么給自己找臺階下的么?
不過人家都跟我那死鬼師父攀上交情了,我再接著懟,就未免說不過去了,真把他惹急了,我也得不著好去。
他笑呵呵的親手抽掉了綁在我身上的陰差鎖丟還喬鯤鵬,調(diào)侃道:“難怪你近日接連立功,原來竟有如此奇緣,得了賒刀楊家之助!”
而喬鯤鵬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么,這會兒他早就徹底懵逼了,我之前跟他說的話就這么匪夷所思的應(yīng)驗(yàn)了,他豈能不懵?
索性莫勛也沒有跟他閑扯的心思,揮手讓他退下,轉(zhuǎn)頭就拉住我:“賢侄受苦了,快隨我來,咱們后堂敘話。”
我跟著他來到后堂,里邊是一間客廳,倒也透著幾分古色古香,莫勛把我按在了左手首席,自己在主位做了,招呼使女端了茶湯,雖然是冰冷的地府茶湯,但那幽香確實(shí)沁人心脾,陰魂喝了,能穩(wěn)固心神,有抵御透骨陰風(fēng)的效果。
此時我倒是被他勾起了一絲好奇,甭管他與我?guī)煾傅慕磺槭钦媸羌伲茌爮V平府,想必對我?guī)煾赶聛碇蟮脑庥鰬?yīng)該知道一些,我何不借機(jī)問問,順便也能試探出,我?guī)煾甘遣皇钦娴脑c他稱兄道弟?
“先前不知大人與家?guī)熅褂袦Y源,是晚輩失禮了,還望大人莫怪。”
莫勛一擺手:“哎……還叫什么大人,我與你師父是忘年之交,虛長他幾歲,你叫我伯父便是。”
我起身拱手見禮:“莫伯父。”
他笑著虛扶了一把:“快坐,快坐。”
我坐下之后就直接問道:“我?guī)煾赶墒庞行┤兆恿耍恢浪先思以陉幩具^的可好?”
誰知莫勛聞言露出一絲詫異:“什么?你師父過世了?什么時候的事?”
我更詫異:“莫伯父既然與我?guī)煾赣信f,怎會……”
“說起我與尊師的交情,那可有些年頭了,打他十七歲第一趟走陰,我們便有緣相識,那時候,我還只是個獄吏……”
我這才恍然,原來他竟早與我?guī)煾赶嘧R并非近期的事,可即便如此,我?guī)煾冈畺|寧,死后也該歸于江州廣平府的陰籍,他身為都監(jiān),又怎么可能毫不知情?
見我一臉的疑問,他才認(rèn)真起來:“莫非我那兄弟,真下來了?”
我鄭重點(diǎn)頭:“就是去年的事。”
他皺眉不語,沉吟片刻道:“果真如此,那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他自愿流連人世,要么就是有人插手,搶在他歸籍之前把他調(diào)去了別處。”
我緩緩搖頭,玄門中人深知孤魂野鬼之苦,若非有莫大的隱衷,誰也不會在死后還徘徊在人間,這樣不光自己痛苦,親朋好友也會受其牽累,何況我?guī)煾敢菜闶巧平K,并沒有什么無法放手的牽掛,應(yīng)該不會是前者,可若說是后者,又是誰從中作梗,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