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小竹排向中游
從吳綸的竹樓出來,已經(jīng)是天色放亮,朝陽的金光穿透了密林,撒在山間小路上,給沉悶的大山增添了一絲生機,原本崎嶇的山道似乎都好走了許多。
謝志堅一直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那模樣,夸張得讓人想笑。
“我說楊導(dǎo),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厲害啊,單憑一條三尺不爛之舌,居然把左江的天巫給說得甘愿為咱們服務(wù),行,你這一舌足抵百萬兵……”
“滾,黑無常的舌頭也沒三尺長。”
謝志堅緊趕兩步追上說,笑道:“不鬧了,你告訴我,你咋看出了那么多事,要不是這些天咱們都混在一起,我真懷疑你事先找私家偵探調(diào)查過他們了。”
我笑道:“別告訴我你們龍虎山就沒有看相的能人。”
“嘛兒?看相?這些你都是從吳綸的面相上看出來的?”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相師最大的本事不是看臉,而是聽話聽音,然后順藤摸瓜,說白了就是套話,按科學(xué)的說法,就叫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
“再說,你是沒看到大殿里發(fā)生的那些事,你要看到了,你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謝志堅不以為然:“還記得晚來風(fēng)送你那句話不?年輕人總這么謙虛可不好。”
回想起葉不相,我不由感嘆:“我這點能耐,怕是連葉不相的十分之一都不及,他若是在此,哪用得著在此耽擱一宿的工夫。”
說笑著,我們回到了西戕,洛凝風(fēng)一夜未睡,看到我們回來才算是放了心。
不用我開口,謝志堅就把這一夜的收獲全都抖了出來。
洛凝風(fēng)聽完也很驚訝,感嘆我這招釜底抽薪夠狠之余,也不免感慨了一下這個世界太小。
我特別理解他的心情,可不是嘛,這個世界確實太小了,我們原本打算此間事了再去找太平道算賬,沒想到他們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還是老話說的有道理,冤家就是路窄!
原本我們就打算幫西戕寨一把,現(xiàn)在自然更沒有袖手旁觀的理由,當(dāng)下我聯(lián)系了廣西秦家賒刀人,洛凝風(fēng)則聯(lián)系了大玄空派在附近的高手,讓他們分別以游客的身份混進來。
距離蘆笙會還有四天時間,布置起來倒也游刃有余,一切安排妥當(dāng),才感覺到徹夜未眠的疲憊,吃過早飯,我推說身體不舒服,拒絕了季果果給我們安排的乘竹排游江的活動,回到房間里倒頭便睡。
直睡到天過正午,我才緩過乏來,謝志堅和洛凝風(fēng)也已經(jīng)醒了。
可提起游江的事,洛凝風(fēng)興致缺缺,我這才知道,這貨居然不會游泳,而且天生怕水,上次他倆去江邊買魚,洛凝風(fēng)都離水遠遠的,被謝志堅好一頓嘲笑。
本打算就此作罷,不提放竹排的事了,但吃午飯的時候,季果果小嘴噘的都快能掛住油瓶了,原來這丫頭最喜歡玩水,可她是我們的向?qū)В覀儾蝗ィ匀灰踩ゲ怀闪恕?br/>
我不忍心讓她失望,便和洛凝風(fēng)商量了一下,讓他留守,我和謝志堅跟季果果去放竹排。
季果果這才笑逐顏開,又笑又跳的拉著我和謝志堅一路到了江邊。
這條江叫蘆水,雖然是中越界江,但江面寬闊,水勢平穩(wěn),兩岸山色秀麗,乘竹排沿江而下,既能游覽山水風(fēng)光,又能觀賞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少看到的鸕鶿捕魚。
季果果給我們找了一條寬大的竹排,由一個叫向叔的老把頭撐篙,載著我們放流。
今天天氣極好,艷陽高照,江水清澈見底,坐在竹排上,能清楚的看到魚在卵石間成群結(jié)隊的游弋,我不禁想起了那天謝志堅他們弄回去的劍骨魚。
“果果,今天咱們再弄幾條大點的劍骨魚回去,晚上還要請你親自掌勺,給我們再做一鍋酸湯魚,上次他們倆弄的那兩條太小,我都沒吃到肉,光喝湯了。”
季果果聞言嬌笑不已,撐船的向叔都忍不住面露笑意。
我有點懵:“笑啥?好像我多饞似的,你們是沒看見那倆吃貨的筷子有多長……”
“不是啦,楊大哥你不知道,你說的那種魚又叫芝麻劍,本來就很少能捕到,像上次那么大條的已經(jīng)很難得啦,想要再大的,那就要看緣分了。”
我讓她給笑的有點尷尬,只得給自己找臺階:“我跟它們就挺有緣分,不信咱們打個賭。”
見我一副不信邪的模樣,季果果笑得更厲害了:“好呀,賭什么?”
我正琢磨拿什么做彩頭的檔口,前方一架竹排上,傳來了悠揚的歌聲。
只見一個跟季果果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苗女,正站在竹排頭里,放開歌喉,沖著溯江而上的一架竹排唱起了山歌,盡管唱的是我聽不懂的苗語,但那充滿了少數(shù)民族風(fēng)情的曲調(diào),回蕩在兩岸的高山之間,余音不絕,確實美妙動聽。
我心里一動:“這歌你會不?”
季果果怔了怔:“會呀。”
我笑了:“要是今天咱能捕到魚,你就給我唱這首歌,我覺得你唱的肯定比她好聽。”
季果果轉(zhuǎn)頭看了看那竹排上的苗女,本就嬌艷的小臉蛋上浮起一抹緋紅:“可是……”
“可是啥,你就說你敢不敢賭吧。”
季果果小鼻子一皺:“哼,賭就賭,那要是你輸了呢?”
“輸了我給你唱,咋樣?”
季果果掩嘴而笑:“大哥也會唱山歌么?”
我怪眼一翻:“小瞧我,我當(dāng)年可是連里的情歌王子,可惜這里沒吉他,不然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憂郁中透著滄桑的歌聲……”
“廢話少說,向把頭,快放鸕鶿,那邊,那邊就有一大群魚!”
向叔呵呵笑著,將蹲在架子上的鸕鶿逐一趕進了水里,江水中頓時一片歡騰。
我之前雖然也看到過鸕鶿捕魚,卻都是在電視里,當(dāng)時我還好奇,這些大鳥是怎么才能做到在水下追上靈活的游魚的。畢竟它們個頭那么大,在水里的阻力也肯定不小,速度再快也很難快得過魚。
此時親眼目睹才發(fā)現(xiàn),這些家伙真不愧烏鬼之稱,果然其奸似鬼,居然懂得分工協(xié)作,幾只在前驅(qū)趕,幾只在后埋伏,魚被趕到眼前,埋伏著的那幾只才突然一個加速,大嘴一張就把魚緊緊叼住,那默契勁兒,比起我們打伏擊戰(zhàn)都不遑多讓。
更讓我詫異的是,它們還懂得輪班上陣,捕到過魚的鸕鶿,下次就負責(zé)驅(qū)趕。
如此輪換一圈,竟然沒一個空手而歸的。
向叔忙著收魚,我和季果果都湊上去看著,每每有鸕鶿出水,我倆就都一陣緊張。
季果果緊張個什么我不知道,但想想我一個糙老爺們在大江上扯著脖子吼軍歌,就不免覺得有點煞風(fēng)景,尤其是有苗家女孩那余音繞梁的歌聲在前,我就越發(fā)沒底氣了。
可不知今個是我運氣太背,還是劍骨魚實在太少,鸕鶿輪番下水了兩圈,魚捉了半竹簍,卻沒有一條是劍骨魚,連條長得像點的都沒有,我想耍賴都沒借口。
我不禁尷尬的直撓頭。
季果果看到我的囧相,笑得花枝亂顫,然后仰著小臉背著手,也不吱聲,就那么瞅我。
我讓她瞅得直心虛,謝志堅還在一邊起哄鼓掌:“楊導(dǎo),來一個,楊導(dǎo),來一個……”
“唱就唱,你們給老子坐穩(wěn)嘍!”
沒辦法,愿賭服輸,我只得豁出去這張老臉,鼓氣開聲,扯著脖子嚎了起來。
“小小竹排向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雄鷹展翅飛,哪怕風(fēng)雨驟,革命重擔(dān)……”
我實在想不出柔情百轉(zhuǎn)的歌,好在一首《紅星照我去戰(zhàn)斗》勉強也算應(yīng)景,雖說唱得直跑調(diào),但我夾雜了一點擂天鼓的底氣在里邊,倒也可以說是聲震群山,氣勢非凡。
一曲未完,江面上就響起了掌聲,其他竹排上的游客紛紛給我打氣,讓我不免又點得意。
季果果也被老子的歌聲折服了,雖然只是夸我嗓門夠大,可好歹也是算夸獎不是么?
只可惜沒能聽到她唱歌,讓我稍稍有點遺憾。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等我唱完了,謝志堅這個奸詐小人就開始擠兌向把頭,一個勁的問他,為什么六只鸕鶿他只放了五只,另外一只怎么不肯放下水去。
這一點我之前也注意到了,但沒下水的那只,體型偏瘦,也不像其他幾只那么活潑,我還以為是病了呢,也沒怎么在意。
但謝志堅這么一提,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這么做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
于是我也催促向把頭將那只鸕鶿放下去,向把頭推脫不過,只得把它趕下了水。
結(jié)果它一下水,就把我看直了眼,雖然它只是孤軍奮戰(zhàn),可那速度快得居然向箭一樣,幾個來回的工夫,就叨了一條比它身子還長的肥魚上來,赫然正是劍骨魚。
我詫異的看著一臉無奈的向把頭,原來這老頭竟然在偏袒季果果。
向把頭干笑,說謝志堅是個行家,居然看出了那只瘦弱的鸕鶿,是這些鸕鶿的王。
我這才想起,最盛行鸕鶿捕魚的地方正是江西,而謝志堅這小子不就是江西龍虎山的么?
敢情,他特么早就看出了貓膩,卻一直在哪裝孫子,坐視老子丟人現(xiàn)眼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