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現(xiàn)代(四)
接下來的兩個月過得很平靜。
秋蕪仍然每天按時上課, 在圖書館自習,到元家給元燁上課。
因為下學期要出國,她本著要為元燁的學習負起責任的態(tài)度,主動聯(lián)系了研究生學長秦衡, 請他接替自己, 繼續(xù)輔導元燁的學習。
秦學長平時除了專注研究生的學業(yè)和跟著導師進行的科研項目, 也會在外面做一些兼職來充實生活, 恰好他最近才結(jié)束了一項課外項目,很快就能空出一段時間,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邀請。
秋蕪把這件事告訴謝頤清的時候, 她高興得原地起飛:“太好了秋蕪,你怎么這么貼心!我正愁沒機會見到他呢,謝謝你!”
“沒什么, 學姐也幫過我很多, 我是實在不知道怎么感謝學姐了。”
秋蕪是真心替謝頤清感到高興的。
盡管謝頤清出身豪門,秦衡出身普通家庭,他們兩個和她與元穆安一樣, 背景懸殊,中間隔著巨大的鴻溝, 但又總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秦衡至少擁有和睦美滿的原生家庭, 父母雖不是生意人,也沒有家財萬貫, 卻都是中學中學教師, 家風清正, 受人尊敬。
而她只是個孤兒。
如果能看到謝頤清如愿, 和秦衡走到一起, 也是一件好事。
“好啦,這就是最能讓我開心的事啦!”謝頤清挽住她的胳膊,一起在校園里散步,“說起來,我表哥最近也在辦理出國手續(xù),好像接下來要常駐國外一段時間。”
“是嗎?”秋蕪心中一動,多問了一句,“元先生去哪兒呢?”
“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是去歐洲那邊。”謝頤清搖頭,她是元家表親,因為上學才從b市來到s市,對元家的生意并不清楚。
“這樣啊。”秋蕪淡淡應(yīng)了一句,沒再多問,只覺自己想多了,他那樣的人,本來就經(jīng)常四處飛,去哪里都不意外。
十一月,交換學校的郵件正式發(fā)送到郵箱,秋蕪除了忙課業(yè)和學生活動外,也開始加緊時間辦理出國手續(xù)。
她沒有父母和家人幫忙,從護照、簽證材料,到銀行存款、資金證明等等,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搞定。
這期間,元穆安再也沒和她聯(lián)系過,就連在元家給元燁上課的時候,他都沒再出現(xiàn)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開了。
這個人就像是從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一般。
有那么兩次,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也會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好像缺了一塊,不再那么完整了。
不過,這種情緒也只會持續(xù)不到半個小時而已,很快她就能自我排解,投入接下來的生活中。
一切都顯得格外順利。
十二月,簽證、機票都已搞定,秋蕪結(jié)束了在元家的家教兼職,將接下來的事完全交給秦衡。
最后一次上課的時候,一向不大愛說話,總是冷冷酷酷像哥哥一樣的元燁難得掉了兩滴眼淚,還給秋蕪送了一盒據(jù)說是他親自看著家里的阿姨做的手工巧克力。
謝頤清為了感謝她,也用自己攢下來的實習工資買了一套彩妝送給她。
只有元穆安依然沒有出現(xiàn)。
秋蕪仍然會想起他,但想起的時候,已經(jīng)不會再有情緒的波動。
她就是這樣,總是能很快擺脫不必要的負面情緒,一心一意向著預(yù)期的未來前進。
那大半年的地下情,就當作青春路上的一場艷遇好啦。
像元穆安那樣年輕英俊又多金的男人,也許這輩子只能遇見這么一次。
臨近期末,秋蕪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學業(yè)上,每天的生活幾乎都是宿舍、圖書館、食堂,三點一線。
她一直是個勤奮努力的學生,大學前兩年,每年的專業(yè)排名都在前三,今年也不想有任何例外。
期末考試從元旦后開始,持續(xù)整整兩周。
期間,秋蕪得了一場小感冒,夜里發(fā)起燒來,燒得嗓子都啞了,第二天早上差點錯過考試時間。
幸好提前到考場的室友打電話來提醒,才把她從睡夢中喚醒,讓她踩著考試鈴聲進入考場。
好在,她復(fù)習得十分到位,即使病著,也有信心能考出好成績。
考試周就這樣有驚無險地度過。
一月中旬,離春節(jié)還有一周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帶著整整兩大箱行李,踏上了飛往異國的旅程。
對于一個二十一歲的女孩來說,沒有親友的陪伴,第一次乘坐國際航班,前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難免感到彷徨。
即使是孤兒,從小習慣了孤獨,秋蕪站在人來人往的國際航班值機柜臺的隊伍里時,也還是有點緊張。
甚至緊張到出現(xiàn)了錯覺。
長長的經(jīng)濟艙值機柜臺旁邊不遠,就是頭等艙值機柜臺,在那邊寥寥無幾的幾個人里,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元穆安。
不過,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個熟悉的背影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她揉揉臉頰,低頭重新檢查一遍即將推上履帶的行李箱,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胡思亂想。
等托運完行李,通過海關(guān),排隊登機后,還未在座位上坐穩(wěn),就有空乘走近,微笑著告訴她,已經(jīng)將她的經(jīng)濟艙座升至頭等艙。
她詫異不已,懷疑自己聽錯了,接連問了好幾遍,都得到了確定的答案。
周圍好幾個乘客都投來好奇和羨慕的目光,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甚至猜測:“會不會是有誰要給你驚喜呢?”
幾個乘客都已放好自己的行李,坐在座位上七嘴八舌猜測起來。
秋蕪身旁座位上的年長的女士已經(jīng)露出了期待的眼神,只等她離開后,把座位空下來,好讓本來過于狹小的經(jīng)濟艙座位變得寬敞些。
沒辦法,秋蕪不好再久留,只能拎著隨身的背包,跟乘務(wù)員穿過經(jīng)濟艙和商務(wù)艙,最終進入頭等艙的空間。
和經(jīng)濟艙的局促緊湊不同,頭等艙的每一張座位前后都有足夠的伸展空間,高高的座椅靠背為每一位客人增加了必要的隱私空間。
秋蕪在空乘的指引下,走到最前排的一張座位旁。
而就在這張座位旁邊,靠著舷窗的那一側(cè),還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微低著頭,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專注地看著手中的平板,時不時提著筆寫上幾個字。
明亮的冬日陽光從舷窗外照進來,照在他的身上,將他側(cè)面的輪廓照得越發(fā)清晰而深刻。
正是已經(jīng)消失在她生活中的元穆安。
“元先生?”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陽光下,元穆安放下平板,摘下眼鏡,轉(zhuǎn)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下午好。”
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問候,好像過去那三個月的疏遠和失聯(lián)都不曾存在。
“我聽學姐說,你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常駐歐洲?”
難道就是她要去的地方?這也太巧了一點,讓她不得不懷疑。
元穆安冷著臉,坦然道:“我申請了春季的短期企業(yè)家進修課程,接下來三個月,至少有一半時間都會待在挪威。”
飛機開始慢慢滑行,廣播中,空乘用甜美的聲音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帶,拉下舷窗。
元穆安配合地將舷窗關(guān)上,擋住外面強烈的陽光,轉(zhuǎn)頭重新看著秋蕪,鄭重道:“嚴格來說,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已經(jīng)是同學了。同學之間,應(yīng)該可以自由戀愛了吧?”
既然她的未來里,從來沒考慮過他的存在,也從沒想過要和他長久地走下去,那他就偏要擠進她的未來,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既然她顧慮兩個人之間的身份差異,那他就該換身份,站在和她平等的地方等著她放下芥蒂。
生活總要有點意外。
飛機滑行在起飛的跑道上,逐漸加速,強大的推力將秋蕪壓得腦袋向后,靠在椅背上,巨大的轟鳴聲充斥在耳邊,讓她感到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模糊之間,她轉(zhuǎn)頭看著元穆安的側(cè)臉,不知怎的,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