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痛至瘋癲(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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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痛感襲來,如陌卻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見他們?nèi)硕及踩粺o恙,那邊的一切進展順利,她便安了心。面對著勃然變色的五個人,她揚唇淺笑,淡淡道:“不用管我。你們?nèi)羰嵌遥敲磻?yīng)該明白,我不想成為他人用來控制你們的籌碼。”
她目光清澈,笑得那么平靜,那么安然,仿佛擱在她頸間的不是利劍而是不經(jīng)意拂過肩頭的枝葉一般,那種對于人生看透之后的淡然,無法不令人動容。她對上南宮傲略帶愧色的雙眸,依然笑道:“南宮傲,我們兩清了。我利用你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傷害報復(fù)南宮曄,而你明知如此,卻依然配合。你利用外界對我的流言,制造昏庸的假象,平息內(nèi)亂,而我在明白這一切之后,卻仍然繼續(xù)將這一枚棋子應(yīng)屬的角色扮演到底。因此,我們互不相欠。”
“凝兒。”南宮傲心中一痛,她就這樣,一句話否定了他所有的情感。他只不過借了這樣一個契機而已,但是在她的眼中,那便是利用,是傷害。也許是他忽略了,那外界對她的流言,皆是證明著她曾經(jīng)承受過的傷痛,而他如此作為,便是利用了她的痛,來成就他對江山的穩(wěn)固。她這樣驕傲的人,在知道他對她過分的寵愛只是一種外在的假象時,心中會做何感想?
“凝兒,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是,昏庸是假象,但我對你的感情,不是假的,以你的靈慧,應(yīng)該可以感受得到。”
如陌對他微微一笑道:“是的,所以我曾為此感到負疚。但我一直不相信你們會為我而反目成仇,我更不相信你會為一個女子罔顧江山社稷,所以當我知道凌王與巫邪勾結(jié),再無意中看到竹林密室里雖蓬頭垢面卻完好無損的吳太師之時,我便明白了一切。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所以,謝謝你的利用。因為你的利用使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在無形之中轉(zhuǎn)變成為了一種交易,同時也抹去了我心頭的一份沉重。但我還是很感謝你對我付出的感情,盡管你很清楚這份感情永遠不可能會有回報。”
南宮傲苦澀的笑著,生平第一次聽說有人會感謝另一個人的利用,但他并不覺得好笑,卻只覺心中悲涼。她終究是個重情之人,所以她面對他的情,才會感到負疚,才會心情沉重。
如陌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從易語到哥哥,再到殘歌,然后南宮傲,看每一個人時都用了獨屬于她對那個人的情感,最后看向南宮曄時,她忽然有些茫然,她對他已經(jīng)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樣的感情,所以,只是單純的看了一眼,然后轉(zhuǎn)向巫邪道:“巫邪,動手吧。我不會成為你手中的籌碼。”
巫邪揚眉望著她,在她鎮(zhèn)定的表情中來回的巡視,卻沒有找到一絲的偽裝。“你,真的不怕死?”
如陌沒有應(yīng)聲,只用無所畏懼的目光回視著他,那便是她的答案。
但巫邪卻笑道:“會不會成為本座手中的籌碼,你決定不了,得他們說了才算。”說罷轉(zhuǎn)頭帶著挑釁的神色看著丹陛之下的五人,見他們個個面色緊張,繃緊的身軀仿如被拉到極致的弦,一觸即斷。
“不行!如陌,你不能死。巫邪,你快放了她,不然,我易語發(fā)誓,一定會將你碎尸萬段。”
“她若有事,冷意瀟將終其一生,縱使尋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你所在乎的那個人,用盡世間所有殘酷的手段,令其痛不欲生,悔恨終生。”
“莫殘歌定會傾盡全力,與意瀟一同將此當成畢生的心愿,不死不休。”
“孤也將以傾國之力,與之共同進退。”
那每一句話都帶著如此真摯而堅定的情感,令她忍不住淚盈于睫,讓她千瘡百孔早已冰冷的心瞬間變得溫暖起來,原來這世間并非沒有值得留戀的東西,雖然她曾歷經(jīng)苦難受到無數(shù)的傷害,但是,她也獲得了這世間最珍貴的情感,每一份,皆不同,卻都是那么的難能可貴。
巫邪身子一震,心中竟涌起一陣從未有過的慌亂,這幾人,每一個人都很出色,若是單獨與之較量,雖然能成為他的勁敵,但他并不畏懼。但若是這樣的幾個人產(chǎn)生同一個目標,他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么事情是他們所做不到的。心思百轉(zhuǎn)之時,感覺到一道異常凌厲的目光投了過來,在他還未來得及望過去,那比目光更加凌厲狠絕的言辭已傳入了他的耳中,一字一字,砸進了他的心里。如凝固了千年的寒冰,散發(fā)出來的寒氣,令他的心不自覺的顫了起來。
“巫——邪,倘若今日,本王心愛的女子有個三長兩短,我南宮曄以我的鮮血起誓,定要在有生之年,踏平你金國的每一寸土地,殺盡你金國的每一個人,將你和你愛的人,剝,筋,剔,骨,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俊美的面容是殘佞的表情,陰狠的目光帶著仿佛能穿透世間的一切力量,昭示著他無比堅定的決心。
眉妃身子一抖,立刻轉(zhuǎn)頭看向巫邪,竟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異色,那是她從未自他那里見過的慌亂,果然只有提到他愛的人,他才會動容。但也僅僅是片刻,巫邪便又恢復(fù)如初。事已至此,即使他現(xiàn)在放了她,他們也不會就此罷休,到時候,一國之力加上魔宮和暗閣,尤其經(jīng)此一事,魔宮宮主很有可能奉出寶藏,到時候,金翌兩國聯(lián)手,怕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還不如,乘此機會,搏他一博。想到此,便定了定神,對著莫殘歌道:“說到底,你們不過是不想讓她死而已。這個不難,本座想要的只有南宮曄與南宮傲的性命,只要你們殺了他們二人,本座立刻放人,絕不食言。否則,一切免談。”
說來說去,他還是不放過他們兄弟兩。先是讓南宮曄自殺,接著讓南宮曄殺南宮傲,現(xiàn)在又要利用他們?nèi)藲⒌羲麄冃值芏恕?br/>
莫殘歌沒有立即應(yīng)聲,只是看如陌對著他們搖頭,他很清楚如陌對南宮曄的感情,雖然怨恨,但是她不會想要他死,若是真的死了,必定也會為她增添一份痛苦。
冷意瀟自知道如陌是自己的妹妹后,對南宮曄曾經(jīng)給予她的傷害,非常痛恨,但是方才見到南宮曄胸前的傷口,便也猜到了因由。畢竟與他們二人有多年的情誼在,雖然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嫣兒,但也難免會有片刻的猶豫。
“巫邪,你……”易語氣的竟不知說什么好,殺南宮曄,她沒意見,但是南宮傲對她還不錯,而且現(xiàn)在又是她的義兄,她一向講義氣,這叫她怎么下得了手。不管了,為了如陌,這也是逼不得以。“南宮傲,對不起,雖然你對我很好,但是在我心中,沒有人能超越如陌的分量。所以,你不要怪我。殘歌,南宮傲交給你,我來對付南宮曄。”
她終是不忍將劍直接對他,所以她選擇了雖然受傷卻仍然不可小覷的南宮曄,因為對他,她可以毫不留情。
南宮傲面色一白,無論如何,終究還是逃不掉手足相殘的命運。可是他卻毫無辦法。如果現(xiàn)在告訴易語她的身世,那便是不顧凝兒的死活,也是將易語推入兩難的境地。若是不說,手足相殘,母后在天之靈,一定不會原諒他。正在他猶豫之間,易語的劍已經(jīng)刺到了南宮曄的面前。
南宮曄直到此刻才正視易語,盡管已聽南宮傲說起易語的長相,但此刻仍然震在當場。那張臉,完全是兒時記憶里的那張熟悉的面容,比他為母后畫的任何一張畫像更為相似且生動,令他對于母后的所有記憶如開啟洪閘的滔滔江水般瞬間涌來,讓他轉(zhuǎn)不開雙眸,對著她刺來的劍,失去了一切反應(yīng)。
“易語,你不能殺他!他是你哥哥……是你一直以來想要尋找的親人!”如陌急忙阻止的聲音令那柄即將穿心之劍停住了前進的動作。盡管此時說出真相不是一個好的時機,但她卻不得不說。她不能讓易語因她而承受手刃親人的痛苦,從而悔恨終生,從此失去了快樂的權(quán)利。母親的去世縱然會為她帶來傷痛,在親人與朋友之間難以抉擇也會讓她痛苦,但這些都無法與親手殺死尋找自己十多年的至親之人相提并論。南宮傲的猶豫她看在眼中,所以她才更得說出來。
“親人”這兩個人令易語驀地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震驚地回過頭去看向如陌。她說南宮曄……是她的哥哥?這,這……怎么可能?他這種陰狠殘佞冷酷無情,傷如陌至深又是她最痛恨,甚至一度想要除之而后快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哥哥?不,不可能!
她的目光轉(zhuǎn)回到南宮曄俊美的面龐,對上他同樣震驚的眼神,然而,他的眼神,更多的,卻是帶著一絲傷感的欣悅,矛盾而復(fù)雜。她冰冷的冠滿殺氣的劍尖抵在他的心臟之處,已穿破了被鮮血浸染的黑色衣衫,與肌膚相接,卻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如陌,你是不是為了保他的性命,才……”多么希望如陌是騙她的,她確實非常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人,但她不希望是南宮曄,她不想與這個人扯上半點關(guān)系,一點都不想。如陌為他付出了一切,而他卻那樣殘忍的對待如陌,還害死了沁貞微瀾,令如陌原本就無法走出痛苦陰影的心變得更加的痛不欲生,因此,她對這個人的痛恨早已深入了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所以,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人玷污了她對于親情渴望的神圣情懷。
望著易語糾結(jié)的眉心,投來的疑問目光帶著一絲希翼,令如陌的心很疼,都是因為她,才會令易語如此痛苦,但她不能讓她以后更加痛苦,所以,她回視易語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肯定,輕嘆了一口氣,方道:“易語,你知道我不會那么做。”她不會為了任何人,而傷害易語。
南宮傲感激的看向如陌,多虧她的及時阻止,否則此刻,只怕一切已經(jīng)鑄成,再無挽回的余地。轉(zhuǎn)頭對著易語依舊震驚且不愿相信這個事實的的眸子,他的心異常沉重,面上卻是極為認真的表情,道:“易語,凝兒說的千真萬確,我們的確是你的哥哥。你就是十七年前在出生后便從王宮之中失蹤的公主,我和曄在這十七年來,從未放棄過尋找你的下落。你與母后長得非常相像,所以第一次見你時,我才會追問你的身世。這也是我為什么要封你做公主,還想為你冠上南宮姓氏的原因。”
易語一怔,原來這就是原因。但長得像并不能代表什么,因此,她仍然用懷疑的目光望向他,問道:“世界之大,碰到一個長相相似的人并不奇怪,你怎么就確定我是當年失蹤的公主?”
南宮傲望著她的目光溫柔,道:“僅憑長相是無法確定,但是太多的巧合,就不得不令人懷疑。你親手做的點心,是獨屬于母后才有的味道,也是我和曄從前最喜歡的味道。還有你的師父沙仲,他……深愛著我們的母后。而你的名字,也是由母后的名諱而來。”
南宮曄定定的望著易語,那是他苦苦尋了十七年的王妹,如今相認,竟是在這樣的場景。怪不得王兄會封她為馨樂公主,原來那本就是屬于她的稱號,可是王兄為何不告訴他和易語,卻要瞞著?
易語此刻的心中極亂,她仍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點心,是她照著記憶里母親的味道所做,而那些點心,每次都是由師父帶給她。還有上次在辰王府密室,師父說她和母親長得很像,她記得師父在說那句話時目光帶著懷念和迷戀,似乎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如果說長相是巧合,那么,這些還會是巧合嗎?絕對不是!
“既然你早就確定我的身份,為什么沒有告訴我?如陌也知道,為什么也不告訴我?我記得師父說過,你們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而我的……”她突然頓住,半張著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師父說,她的母親累了,去了很遠的地方,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那跟死,有什么區(qū)別,不過是換一種說法罷了,只是在她心底,給她留了一線希望。
南宮曄在聽到那句他們的母親死了的時候,身子驀地一震,原本就搖搖欲墜的身子更是失去了支撐的力氣,他連忙以劍撐著地面,卻仍然沒能阻止自己的單膝落地。“你說母后……死了?誰說的?沙仲?我關(guān)了他那么多年,也不曾聽他說過。”
他面色更加慘白,目光驚痛。對他而言,這,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他一直深信母后還活著,因為她代表著他們所有溫暖的記憶。她是那樣美麗而溫柔的女子,將他們看做是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母親,她,怎么會死?她怎么舍得拋下他們,獨自離去!
南宮傲心疼的看著他的王弟和王妹,他終究沒能守住這個秘密,沒能完成母后最后的心愿。“不告訴你們,因為母后不愿讓我們知曉她已不在,沙仲為了遵守對母后的承諾,寧可裝瘋賣傻,也不愿說出事實。”
南宮曄只覺心頭有一些重要的東西遽然離他而去,令他無法做出反應(yīng)。胸口氣血翻涌,因那兩劍而涌上喉間又被他強咽下的腥甜,此刻再無法阻擋的沖口而出,噴在金磚之上,散開,妖冶而哀絕。
南宮傲一驚,連忙蹲下身子,扶住他,緊張的喚道:“曄……你,要不要緊?”
“王爺,請保重自己!”長風與秦征同時出聲。
如陌心中百味雜陳,這是她曾經(jīng)為了不讓他悲痛而努力掩蓋的秘密,令她承受了她永生難忘的傷害,然而,卻在今日由她親手揭開這殘酷的事實。他果真如她想象中的一樣,悲痛欲絕。南宮曄,他是如此極端的性格,對不在意的人可以做到殘酷狠絕,對于真正愛著的人,比如他的親人,他可以毫無條件的付出一切。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呢?
巫邪一直冷眼旁觀,未曾打斷他們,只因這出認親的戲碼在他看來十分的有趣。兄妹,哼,他倒要看看,他們將如何抉擇。興味的笑容浮上唇角,出口的語氣卻是極度的不耐,道:“看樣子你們是不打算管她了?”
一句話提醒了沉浸在悲傷之中的易語,她抬眸看著如陌,淚水瞬間涌了出來。一邊搖頭,一邊哽咽道:“如陌,你是因為不想讓我知道我母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所以才要瞞著我對嗎?可是你……現(xiàn)在為什么又要說出來?我不想知道……我一點兒都不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床粚⑦@個秘密守到底,非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如陌看著她的淚眼,心中疼痛難當。“易語,我不想讓你因我而手刃親人,將來悔痛終身。”
易語卻搖頭泣道:“如陌,你錯了!你以為說出我的身世,便能阻止我殺他的決心嗎?不能!血緣關(guān)系……改變不了我因他傷害你而對他產(chǎn)生的痛恨,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而你卻是與我多年來同生共死患難與共的姐妹,在我心里,你才是真正的親人,無論是南宮曄還是南宮傲,盡管他們是我的哥哥,但他們……遠不及你來得重要。”
她說的如此艱難,有著血緣關(guān)系的哥哥,真的是……無關(guān)緊要嗎?手刃親人,對于一個長久以來渴望親情的人而言,真的可以做到毫不猶豫嗎?淚水不停的滑落,一只手緊緊捂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另一只手劇烈的顫抖著卻不肯放開手中的劍,直指著半跪于地的南宮曄。
看著易語淚流滿面極力控制著自己哭出聲的表情,聽著易語為了她說著那些違心的話,如陌心生感動,感動到她真的很想哭。可是,她卻已經(jīng)雙眼干澀,無淚可流。輕輕搖了搖頭,道:“易語,你想讓我的余生都在愧疚之中度過嗎?我很累,背負著對微瀾對沁貞的愧疚和不安,已經(jīng)使我日夜難眠,若是你們再為我手足相殘,即使我能活下去,那也只會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你懂嗎,易語?”
易語心底一震,她懂,她怎么會不懂!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如陌去死,她又如何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