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
即使我什么都比不過你
至少有一點
我比你幸運
有些人的魅力是經(jīng)得住歲月洗滌的,經(jīng)時光打磨,所有的光華內(nèi)斂,沉淀出如醇香老酒一般輕易醉人的味道。
走廊上本還行色匆匆的護士都不得不為那個男人停下了腳步。
雙眼呆滯,目光像打了強力膠水,都死死黏在了停在手術(shù)室外的男人身上。
王承垂眼,忍不住撇了撇嘴,搞什么啊?媽的太騷包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還要當(dāng)男性公敵拉仇恨!
“唔……還好,死不了。”王承語氣惡劣。
幸而寧哲宣已經(jīng)收斂了脾性,人前人后都一個斯文敗類樣。
所以他只是眉梢緊蹙,也沒在意王承的惡劣語氣,順位坐上了手術(shù)室外的長椅。
顧寧此時安靜地站在不遠處,雖然一臉焦急,但原本引人注目的一張臉差不多走形了,整個人也憔悴了不少。
寧哲宣輕飄飄一掃過去,即使曾遠遠地見過一面,仍沒認出這一臉鬼樣子的年輕人是顧寧。
不再看顧寧,他轉(zhuǎn)過臉看向王承,右手食指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長椅扶手,這也是他心情焦躁的表現(xiàn)。
“我……聽說雨城過得挺拮據(jù)的,手術(shù)費,夠嗎?”
寧哲宣總是喜歡直擊要害地發(fā)問。
王承被噎了一下,好現(xiàn)實好重要的問題……
那邊的顧寧聽到這句話也愣了一下,這才回過頭來仔細看了眼寧哲宣。
話說……長得好眼熟,總感覺很熟悉的一張臉啊。
顧寧低頭思索著。
“這種問題……”王承看著寧哲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無語凝噎,“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我把手術(shù)費付了,事后就靠你瞞著點了。”寧哲宣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輕輕笑了下,繼續(xù)說著,“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顧寧聽到這句話再也顧不上思索了,這什么人啊?顧雨城的手術(shù)費什么時候需要一個外人一聲不吭給付了!
更何況這個人……連一向被捧慣了的顧寧都不得不承認這個人長得實在奪人眼球,周身氣度也是一等一。
莫名的危機感。
顧寧冷哼了一聲,試圖刷出自己的存在感,他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fā),冷淡自若的男神表情取代了之前的焦急無措。
總之,不知為何,顧寧一點也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輸了氣勢。
“你是顧雨城的朋友嗎?謝謝你的好意,手術(shù)費我們自己會想辦法的。”
顧寧掛起了一個假到不行的微笑,著重強調(diào)了“我們”兩個字,試圖在寧哲宣面前保持自己男神的風(fēng)姿。
然而,顧寧忘記了一件杯具的事情,男神范也要有男神臉來支撐,這是個看臉的世界。
而他原本一張男神臉半邊還腫的高高的,于是,那場景,慘不忍睹。
這是顧寧與寧哲宣第一次正式見面,
顧寧,完敗。
寧哲宣瞇起眼睛打量了這個滑稽的年輕人好一會兒,遲疑了一下,才不確定地問:“顧寧?”
“你認識我?”顧寧也疑惑地看著寧哲宣,雖然這個人總是莫名眼熟,總感覺像一個人……但他記憶里沒這個人啊,長成這樣的人任誰見過了都不會忘記好吧。
到底……像誰呢?
誒,等等,貌似……有點……像每天早上鏡子里那人啊臥槽!
顧寧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寧哲宣,目測起碼跟他有五六分相像。
不會是他家親戚吧,不是有什么“外甥多像舅”的說法嗎?
顧寧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是親戚的話都還好。
“你好,我是寧哲宣。”寧哲宣掛著一個完美的微笑,儀容整潔得體,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一旁被遺忘的王承腦子里一片“臥槽!”刷屏,媽的他給忘了!這種親父子相見的戲碼什么時候展開的,要是顧寧跟寧哲宣相認了并且還跟著寧哲宣走了的話,媽蛋,就憑顧雨城那個蠢蛋對顧寧的重視程度,分分鐘就得跟他拼命。
王承正準備拿出應(yīng)付上司的八面玲瓏來努力岔開話題,就聽顧寧不配合地發(fā)問了——“你是我們家親戚?”
誰是你們家親戚啊!王承欲哭無淚。
還好寧哲宣似乎也沒有認兒子的心情,他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說:“是,是遠房親戚。”
話說的冷冷淡淡,漫不經(jīng)心。
顧寧也傻愣愣就信了,他點點頭,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說:“既然也不是什么多親的親戚,手術(shù)費還是不用你來墊付了,我們自己想辦法。”
“想辦法?想什么辦法?你一個高中生正是花錢的時候,顧雨城工資就那么點,你,要想什么辦法?”
寧哲宣毫不客氣嗤笑一聲。
顧寧漲紅了臉,一點也不服輸?shù)仨斄嘶厝ィ拔铱梢哉壹媛殻】倳修k法的!”
坐在長椅上的男人周身華貴之氣,寧哲宣歪歪頭,仍然以一種很好笑的神情盯著他,擺明了不相信。
不過……凝視了會兒顧寧眼里的堅定之色,這個年紀,倒是有用不完的沖勁和韌性,寧哲宣無所謂地笑笑:“隨你,你也算孝順,不枉費他那么對你,”又偏過頭看著王承,“手術(shù)費不夠還是記得找我。”
說完了之后他似乎也并不想在這里待太久,邁著長腿就往出口方向走去,也沒說他是要去干什么。
王承習(xí)慣了寧哲宣的我行我素,那是即使溫柔紳士的面具脫不下來了也改不了的本質(zhì)。
顧寧倒是不爽地瞪了寧哲宣好幾眼,什么孝順!他媽的才不是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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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在手術(shù)室外一直等到了傍晚,午飯晚飯都沒來得及吃,不過臉上的傷倒是在王承的建議下在醫(yī)院里消腫了。
去消腫的時候顧寧一想到他中午以這幅丟人的樣子和寧哲宣對峙,血都要嘔出來了,他發(fā)誓他從來沒這么丟人過!
當(dāng)然憤怒了一下也就沒后續(xù)了,他更擔(dān)心病房里的顧雨城,雖然王承說沒什么大問題,可一聽到醫(yī)生說胃出血得很嚴重,心還是揪起來的。
胃出血算不上什么大病,可嚴重也有可能導(dǎo)致胃癌。
直到手術(shù)室燈徹底暗下來,醫(yī)生通知病人家屬可以進去了,顧寧這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顧雨城親戚朋友實在不多,當(dāng)初他抱著顧寧回家鄉(xiāng)時,他父母差點跟他斷絕關(guān)系,父母總共就那點心思,全耗在弟弟妹妹身上了,照顧小顧寧的時候家里也沒幫一點忙,后來他又離開了家里,繼續(xù)讀大學(xué),畢業(yè)了也混得平平,只是每月寄了些工資回去,聯(lián)系少的可憐。
而王承本來打算等到手術(shù)完畢的,誰知中途接到他妻子的電話,他家里似乎也出了點事,下午就急急忙忙趕回去了。
于是進了手術(shù)室的只有顧寧一人。
顧雨城原來看起來就是一副蒼白羸弱的樣子,此刻躺在病床上,臉色幾乎都要和雪白的床單一樣。
顧雨城有個不錯的皮囊,所以這幅病弱的樣子反倒讓人很容易心生憐惜。
顧寧放輕了呼吸,同時也放輕了腳步。
而顧雨城此刻還沒有清醒,整個病房里好似只有他一個人渺遠悠長的呼吸。
顧寧慢慢地靠近顧雨城,直到走到顧雨城的床邊才停下來。
仔細看的話,顧雨城的睡容很恬靜,他臉長得偏向清俊,雖然眼角有淺淺的細紋,甚至鬢角都因為過度操勞而有點點斑白,但仍然是一副看了就跟讓人心情舒服寧靜的樣子。
顧寧細細地看著那點點斑白,心里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銀針慢慢地鉆著,不是那種一下的特別鋒利的疼痛,而是緩緩的痛,不會一下子要人命,卻痛得持久,漫長。
他慢慢地伸出手摸了摸顧雨城眼角的細紋,修的整齊圓潤的指甲一點點劃過那淺淺的紋路。
顧寧低聲笑起來,然后把頭湊近昏睡的顧雨城,喃喃道:“總是說你蠢,其實我更蠢,顧忌來顧忌去,差點把最重要的東西給顧忌沒了……”
“我是有多蠢……”
顧寧定定地凝視著顧雨城,他有雙漂亮的眼睛。
此時那雙眼睛盛滿了漫天星光般的溫柔,傾灑了風(fēng)吹落花般的繾綣。
他低頭虔誠地在顧雨城蒼白得毫無血色的唇輕輕啄了一下,如蜻蜓點水般。
第一次真正吻到了啊,感覺比想象中還要好。
顧寧閉眼低聲地,像是訴說,又像是承諾——“我不會再猶豫了……”
手術(shù)室的門不知何時開了一個細小的縫隙,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陰影處,眼眸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