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我愛你,這是我的劫難。
——《八月未央》
荒唐的初識……然后,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迎來一個荒唐的結(jié)局。
顧雨城自己也不知道當(dāng)初大學(xué)四年里對寧哲宣的瘋狂從哪里冒出來的,可這種瘋狂不受控制,突如其來,措手不及。
他很多時候都常常在想,就是那場瘋狂的暗戀吧,耗盡了他一生所有的勇氣。
他是個窩囊徹底的男人,可當(dāng)初他一直以為,他這輩子做過的最不窩囊的事,便是愛過寧哲宣。
然而,那終究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看戲的明明不以為意,他卻一個人,入戲太深……
最初的時候,荒唐的初識對他而言,只是讓他欣喜地以為自己還是個正常男人,那激起他欲望的聲音只是一個開關(guān)。
他并沒有意識到其他什么。
而對于當(dāng)時顧雨城還不認(rèn)識的寧哲宣,顧雨城只是有了一點點可以忽略的微妙的情緒,那情緒里還摻雜了一點驚喜,嫉妒,羞憤……
而對寧哲宣而言,那就簡單多了,那不過是個連臉都記不住的擾他好事的路人甲。
——————————————————————————
顧雨城是分不清自己何時何地動心的,而自那次從室友那里知道那個大膽到猖狂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寧哲宣后,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便總是落在了寧哲宣身上,只是寧哲宣從來都是萬眾矚目,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但他知道真正的淪陷是在后半學(xué)期。
他暗地里無意識地關(guān)注寧哲宣一個多月后。
那是他在大學(xué)過的第一個圣誕節(jié)。
c大在北方,北方的冬天和南方自然不能比,單說下雪便是是很正常的事,最冷的時候,凍出的鼻涕一個不留神也許就會變成直愣愣的冰柱子。
圣誕節(jié)那天恰好溫度很低,昏沉沉的天空揚(yáng)揚(yáng)灑灑著鵝毛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所有的黑暗都潔白的雪花所掩蓋,很冷,也很美。
顧雨城里三層外三層把自己裹成一個粽子,一邊走在校園里一邊搓手哈氣,這么冷的天其實大家都窩在教室或者寢室里,那里都有暖氣,沒人出來找罪受。
可顧雨城平常沒事都是窩在圖書館的,只是今天溫度奇低,圖書館沒暖氣又特別空曠,他只好灰溜溜地抱著摞書出了圖書館。
更不幸的是今天是圣誕節(jié),剛剛從高中這個牢籠里放出來的大一新生都瘋了。有女朋友的陪女朋友去四處浪漫一把,沒女朋友的呼朋喚友去狂嗨。
寢室被一對情侶霸占了,那個室友很禮貌地請求他這一天都不要再回來了。顧雨城吶吶地答應(yīng)了,而自習(xí)室情況里更是慘不忍睹。
在教室里把課程上完了,顧雨城才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只能苦中作樂地決定跑出去找個大排檔吃,算犒勞自己吧。
只是今天有些慘,他忘記戴手套了。
顧雨城的雙手原本就因為冬天里過度操持家務(wù)而滿是凍瘡,此時天氣更是過分寒冷,他的手紅腫的地方因為癢痛甚至開始破皮流血,看著都有些嚇人,然而他仍不管不顧地不停地搓著凍僵了的手,試圖得到些溫暖,蒼白的臉都有些發(fā)紫。
————————————————————————
無可否認(rèn),他感到很難過。
身在異鄉(xiāng),沒有親人,因為一心學(xué)習(xí)想混個出人頭地,沒有朋友。
一學(xué)期將盡,他甚至喊不出幾個人的名字。
對啊,他就是這么差勁這么沒用的一個人。
他也厭惡這樣的自己啊,不會說漂亮話,不會掛起友善的微笑,甚至無法與不認(rèn)識的人進(jìn)行正常對話,沉默寡言,軟弱窩囊,卻又一本正經(jīng)到呆板固執(zhí)。
從來都被孤立,從來都被排斥。
別人的歡笑從來只能襯出他無可遁形的,可憐的,孤單。
他也,他也厭惡這樣的自己啊……
顧雨城哆嗦著唇,跌跌撞撞,漫無目的地四處走,他不知道他要走向哪里,他也不知道他能走向哪里。
——————————————————————————————
寧哲宣出現(xiàn)得像個救世主。
寧哲宣人緣好到不可思議,不僅靠外表家世,最重要的是他那與私下里截然相反的,公諸于眾的,極具親和力的溫柔體貼。
那是他的面具,同本人一樣無懈可擊的完美。
“這位是顧雨城同學(xué)吧?”不同于初次帶著憤怒和情欲而格外沙啞低沉的聲音,寧哲宣這次柔和了聲線,令人如沐春風(fēng)。
顧雨城驚慌地退后一步,慌亂地抬頭,難道那天寧哲宣看清了他的樣子,不可能啊,光線那么暗,而且……風(fēng)云人物寧哲宣怎么可能記住他這個小角色的名字?!
一抬頭又剛好與寧哲宣的目光相對,顧雨城一時腦袋充血,凍得發(fā)紫的耳根浮起淡淡粉紅。
他只好更是慌亂地再次退后,狼狽地的低頭,雖說偷偷摸摸注視過寧哲宣好幾次,可從來沒有正面相對過,一打照面,那天的丟人事跡便都想起來了。
顧雨城簡直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顧同學(xué)?”寧哲宣詫異地看著他,話說,他自認(rèn)還是長得不錯的,為什么這人一副見鬼的表情。
“啊,啊?寧,寧哲宣你為什么會認(rèn)識我?”
是啊,為什么會認(rèn)識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高考總分學(xué)院第一名的顧雨城,我為什么不認(rèn)識?”寧哲宣微微笑著反問他,明明是說起來很有酸味的一句話,可寧哲宣就能說得好似真心欽慕。
顧雨城受寵若驚地抬頭,鼻頭凍得紅紅的,瞪大著眼,一副清俊冷淡的長相偏生透出了稚氣可愛。
“怎么這么冷的天還在外面?”親切熟稔的話說得好像一個對顧雨城關(guān)懷備至的好朋友。
顧雨城一下子就忘記了初見時寧哲宣的惡劣模樣。
鼻子莫名一酸,支支吾吾卻說不出話來。
“你不也在外面?”顧雨城拙劣地轉(zhuǎn)移話題。
“我一朋友想開狂歡派對,差使我做苦力幫她到外面請人呢?”寧哲宣善解人意地不再追問,微微苦笑著答話。
顧雨城吃驚地抬頭,以寧哲宣的身份,誰還敢指使他做苦力,搖了搖頭又不敢多想。傻愣愣地仍搓著手,完全找不到話說。
“你的手怎么回事?受傷了嗎?”
顧雨城怔了一下,看了一下寧哲宣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手。
“只是凍瘡而已。”他低低回道。
“那……需要手套嗎?”一雙修長如玉的手?jǐn)傇谒拿媲埃厦媸且浑p淺灰色棉織手套,做工細(xì)致,看著就很溫暖的樣子。
顧雨城覺得他心跳漏跳了一拍,艱難地抬頭,給他手套的人正溫柔笑著,俊美得宛如他的神祗。
“怎么?雖然這手套我戴過,難不成你還嫌棄?”玩笑般的語氣,寧哲宣親和力十足地看著他。
“當(dāng)然不會——”他立即反駁。
“謝謝!”匆匆道謝,然后他做了一件蠢事,抄起手套,怕人反悔似地調(diào)頭
就落荒而逃。
一雙手套,成了他瘋狂的開始。
那時的顧雨城像捧住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雙手捧住那雙手套。
很溫暖,溫暖得他想哭。
畏懼寒冷的人承受不住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暖。
當(dāng)時的顧雨城臉上彌漫著都要滿滿將溢的開心和幸福。
手套啊……
妄自逗弄自己開心般地想著,
手套 —— glove
give love,給愛……
———————————————————————————————————————
“靠!顧雨城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遇上你這個廢物,連在浴室里洗澡都會昏倒,你他媽還有什么用!”
意識剛剛回籠,便聽到耳邊傳來顧寧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他努力睜開眼,顧寧頎長的身姿映入眼簾。
唇角不自覺勾起一個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