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二)
殺,再殺,章登高已記不清自己到底劈出了多少刀,也算不清自己到底斬殺了多少的老毛子,手臂早已酸軟無力,百煉精鋼打造的指揮刀也已卷了刃,至于原本持在左手的左輪手槍,更是早就不知丟到哪去了,雙腳有若灌了鉛般沉重,可縱使如此,章登高依舊在怒吼著、廝殺著,哪怕身邊的親衛(wèi)都已陣亡殆盡,章登高也不曾有絲毫的退縮,始終奮戰(zhàn)在第一線。[
白刃戰(zhàn)從來都是最殘酷與血腥的廝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拼的不單是技巧與戰(zhàn)術素養(yǎng),更多的其實是全軍官兵們的勇與悍,在這一點上,顯然剛從冷兵器時代走來的清軍要更勝一籌,隨著傷亡越來越大,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第三師終于是支撐不住了,丟下數千具尸體,狼狽萬狀地敗退了回去,只是作為勝利者一方的清軍將士們也盡皆精疲力竭,沒有人有心思歡呼這等得之不易的勝利,絕大多數官兵都已是癱軟在了地上。
“都起來,布防!”
一場血戰(zhàn)下來,章登高渾身上下都是血跡,也不好說哪些血是敵人所留,哪些血是他自己所淌,全身無處不酸疼,可縱使如此,他也顧不上休息,吃力地四下走動著,扯著沙啞的嗓子,喝令一眾血戰(zhàn)余生的將士們趕緊整理陣地,以備再戰(zhàn)。
“師長,快看,老毛子又殺來了!”
清軍將士們雖說都是疲憊至極,可師長有令,眾人自都不敢怠慢了去,彼此扶持著都站了起來,在各級指揮官們的喝令下,紛紛歸隊整編,各團報數一畢,章登高這才驚覺先前一戰(zhàn)有多殘酷――戰(zhàn)前滿編的兩個旅六千一百二十七人,只這么一場混戰(zhàn)下來,就只剩下了三千五百二十七人,還大半帶著或輕或重的傷勢,戰(zhàn)死者盡多達兩千六百余人,這等結果一出,章登高的心當即便揪了起來,正自傷神間,卻冷不丁聽得身側的一名團長突然驚呼了一嗓子。
“準備戰(zhàn)斗,機槍,給老子架起來,打他娘的!”
章登高猛然轉回了身去,入眼便見三百步外,四個俄軍步兵方陣正在向己方陣地大踏步行來,眼珠子立馬便紅了,嘶吼著便下了將令。
“噠噠噠……”
清軍兩個旅本應有機槍多達五百五十余挺,奈何先前的肉搏戰(zhàn)中,大半的機槍手都已陣亡,機槍倒是損壞得不算太多,還有近三百挺能用,好在剩下的官兵大多是軍中老兵,縱使不是專職的機槍手,可對機槍的使用卻也算不得陌生,不多會,數百清軍將士便已是依著章登高的命令,紛紛將機槍架在了由尸體堆起來的工事上,可著勁地向沖來的俄軍官兵便是一通子狂掃,而俄軍正面殺來的四個步兵方隊也毫不示弱,一邊以排槍齊射反擊,一邊踏著鼓點向清軍陣地逼近,彼眾我寡之下,章登高所部再次陷入了苦戰(zhàn)之中。
“親衛(wèi)營,上,將老毛子打下去!”
就在章登高所部陷入苦戰(zhàn)之際,清軍右翼也遇到了大麻煩――在屢次強突清軍正面無果的情況下,俄軍左翼指揮官華柴夫斯基斷然改變了戰(zhàn)術,采取主力正面壓迫,偏師側面迂回突擊的戰(zhàn)術,以哥薩克騎兵一師殘部配合西伯利亞邊防第三軍的一個師從清軍陣列遠端側翼展開,逼迫得張淼所部不得不將戰(zhàn)線拉長,隨著戰(zhàn)事的持續(xù),張淼手中能派出去的預備隊也已是耗盡,如今就只剩下親衛(wèi)營這么一支機動力量,可縱使如此,稀薄的側翼陣線還是處在了搖搖欲墜的境地上,一見及此,張淼也只能是一邊派出傳令兵向后陣的弘晴告急,一邊咬著牙將親衛(wèi)營派了出去,至于他自己,則是面色鐵青地屹立在高大的指揮塔上,不是張淼不想親自率部出擊,而是戰(zhàn)前弘晴便有嚴令,各路指揮官不得親自上陣!
親衛(wèi)營都是一軍中的精銳之所在,此乃大清新軍之慣例,能入選各軍軍長親衛(wèi)營的士兵個頂個都是神槍手,更兼武藝過人,作戰(zhàn)能力自是不消說的強,盡管只有五百騎而已,可只一個突擊,便已將切入了清軍陣列中的數千俄軍騎兵趕得放了羊,算是暫時解了側翼之困厄,然則敵眾我寡的態(tài)勢依舊不曾改變,隨著俄軍再次作出調整,側翼依舊處在了苦戰(zhàn)的狀態(tài)之中。
中路戰(zhàn)場上,岳鐘琪以三個師對抗俄軍的四個師之強攻,靠著強勁的火力,倒是顯得游刃有余,不單擋住了俄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正面突擊,甚至還有余力派出了一個旅的預備隊去支援結合部的章登高所部,及時地穩(wěn)住了結合部的戰(zhàn)局,只是一時半會也無法由守轉攻,只能是與狂攻不止的俄軍形成僵持,殲敵雖是不少,自身的傷亡也漸漸多了起來。
相較于各處的僵持局面,原本最為輕松的清軍左翼程貴武所部如今卻是險情不斷――發(fā)了狠的大策妄敦多布一口氣便投入了五萬步兵與三萬騎軍,總兵力比之程貴武所部要多出了近四倍,盡管武器相對落后,可蟻多咬死象卻是不爭之事實,在巨大的壓力面前,程貴武所部傷亡極大,此無他,程貴武所部以新兵居多,盡管訓練了大半年的時間,可畢竟都是初經戰(zhàn)陣,打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了這等苦戰(zhàn),軍心士氣難免會出現動搖,若不是各級指揮官身先士卒地作出表率,戰(zhàn)線只怕早已崩潰了去。
“大汗,快看,清軍的帥旗動了!”
戰(zhàn)場上炮火紛飛,兩軍的廝殺打得個難解難分,那等慘烈生生令在格登山頂上觀戰(zhàn)的策妄阿拉布坦等人盡皆看得個頭暈目眩不已,盡皆無言而戰(zhàn)栗,就在這一派的死寂中,一名眼尖的準噶爾侍衛(wèi)突然高聲嚷了起來,一眾人等循聲望將過去,立馬便見原本始終停在后陣的弘晴所部終于開始前移,方向正是戰(zhàn)場態(tài)勢最為吃緊的左翼,看那架勢,似乎是要全力增援程貴武所部了的。
“吶玉茲次相,清狗正在向左翼增兵,戰(zhàn)局恐有逆轉之危,要想化解此厄,唯有請您的部隊出擊了。”
弘晴所部這么一前出,策妄阿拉布坦的臉色當即便難看了起來,沒旁的,他所能投入的兵力都已投進了戰(zhàn)場之中,剩下的雖還有三萬余兵力,可全都是老弱病殘,戰(zhàn)力幾等于零,就算派將上去,也難有甚大用處可言,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哈薩克汗國那三萬余騎軍了的,對此,策妄阿拉布坦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眉頭微皺地與吶玉茲打著商量。
“這……,那好,外臣這就親自去!”
吶玉茲這一回倒是沒再推脫,僅僅略一猶豫,便即同意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提議。
“好,事不宜遲,次相大人只管去,待得此戰(zhàn)勝后,本汗自當重謝!”
這一聽吶玉茲愿意領兵出征,策妄阿拉布坦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也沒多想,緊趕著便許了個空頭諾言。
“大汗,加加林大公閣下,且在此稍候,某這就去調兵出擊!”
軍情如火,吶玉茲自是不敢多有遷延,交代了句場面話之后,便即領著幾名親衛(wèi)匆匆地順著山坡往右翼沖了去……
清軍后陣,八匹戰(zhàn)馬拉著的高大移動塔樓還在向右翼移動著,速度并不甚快,屹立于其上的弘晴也絲毫沒有走下塔樓之意,始終面無表情地遠眺著準噶爾軍的后陣,看似平靜如常,可實際上么,手心里卻已是沁出了不少的汗水,沒旁的,戰(zhàn)前與吶玉茲約定的信號――帥旗右移已然發(fā)出,騎二師以及騎一師的一個旅都已做好了突擊之準備,到了此際,就等著吶玉茲那頭作出正確的反應了的。
失敗?那是斷然不可能之事,無論怎么算,清軍獲勝都是必然之事,區(qū)別只是大勝還是慘勝罷了,而這么個區(qū)別的關鍵就在吶玉茲所部的行動上,這等安排無疑有些冒險,奈何弘晴卻不得不如此行了去,理由么,很簡單,眼下這支強軍就是弘晴在朝堂立足的根本,他自是不希望出現太過重大的傷亡,再者,朝堂里的局勢如今頗見詭異,為確保萬全故,弘晴也實是不適宜長時間在外征戰(zhàn),為能早些平定邊疆,哪怕誰冒上些險,弘晴也只能是賭上一把了,而今,賭注已押上了臺面,就等著揭蠱的時候了,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心情忐忑不已的。
“全軍出擊,殺啊!”
為保密之故,除了幾名心腹大將之外,吶玉茲并不曾將此番率兵前來與準、俄兩國會盟的真實目的告知全軍,哪怕到了大戰(zhàn)已然展開,絕大多數的哈薩克中低級將領們還都蒙在鼓里,待得聞之作戰(zhàn)的對象不是強大的清軍而是要抄準噶爾人的后路,全軍上下無不歡聲雷動,此無他,哈薩克汗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一直是死敵,往年可沒少爆發(fā)大戰(zhàn),也就是到了大將軍王西征之際,兩國方才止了干戈,可彼此間的仇怨卻并不因此而有甚消減,而今,能狠狠地捅準噶爾人一刀,哈薩克軍上下自是都樂意得很,隨著吶玉茲一聲令下,三萬余騎兵立馬轟然應諾,吶喊著便向前狂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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