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踩上一腳(二)
“皇阿瑪圣明,此案確須得好生查上一查,然,竊以為西征在即,朝中實不宜有大波瀾,為穩(wěn)妥故,似當(dāng)?shù)侥Π⒙橹梗藘撼贾疁\見也,還望皇阿瑪明察。”
誠德帝的用心是如此之明顯,弘晴便是用腳趾頭去想,也能知曉其打算做些甚,無外乎是想借此案深挖下去,一來可痛打九爺這只落水狗,二來么,也可順勢將中央銀行這么個戰(zhàn)略要地切實掌控在手中,問題是選擇的時機(jī)顯然不甚合適,真若是引起金融動蕩的話,西征要大受影響還是小事,就怕正蓬勃發(fā)展的國內(nèi)經(jīng)濟(jì)會遭到致命的打擊,真到那時,鬧不好弘晴辛辛苦苦培育起來的市場經(jīng)濟(jì)之雛形就得夭折了去,這等后果可不是弘晴所樂見之事,他又怎敢讓誠德帝肆意胡為了去,這便緊趕著出言進(jìn)諫了一句道。
“嗯,晴兒所慮雖是有理,然,依朕看,卻也無妨,但消此案能從快從嚴(yán)查了去,想必應(yīng)是無礙的罷。”
誠德帝顯然并不甚認(rèn)同弘晴的看法,在他看來,弘晴這等擔(dān)心實在是有些個杞人憂天之嫌,再者,身為帝王,誠德帝實在是受夠了手中無實際權(quán)柄的苦痛,面對著能一舉拿下中央銀行這么個戰(zhàn)略要地的大好機(jī)會,誠德帝自是不想錯過,假作沉吟了一番之后,還是委婉地拒絕了弘晴的進(jìn)言。
“皇阿瑪圣明,只是中央銀行有著引領(lǐng)舉國金融之重任,若是驟然風(fēng)暴大起,卻恐諸多錢莊為之惶恐,一旦銀根緊縮,大小商賈將無所適從,動亂一起,急遂難平,后果恐有不堪,且我‘八旗商號’乃是數(shù)家銀行之控股者,若是受此影響,一旦利潤銳減,八旗子弟之利益必難保證,怕是有亂,再者,工部所得之紅利也須得靠諸商賈經(jīng)營之所得,若是因之受損,卻恐軍費開支不敷使用,西北平亂大事必受影響,若不能早平邊患,于我大清之社稷必有大不利焉,個中種種,還請皇阿瑪三思則個。”
這一聽誠德帝如此固執(zhí)地要急著攬權(quán),弘晴心中的火氣當(dāng)即便起了,偏偏又不能在君前有所失禮,也就只能是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唔……”
誠德帝的經(jīng)濟(jì)能力只是一般般而已,壓根兒就無法想象到金融動亂的危害性有多高,哪怕弘晴都已將個中緣由解釋得如此分明了,他卻還是不肯放棄原先之打算,只是見弘晴執(zhí)意反對,卻又不好直接拒絕,畢竟此事若是沒有弘晴一方的配合的話,誠德帝還真不敢輕易動手的,可要他就此放棄這么個難得的攬權(quán)之機(jī)會么,誠德帝卻又舍不得,兩難之下,也就只是沉吟著不肯表明態(tài)度。
“啟奏陛下,二阿哥與雍親王世子弘歷在宮門處求見。”
沒等誠德帝支吾出個所以然來,就見李德全已是匆匆從殿外行了進(jìn)來,疾步搶到了御前,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
一聽弘晟與弘歷聯(lián)袂而來,誠德帝的心中立馬便是一動,隱隱然已是猜到了二人的來意,不過么,卻并未說破,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一揮手,就此準(zhǔn)了二人之所請。
我勒個去的,這兩只蒼蠅的鼻子還真是靈么,這就趁火打劫來了?
誠德帝都能猜得到弘晟二人的來意,弘晴又豈會心中無數(shù),心頭自不免為之一沉,好在城府深,倒也不致帶到臉上來,面色平靜一如往昔,只是腦筋卻已是高速運(yùn)轉(zhuǎn)了起來。
“晴兒所言不無道理,朕自會斟酌一二的,唔,今大軍即將出征,豐臺大營自不免有些空虛,朕打算即刻調(diào)熱河與山西旗營進(jìn)京,盡快整編成新軍,不知晴兒對此可有甚看法否?”
誠德帝顯然是不打算在弘晟與弘歷到來之前再與弘晴多談中央銀行之事了的,沉吟著敷衍了一句之后,便即就此轉(zhuǎn)開了話題。
“皇阿瑪所慮甚是,除調(diào)此兩部入京之外,原本預(yù)定換防東瀛之三千旗兵也可暫不派出,再算上即將回國之三千東瀛駐防老兵,京師之綏靖當(dāng)是無憂也,至于東瀛駐防所缺,兒臣以為暫由水師派出陸戰(zhàn)隊填補(bǔ)便好。”
誠德帝既是要顧左右而言其他,弘晴自也不好強(qiáng)行再進(jìn)言,也就只能是就事論事地應(yīng)對了一番。
“如此甚好,就按爾之意見辦好了,朕回頭便下了旨意。”
弘晴所言比之誠德帝自己原本所想還要周全上不少,他自不會有甚異議的,略略地沉思了一下,便即準(zhǔn)了弘晴之所奏。
“皇阿瑪圣明。”
誠德帝如此急地要再整編新軍,歸根到底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要親自掌握一支強(qiáng)軍,以此來制衡弘晴的勢大,對此,弘晴一早便已是知曉的,也早就做好了相應(yīng)的準(zhǔn)備,卻也不怕誠德帝能玩出啥花活來。
“兒臣(臣侄)叩見皇阿瑪(陛下)!”
父子倆各懷鬼胎之下,自也就無甚深談之心思,也就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閑扯著,殿內(nèi)的氣氛自不免頗為的詭異,好在這等詭異并未持續(xù)多久,就見弘晟與弘歷已是聯(lián)袂趕了來,盡皆畢恭畢敬地跪倒在御前,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誠德帝對弘晟二人的及時趕到顯然是頗為興奮的,不過么,卻并未表現(xiàn)出來,面對著二人的大禮參拜,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虛抬了下手,和煦地叫了起。
“謝皇阿瑪(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晟二人先前可是拼死拼活地往皇城趕,怕的便是誠德帝已然被弘晴說服了去,可眼下見弘晴還在殿中,二人自是都暗自松了口大氣,弘歷還好些,畢竟城府深,謝恩之聲平和無比,不露半點的心緒,可弘晟就不成了,到底不是真龍,哪怕有著弘歷的再三提醒,這會兒謝起恩來,語調(diào)里滿是自得的顫音,這等養(yǎng)氣功夫顯然還差得遠(yuǎn)了些。
“晟兒如此急地要見朕,所為何事啊?”
誠德帝乃是個精明之輩,只一看弘晟那興沖沖的樣子,便已料定了弘晴此來之用心,不過么,卻并不點破,而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地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shù)脑挘瑑撼悸犅勀Π⒙∝澑蹙蓿罡姓痼@,此獠深沐皇恩,卻不知報效天恩,竟敢犯下如此滔天之惡行,是可忍孰不可忍,兒臣懇請皇阿瑪下詔明查,兒臣愿為利刃,替皇阿瑪蕩平朝中之奸佞宵小!”
一聽誠德帝這般問法,弘晟立馬便激動了起來,一派義憤填膺狀地高聲陳述著,就宛若他便是正義之化身一般,不得不說,這廝雖文不成武不就,可演戲的本領(lǐng)卻是不差,唱作俱佳,頗具影帝之風(fēng)范。
“嗯,晟兒能有此心怕不是好的,朕心甚慰矣,只是西征在即,若是朝中動靜太大,終歸有些不妥,不知晟兒可曾想過此點?”
弘晟這么一慷慨陳詞,誠德帝臉上立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是和煦地嘉獎了弘晟幾句,不過么,卻并未順勢便答應(yīng)了弘晟之所請,而是作出了一派頗為為難狀地提問了一句道。
“皇阿瑪所慮甚是,然,于兒臣看來,邊亂者,不過癬疥之患而已,縱使鬧得再兇,也不足為慮,但消我大軍一到,自可蕩平無虞,倒是朝中奸佞貪墨不法卻是心腹大患,若不早除,卻恐有病入膏肓之危也,實不可輕忽了去,顧邊而忘內(nèi)憂者,實本末倒置也,兒臣以為以此言進(jìn)諫皇阿瑪者,必是別有用心之輩,兒臣萬不敢茍同!”
誠德帝這么一說,弘晟臉上的憤然之色立馬便更濃了幾分,慨然無比地便出言反駁了一把,于激昂陳詞間,還沒忘挑釁地掃了弘晴一眼,氣焰可謂是囂張到了極點。
“嗯,晴兒,爾對晟兒之言怎么看?”
如此多年的父子相處下來,誠德帝如何會不知弘晟就是一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大紈绔,可此際見其居然能口吐如此犀利之言,還能說得個條理清晰,當(dāng)真有種刮目相看之感覺,當(dāng)然了,這等感覺也不過只存在了片刻而已,沒旁的,誠德帝可不是糊涂之輩,又怎會不知弘晟之所以能有此等表現(xiàn),恐怕都是出自站一旁的弘歷之指點,然則誠德帝并未出言點破,概因誠德帝本人也是打算要借此機(jī)會大查特查上一番的,只不過礙于弘晴的堅決反對,誠德帝自是不好對弘晟的話加以肯定,這便來了招順?biāo)浦郏瑢⒑肭缣崃锍鰜恚蛩阕尯肭缗c弘晟、弘歷去好生辯上一番,他也好從中漁利上一把。
“豎子也敢妄談國事,不知輕重緩急,不明治國之要,不知經(jīng)濟(jì)之虛實,只會夸夸其談,趙括耳!”
既然弘晟打算跟自個兒扳扳手腕,弘晴又豈會對其客氣了去,這不,誠德帝話音方才剛落,弘晴已是毫不容情地將弘晟貶損了一通,絲毫沒給其留半點的情面。
“你……,放屁!爺不懂,就你能啊,我呸!什么玩意兒,爺拿大巴掌抽死你個……”
別看弘晟先前慷慨陳詞之際頗有鐵血大臣之范兒,可實際上那都是按著弘歷指點事先背好的,其之本性到底還就只是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大紈绔罷了,哪經(jīng)得起弘晴這等尖刻言語的刺激,氣頭一起,渾然忘了此乃御前,跳著腳狂罵不已,啥污言穢語都敢往外狂噴,哪還有半點天家子弟應(yīng)有的體面,簡直就跟一罵街的潑婦一般無二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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