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本王有恙(三)
嗯?
王曲只這么簡單地一按,弘晴立馬便察覺出了不對,倒不是王曲有甚行兇的歹心,而是其這一伸手赫然帶著小擒拿手的意境,毫無疑問,此人身懷武功,而且頗為的不弱,很顯然,這廝一準(zhǔn)便是范時捷派來探查根底的主角,至于其余幾名郎中么,不過是配合行事的龍?zhí)琢T了,心中立馬暗自冷笑了一聲,也不揭破,就這么大大方方地任由王曲把著脈。
“唔……”
王曲把著弘晴的脈門,靜靜地切了良久,也愣是沒察覺出弘晴的病癥與脈象之間有甚不對付之處,怎么把,都是因著了風(fēng)寒而虛火攻心之癥,本想著就此罷手,可一念及來前范時捷的慎重囑托,卻又改了主意,但見其點了點頭,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沉吟之聲,手指微微一顫間,已是將一道內(nèi)力探進(jìn)了弘晴的脈絡(luò)之中,妄想順著脈絡(luò)游走上一周,以確定弘晴到底是真病還是假病。
“哎呀!”
王曲的內(nèi)力方才剛放出,弘晴立馬便察覺到了,自然不可能放任其如此肆意行事,沒旁的,真要是此人心存惡念,內(nèi)力一刺心脈,弘晴便是不死,那也得成為廢人,這么個險,弘晴自是不會去冒,毫不含糊地便一運(yùn)內(nèi)力,瞬間變將王曲探入經(jīng)絡(luò)的內(nèi)勁反震了回去,不禁如此,還猛刺了其虎口一記,如此一來,王曲可就大吃苦頭了,本來么,他的內(nèi)力修為就遠(yuǎn)不如弘晴,又是驟然遇襲,縱使弘晴其實只使出了兩分勁道,卻也不是王曲能承受得起的,登時便疼得慘呼了一嗓子,抱著手便跳了起來。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草民并無歹心,只是想確診脈象,草民該死,草民該死……”
王曲吃疼之下,哪還不知面前這位病怏怏的王爺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就內(nèi)力修為來說,比自己不知強(qiáng)了多少倍,哪還敢再在弘晴面前拿捏甚名醫(yī)的架子,趕忙一頭跪倒在地,一邊磕著頭,一邊誠惶誠恐地告著饒。
“不妨事,是本王的錯,王大夫乃醫(yī)者父母心,是小王病中無力控制反應(yīng),以至驚嚇了大夫,且請起罷,若是還沒把明,就繼續(xù)好了。”
盡管明知道王曲乃是受命前來窺探機(jī)密的,然則弘晴卻并不打算真與其計較,面對著王曲的磕頭哀告,弘晴也就只是吃力地?fù)u了搖頭,言語平和而又中氣不足地為其開脫了一番。
“謝王爺隆恩,草民已是把明了的。”
王曲只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zāi)罷了,并非密謀中人,先前之所以敢放肆,那不過是想當(dāng)然地欺弘晴不動內(nèi)力運(yùn)用之妙罷了,而今,既已知弘晴乃是絕頂高手之流的人物,哪還敢再耍甚花活的,忙不迭地磕了幾個頭,便即忐忑不安地退到了一旁。
“幾位大夫也都來確診一下罷,本王體力有些不支,就不一一招呼了,都請自便好了。”
除了王曲之外,還有三名郎中,只不過這三人顯然都是被抓來的壯丁,壓根兒就沒看懂先前王曲與弘晴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只是見王曲如此這般地驚恐著,也都害怕了起來,雖不曾跪伏于地,可一個個盡皆面如土色地打著哆嗦,一見及此,弘晴心中更是坐實了這三位郎中之龍?zhí)捉巧砸矐械萌ザ嗉永頃@便作出了副疲乏無力的樣子,聲線黯啞地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即微閉上了雙眼,唯有伸出錦被的左手兀自無力地耷拉在外。
“王爺恕罪,草民斗膽了。”
這一見弘晴如此作態(tài),三名郎中面面相覷了好一陣子之后,這才有一名膽子較大的告了聲罪,畏畏縮縮地行上了前來,又是好一番的望聞切診,而后么,也沒發(fā)表甚看法,便即退到了一旁,另兩人見弘晴并無絲毫責(zé)怪之意,也就安下了心來,同樣照此辦理不迭,隨后么,便與王曲匯合一道,小聲地計議了起來。
“王爺,您這病確是因感了風(fēng)寒而起,雖不甚嚴(yán)重,卻須得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方能痊愈,草民等已是擬好了藥方,照著服上十?dāng)?shù)劑,便可確保無虞。”
弘晴用內(nèi)力模擬出來的脈象是如此之明顯,四名大夫自然不會把錯,彼此間不過只是略略探討了一番,便已是得出了一致的意見,公推著王曲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稟報上了一番。
“嗯,敏行,送幾位大夫去開了藥方,一律打賞三十兩銀子,本王乏了,都退下罷。”
弘晴要的便是這話,而今結(jié)果既出,他也就懶得再與這幫子郎中多啰唣,假作無力狀地?fù)]了下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弘晴有令,李敏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一聲,大步從旁閃出,攔在了一眾郎中面前,一擺手,不容分說地便催促道:“諸位都請罷。”
“王爺保重,草民等告退。”
這一見李敏行上來送客,一眾郎中們哪還敢再多遷延,忙不迭地各自躬身行了禮,而后魚貫著便出了房,由李敏行陪著去了書房,開過了藥方之后,便即全都出了驛站,自行乘馬車回城中復(fù)命不提。
“王爺,那幾名郎中所開的藥方在此,已讓隨軍醫(yī)官看過了,并無甚差錯之處。”
著人將王曲等人送出了驛站之后,李敏行又著人去傳喚了隨軍醫(yī)官,將藥方驗了一遍,而后方才回轉(zhuǎn)了主房,將情形稟報了出來。
“嗯,讓和敏明兒個著人去抓藥,由赫達(dá)府上的人煎熬,每日送到這主房里,爾且去與和敏交接一番,待會隨本王一道走。”
弘晴并未去看那份所謂的藥方,腰板一挺,已是翻身從榻上坐了起來,一邊飛快地穿著衣,一邊隨口吩咐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李敏行自不會有絲毫的含糊,恭謹(jǐn)?shù)貞?yīng)了諾,一旋身,就此退出了房去……
誠德元年正月初五,大雪初停,往日里游人如織的武侯寺如今卻是人跡絕少,倒不是文人騷客們嫌冷不愿來,而是因著此地如今已成了軍事重地之所在,戒備森嚴(yán)無比,尋常人等壓根兒就難以靠近半步,不過么,要說沒有游客倒也不盡然,此際正有一布衣中年正施施然地站在武侯寺的正殿中,神情悠然地端詳著武侯的泥塑雕像,但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如刀削,雙眉如劍,頜下三綹長須隨風(fēng)輕揚(yáng),雙目開合間,精光點點閃動,赫然正是四川提督年羹堯!
漢中古屬川中,然,自元代起,便已劃歸陜西,明、清兩代皆順延此例,清初設(shè)陜安道加以管理,下有漢中、興安(今安康市)兩府之地,年羹堯借著與陜西方面聯(lián)合剿匪的名義,于康熙六十年十二月初三便已集結(jié)了川中三萬五千大軍趕到了漢中,就駐扎在武侯寺旁,至此遷延不去,一開始,當(dāng)?shù)氐琅_還就此事幾次呈文陜西總督以及巡撫衙門,要求越境之川軍退回其境,可接連被督、撫兩級衙門接連下文訓(xùn)斥之后,陜安道臺林思安也就不敢再過問此事了,只能是對盤踞在自家境內(nèi)的川中大軍來了個視而不見,而年羹堯也樂得清閑,既不回軍,也不進(jìn)軍,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武侯寺旁駐扎了下來,每日里必在午后來武侯寺一游,今兒個自也不例外。
武侯坐像乃是名家手筆,塑造得極之傳神,但見諸葛亮端坐于正殿之上,羽扇綸巾,目光凝重地望向遠(yuǎn)處,神情栩栩如生,側(cè)面則塑有關(guān)興、張苞站像,盡皆威武不凡,要說看點,自是頗多,可真看久了,也不過就是那么回事罷了,尋常人看過幾次,那一準(zhǔn)也就乏了,可年羹堯卻是百看不膩,每日必來此,來則至少要獨自看上一兩個時辰,也不知其到底是真的在懷古還是在自比。
“無量天尊,年施主請了。”
就在年羹堯端詳?shù)萌肷裰H,其背后突然人影一閃,一中年道士已是如鬼魅般地出現(xiàn)在了大殿之中,但見此人朝著年羹堯的背影打了個稽首,一派世外高人狀地宣了聲道號。
“假牛鼻子,怎么,還不死心么,嗯?”
哪怕中年道士已然到了背后,可年羹堯卻并未收回凝望著武侯塑像的目光,甚至連身子都不曾動上過一下,僅僅只是不屑地撇了下嘴,滿是譏誚之意地冷哼了一聲。
“無量天尊,施主頭上有血氣乍現(xiàn),此刀兵之災(zāi)也,若不早作決斷,下場恐有不妙啊,貧道有好生之德,特來拯救施主于危難之中。”
中年道士壓根兒就沒在意年羹堯的惡劣態(tài)度,道號一宣,手中的拂塵一擺,滿臉慈悲之色地便回了一句道。
“哼,陸鼎盛,爾不過區(qū)區(qū)一白蓮教余孽罷了,少在本督面前玩你那套只配愚弄鄉(xiāng)村野婦的騙人把戲,再要胡言,小心本督砍了你的狗頭!”
中年道士這么句話一出,年羹堯顯然是怒了,但見其猛地回過了身來,眼神銳利如刀般地向中年道士掃了過去,嘴角一抽,已是毫不客氣地呵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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