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算與反算(三)
“他娘的,都死光啦,來人,給爺?shù)雇氩鑱恚 ?br/>
奎寧安今兒個心情好,自不免又喝高了些,昏頭昏腦地乘馬車回了旗營,在幾名戈什哈的護衛(wèi)下,搖搖晃晃地便進了自家府門,也沒去后院,只到了二門廳堂,便已有些走不動路了,一屁股坐在了大堂正中的太師椅上,咋咋呼呼地便嚷嚷了起來,壓根兒就沒發(fā)現(xiàn)自家府上似乎太過安靜了一些,當然了,這也不奇怪,奎寧安只要一喝高了,總會胡亂耍酒瘋,但凡有在其跟前的,一不小心就會挨打,闔府上下都清楚奎寧安那個尿性子,一旦其喝醉了酒,家中老少那可是能避多遠便避多遠的,哪怕是其妻妾也不例外,這不,奎寧安都已是咋呼了好幾聲了,也沒見有人前來獻殷勤,不禁如此,幾名護送其回府的戈什哈反倒是緊著后退了幾步,藉此拉開與奎寧安之間的距離。
奎寧安喊了一陣之后,終于有人出現(xiàn),后堂處,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響起中,一身青衣的弘晴緩步從后堂的甬道里行了出來,其身后僅僅只跟著李敏行一人,就這么施施然地走到了堂中,冷冷地看著兀自醉眼朦朧的奎寧安。
“混賬東西,還不去拿茶來,爺……”
弘晴人都已到了堂中,可奎寧安卻愣是一無所察,兀自在那兒胡亂地嚷嚷著,直到發(fā)覺不對之際,這才趕忙伸手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冷汗狂淌之余,酒也頓時醒了大半,慌亂地跳了起來,卻并未上前大禮參拜,而是眼珠子狂轉(zhuǎn)不已地向一旁連退了幾大步。
“奎將軍酒醒了?”
弘晴壓根兒就沒在意奎寧安的戒備之架勢,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奎寧安先前坐過的太師椅前,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一抖衣袖,神情淡然地開了口。
“王、王爺,您,您怎地來了,呵呵,末將有失遠迎,還請王爺多多包涵則個。”
奎寧安到底是起居八座的從一品武將,盡管心下里對弘晴的突然出現(xiàn)有著不詳?shù)念A(yù)感在,可表面上倒是不曾露出太多的怯意,陪著笑臉地便致歉了一番。
“奎將軍對本王的到來很意外么?”
弘晴豈是好糊弄的主兒,今兒個既是出現(xiàn)在此,自然不是來做客的,又怎可能被奎寧安的笑臉相迎所打動,不過么,倒也沒急著一上來便動手,而是不動聲色地譏諷了奎寧安一句道。
“豈敢,豈敢,啊,王爺海涵,下官這一身的狼藉,實是有失恭謹,且容下官更了衣,再來隨侍王爺可好?”
奎寧安雖是個武夫,卻不是蠢材,盡管尚不清楚弘晴對自個兒私下的隱秘知曉了多少,可有一點他卻是心中有數(shù)的,那便是弘晴此際會出現(xiàn)在自家府上,來意絕對不善,若不能及早脫身,后果斷然不妙,一念及此,奎寧安自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呆,這便眼珠子一轉(zhuǎn),自以為得計地請示了一句道。
“無妨,本王并不介意,奎大人只管隨意些好了。”
弘晴既是公然在奎寧安面前出現(xiàn),自然是早已將諸般事宜都布置停當了的,心情放松得很,還真就有心好生欣賞一下奎寧安的丑態(tài),自不可能會被奎寧安這么點小伎倆給糊弄了去,只一揮手,已是輕描淡寫地便拒絕了奎寧安的要求。
“啊,這……,呵呵,那好,那好,王爺您大駕光臨,乃我旗營之幸也,末將這就去傳喚諸般人等前來恭聽王爺訓(xùn)示。”
奎寧安一門心思想脫身,一計不成,自是緊趕著又生出一計,滿臉諂笑地說了一句,也不等弘晴有所表示,便已是抬腳向外行了去。
“哼!”
奎寧安這才剛走沒兩步,就見李敏行已是冷哼了一聲,身形一閃,面色冷硬地擋住了其之去路。
“李將軍,你這是何意?”
這一見李敏行擋住了去路,奎寧安還真就不敢硬闖的,沒旁的,明月樓一戰(zhàn)時,奎寧安可是親眼目睹了李敏行的神勇之表現(xiàn),又哪敢真跟李敏行動手過招的,再說了,此際他還不確定弘晴到底對此番的謀反之事知曉多少,心中自不免存了些僥幸,也就不愿就此徹底撕破了臉硬干,這便作出一副驚詫的樣子,不滿地發(fā)問了一句道。
“呵!”
饒是奎寧安表演得當行出色,可惜李敏行壓根兒就不買賬,除了冷笑一聲之外,腳步連動都不曾動過一下,毫無半點讓路的意思。
“王爺,末將乃是一片忠心,李將軍這般阻擾怕是有所不妥罷?”
眼瞅著李敏行死活不肯讓路,奎寧安心中自不免更虛了幾分,可有不敢當場發(fā)作,這便回過身去,滿臉委屈之色地看著弘晴,陪著笑臉地質(zhì)疑道。
“不妥?有甚不妥的,奎將軍如此急地要離去,意欲何為,嗯?”
弘晴陰冷地一笑,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裳,慢條斯理地反問道。
“王爺,末將確是一片忠心啊,您都已到了,末將豈可失了禮數(shù),自是當?shù)谜偌T般將領(lǐng)一體來覲見才是,呵呵,末將絕無旁的意思,還請王爺明鑒。”
這一聽弘晴此言問得寒,奎寧安原本就虛的心頓時便更虛了幾分,勉強地擠出了幾絲比哭強不到哪去的笑容,啰啰嗦嗦地解釋了一番。
“哦?原來如此,奎將軍有心了,不過呢,奎將軍倒也不必著急,且再等等好了,諸將自會前來的。”
弘晴之所以不急著拿下奎寧安,自是大有深意在內(nèi),并不僅僅只是為了欣賞其之丑態(tài),更多的則是要給多隆等人騰出掌控旗營的時間——為免打草驚蛇,在奎寧安未歸前,旗營這頭是斷然不能發(fā)動的,道理很簡單,奎寧安畢竟在這山西旗營經(jīng)營了多年,手下自是有著一幫心腹在,要想不動聲色地全都拿下,難度實在是太高了些,一旦讓奎寧安有所察覺,被其逃走倒是小事,怕的便是其領(lǐng)著手下心腹鋌而走險,一旦旗營發(fā)生內(nèi)戰(zhàn),后果實難想象,為此,哪怕是多費了點唇舌,弘晴也沒急著動手,而是老神在在地吭哧了一聲。
“這……”
一見弘晴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奎寧安可就真的沉不住氣了,心中苦不堪言,可一時間又找不到甚可以脫身的合適理由,直急得額頭上的汗珠子有若斷了線的珍珠般往下狂淌不已,這一急,還真讓他又想到了一招,但見其面色陡然一黑,側(cè)頭便朝著那幾名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的戈什哈們吼了一嗓子:“爾等都是死人么,竟敢讓王爺悶坐著,還不趕緊奉茶上來!”
“不必了,本王不渴,就這么閑坐著也好。”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知奎寧安要玩甚把戲,自不會給其留下絲毫的可趁之機,毫不猶豫地便堵死了奎寧安做手腳的可能性。
“王爺,這可不行,您乃千金之軀,末將豈能讓您受半點的委屈,倘若要是傳了出去,世人怕是要指著末將的脊梁骨痛罵末將的不識禮數(shù)了。”奎寧安自個兒在李敏行的盯防下,已是難有半點脫身之可能,眼下唯一脫困的希望只能是著落在那幾名戈什哈身上,倘若真能帶回援兵的話,事尤有可為之處,一念及此,奎寧安也就顧不得那么許多了,朝著弘晴致歉了幾句之后,不等弘晴有所表示,緊趕著便一揮手,惡狠狠地罵道:“一群廢物,安敢讓本將失禮若此,還不趕緊去張羅,誰要是誤了事,本將扒了他的皮!”
“喳!”
那幾名戈什哈都是奎寧安的親信心腹,自是都知曉了奎寧安謀逆之事,到了此時,又怎會不知情形不妙,先前就在思忖著要脫身前去營中報信,只是苦于沒有機會,而今得了奎寧安的命令,自是不敢輕忽了去,齊齊應(yīng)了諾,便要一起向外闖了去。
“站住,誰敢再妄動一步,殺無赦!”
弘晴打小便在陰謀堆里打著滾,又怎可能會被奎寧安這么點小伎倆給蒙混了過去,這一見那幾名戈什哈要強沖,當即便怒了,一拍身旁的幾子,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弘晴的斷喝聲一起,李敏行的手立馬便按在了劍柄上,一股龐大的氣勢陡然而起,如山般地向那幾名戈什哈壓了過去,可憐那幾名戈什哈雖也算是頗為勇武之輩,可也不過就是比尋常軍士稍強上一些罷了,哪能跟李敏行這等江湖中絕頂之人相提并論,但覺胸口一窒,手足頓時如同灌了鉛一般,再也動憚不得了的。
“王爺,你……”
李敏行的殺氣這么一迸發(fā),奎寧安也被沖得連退了三大步,面色煞白地望向了弘晴,試圖再做一番最后的努力,只是話尚未說完,突然間見到多隆與嘎老三等數(shù)名將領(lǐng)領(lǐng)著數(shù)十名旗營將士正大踏步從二門處行了進來,心底里頓時便涌起了一股子絕處逢生的狂喜,也沒管弘晴是怎生個反應(yīng),疾步便向堂下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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